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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偎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一时两人都无语,夕阳的余晕从窗缝沙纸间透射进来,只映照得屋里一片朦胧,而我们身影就在这朦胧的光线中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延伸开去。
忽听一阵脚步声响起,小六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皇上。”
我一下子惊醒过来,急忙推开他,也推开了那一室的暧昧。转过身寻找灯烛点亮,我背着玄烨拍了拍脸颊:今天是怎么了?老是失态,中邪了不成?
康熙的声音有些恼怒,喝道:“进来。”
小六子躬身走了进来,看见我也在屋里,愣了一下之后泛起恍然大悟而又尴尬的神情,只看得我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康熙见我面色晕红神态羞急,放软了口气问道:“什么事?”
小六子忙恭敬答道:“禀皇上,酉时已到,是否该传晚点了?”
他看了看我,笑道:“让他们拿到这里来吧。曦敏刚回来,想必也没吃什么东西,就跟朕一起吃吧。”
我忙躬身道:“谢皇上赏赐。”
小六子退了下去。我看了看康熙,斟酌着说道:“皇上,奴婢还有一事相求。”
他看了看我,道:“什么事?说吧。”
我鼓起勇气,说道:“奴婢想恳请皇上,放我那小姐妹离去。”
康熙皱起眉头,深邃的眼神看着我,问道:“你真的不愿让她服侍你?”
我偷偷看了看他的神色,发现自己再也看不懂他的内心情绪,不由惴惴道:“奴……奴婢只不过是个下人,哪里有资格让人服侍。”
我低头站着,不敢看向康熙,却感觉到诡异沉重的目光始终凝注在我身上,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许久,方听康熙叹了口气道:“既是如此,就叫她走吧。”
我松了口气,躬身应道:“是。”
吃过了晚点,我本应服侍康熙直到他入睡,但他却坚持我车马劳顿,要我早点休息。正好我也有很多话要嘱咐月梅,当下也没有多做推辞,径自去了。
第二日早上起来送走了眼泪汪汪万般不舍的小丫头,我便急忙赶回去康熙身边伺候。来到昨日的偏殿却发现外面的宫女太监全部换了人,不解之下问起小六子,他才悄悄告诉我康熙昨天晚上把他们全都斩了,原因却是不明。我见他神态语意多有闪烁,哪里还不知道他要不存心隐瞒,要不心有顾忌,当下也留了十二万分的小心,一整天都战战兢兢,弄得康熙一天不知瞧了我多少次,让我更是提心吊胆。晚膳的时候,我神经紧张了半天弄得手脚僵硬,打翻了康熙面前的杯子,吓得我面色惨白,终是让康熙忍不住了,淡淡说道:“昨天那些奴才但敢欺负你,还妄图陷害,朕才把他们斩了。与你无关,你勿需紧张。”
我愣了一下,欺负我?但转念一想便明白了,他们存心要我坏了康熙的规矩,借康熙的手除掉我。谁知太低估了我在康熙心目中的地位,白白送了自己的性命。虽然可怜,我却也知道康熙此番的用意——杀鸡儆猴,让人人都知道我在他的心中非同一般,自然找我麻烦的人便会少了很多,心有歹意的人也不敢不收敛。虽感动于他的用心,我却也有些无奈与感叹——玄烨啊玄烨,你到底要我背负多少条人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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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第三章
康熙此次巡视近畿的真正目的是要迎我,怕我在半路跑了。可是找到我之后反倒不急了,仍然继续在京畿地区优哉游哉,巡视民情。
我是极担心鳌拜会对他不利的,偏生他自己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还不时反过来调解我,说什么顶着巡幸的名义出来,却没两天就往回走,更是惹人疑窦。弄得我是哭笑不得。
