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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席话说得极有水平,三言两语,描画出一个幸福家庭的美好图景。然他杨孝元愈是这般说嘴,针针便愈是不能嫁他。几年来,与他不清不白地纠缠。看他实在是情急可怜了,便与他蜻蜓点水似地睡那么一次两次。家中的活路倒是没让他少干。他这人虽说没有富堂老汉的忠厚老实,却也是本性善良,百伶百俐,另有可取之处。
针针拿着针线活儿走出了家门,走到东头槐树底下,早看见村中间,或是干部或是社员
,从马烂孩家的院门里,三三两两,出出进进。针针立在树下佯装做针线,等了一时,看见叶支书脸色灰麻古董从里面出来,便迎上去