这一日,一行人浩浩荡荡继续“巡幸”。皇帝坐车,下属是不能坐的,全得靠一双脚走路。康熙见我走得辛苦,本要赐我一乘小轿,我却不敢接受。虽然他对我的关爱非同一般,但我却不能没有自知之明。太过逾矩的事儿是不能干的,免得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是我的脚力实在有待加强,本来我就是个极懒的主儿,在皇宫里面更是为了避嫌非有必要绝不迈出乾清宫一步。出宫之后有了自己的事业,还经营得不错,出门都是马车接送,就更加不会劳动自己的双脚了。于是这一路走得辛苦无比,康熙见我不肯坐轿,只好有事没事就休息一下让我喘口气儿。
我正走得昏头昏脑的时候,忽听小六子叫道:“皇上有旨,在前面饭庄歇脚。”
大家见怪不怪,我则在心里松了口气。待皇辇停下,我振作起精神上前服侍,跟在康熙身后走向前面的饭庄,却猛然觉得有些不对。抬头一看,四个大字在横梁上好不清楚:“元华饭庄”。
我心头一震,急忙偷眼看向康熙,只见他神色如常,不由心下稍定。
饭庄里的闲杂人等早叫先行一步的御林军们驱逐得一干二净,掌柜的连同小二们都跪在了阶前,五体投地,高声讼咏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口号,待康熙走进去了,才在小六子的示意下站起身来。
我们径直来到贵亲园。虽然“元华饭庄”各地的服务都是一样,同样分了上中下三等,但毕竟规模有大小,大如北京总店用了整整一片民居来充作贵亲园,这里的分店规模较小,贵亲园里却只不过才有两间雅房。康熙兴致极好,在园里转了一圈,对随驾护卫的孙威道:“听说这‘元华饭庄’号称北方第一饭庄,如今一看,单这布置已是不同凡响。你把掌柜的叫来,朕要好好跟他聊聊。”
孙威应声去了,我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两个月前我才巡视过京畿的分店,掌柜是认识我的,一旦照面,不久什么都露馅儿了吗?
皇帝的命令总是执行得无比迅速的,没等我想出办法来,掌柜的已经随着孙威战战兢兢走了过来,磕头跪拜。我极力想躲起来,然而我是康熙的贴身侍女,又哪里避得开?于是眼睁睁看着康熙赐掌柜平身,那掌柜站了起来,一眼却瞟到站在康熙身边的我,不由讶然叫了一声:“小姐?!”
我心下叫糟,却见康熙转过头来莫测高深地看了我一眼,回过头问那掌柜道:“掌柜的,你们这个饭庄办得挺不错啊。听说你们的老板从来不在人前现身,朕却是极想知道他是谁呢。”
那掌柜的看来是困惑至极,我不就在皇帝身边站着么?怎么又来问他?当下不知道我和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含含糊糊,不知如何说好。
康熙看得真切,冷冷地道:“怎么,难道——连朕也说不得不成?”
孙威察言观色,当下厉声喝道:“混帐!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主子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竟敢隐瞒皇上?!”
掌柜的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了,浑身颤抖着,这时哪里还不知道我并未向皇帝表明身份,却不知是为什么。我是下了命令未经我的准许不能泄露我的身份的,皇帝的问话更是不能不答,那掌柜还算忠心,只是此时此刻这份忠心却让他犯了难。
我在一旁看着,深深叹了口气。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忠心的伙计就这样触怒龙颜一命呜呼么?我只好跨前一步,跪下来说道:“启禀皇上,‘元华饭庄’的东家就是奴婢。”
此话一出,包括孙威在内的官员们俱都是一惊,他们当然知道“元华饭庄”的名声和实力,反倒是康熙,不惊反笑,说道:“曦敏,你的个性真是一点都没变,朕还以为你能够再支持一会儿呢。”
他说得轻松,我却觉得心口透凉。原来他早就把我查得一清二楚。也难怪,有了月梅那条线索,他有什么是查不到的?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起来吧。”他对我说道,随即又对其他人说:“你们都下去。”
等闲杂人等走了个一干二净,他这才看着我,叹道:“朕虽然知道你满腹才华,却没想到你竟也是个商业奇才,更没想到你会蛰伏在天子脚下开起了饭庄,所以尽管‘元华饭庄’崛起的时间太过凑巧,主人的行踪也是隐晦,朕却没有往你身上想,不然也不会白白浪费这两年的时间。你还真是……大隐隐于朝啊!”
我唯唯诺诺,不知道他是如何打算的,不敢放肆。的
他站起来,在屋里踱了两圈,忽又笑道:“你这个饭庄叫什么名字?‘元华’,嗯?”
我一惊,抬起头来正好跟他促狭的眼光撞个正着,一时间羞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
他却不依不饶,笑道:“让朕来猜猜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元华’,‘元华’,‘元’即‘玄’,‘华’即‘烨’,朕说得对不对?”的
我只羞臊得浑身上下都快熟透了,真想当场找个地洞钻下去。当初取好了名字之后我便发觉不妥,但此时再改岂不更是有“此地无银”的嫌疑?况且也没人知道我跟康熙的关系,我心存侥幸地认为不会有人发现其中奥妙,所以也就将就了。如果早知有今日,我是说什么也不会用这个名字的。
他开心地笑着,走过来将我抱在怀里,满足地叹道:“曦敏啊曦敏,你可知道,有你这番心意,比得到什么奇珍异宝都令朕开心啊!”
我羞意未退,讷讷不能成言,索性埋在他怀里学着鸵鸟心理,他倒也不再逼我,只是轻轻拥着我站着。
过了一会儿,他轻轻拍了拍我,笑道:“好了,难不成你打算一辈子这样做个小乌龟么?叫你的伙计们把你们的招牌菜都端上来吧,今儿个就让朕瞧瞧‘北方第一饭庄’究竟有多大本事。”
我仍是红着脸,却不由笑道:“那都是民间人没见过世面胡口乱造的,皇上怎地也相信?再好也比不过皇宫御宴去啊!”话这么说着,我还是挑帘出去,吩咐掌柜的按照最高规格准备康熙的晚膳。嘴里谦逊,实际我是不无自豪的。宫里的气派我是见过的,但我自信我这饭庄最高的服务档次绝对不会比皇宫里差。
果然一顿饭吃下来,康熙固然是赞不绝口,就连孙威那些平日里去惯了“元华饭庄”的人也是啧啧称奇。只因这最高规模的服务水准,即便是低些级别的官员也是享受不到的。
康熙很满意,实际上是满意过头了,以至于吃完饭后突然提出一个任性的要求:“今儿个朕就不走了,就住在你这儿吧。”
我一听大吃一惊。虽然也不是没有人因为种种原因在饭庄里住下,但饭庄毕竟不是客栈,更何况是皇帝驾临呢?于是忙道:“皇上,这里粗野陋店,什么都没有,皇上还是到行宫里下榻吧。”
康熙却笑道:“看你,这是你一手创立的饭庄,怎么也该对自己的本事有点信心吧?再说了,既然这是你的产业,朕更要好好看看,仔细体会一番。”
我见说不动他,无奈何只好让下人们去准备了最好的厢房,又亲自过去细细整治了一番,这才让康熙住了进去。
晚上无事,康熙靠在软榻上看书,我在一旁侍候着。几个热烘烘的暖炉把房间里烘烤得温暖舒适,让我有些昏昏欲睡。
正坐在一旁打着瞌睡,忽听康熙说道:“曦敏,听说你这饭庄只在北方发展,却是为何啊?”
我吓了一跳,忙正襟危坐道:“回皇上,奴婢只是觉得生意做得太大,奴婢恐怕照顾不过来,北方现有的规模已经让奴婢焦头烂额了,不敢再做发展。”不知道他为何问起,我只能小心应答。
他却冷哼了一声道:“能够将北方这硕大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难道会没有办法对付南方的商机吗?”
我听得冷汗直冒,“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瑟缩不敢成言。
他也不叫我起来,径自站起身踱了几步,旋又叹道:“曦敏,从小你就最得我心,有什么心里话也从不瞒我,想想那时候,多好。可是如今,我成了皇上,人人都怕我、敬我、提防着我,没几个人敢跟我说真话,甚至连你也……”他叹了一声,声音中竟带了一丝凄凉,说道,“曦敏,答应我,不要变,永远不要变好么?”
我被他一时严厉、一时婉转,又一口一个“我”弄得心里又是惊惶、又是难过,难受至极,忙叩头道:“奴婢知错,奴婢该死,请皇上责罚。”
他又叹了一声,扶起了我,说道:“你不必惊惶,也勿需担心——你该知道,就算朕治了全天下人的罪,也不会让你受一丁点儿伤害啊……”他摇了摇头,似乎要摆脱满心的惆怅,话题一转道:“说说实话吧,你为什么不向南方发展?”
我哪里还敢隐瞒,老老实实说道:“回皇上,奴婢只是斗胆以为,越往南方越接近三藩的势力范围,如今三藩不稳,南方恐多有变。”这是我说话的极限了,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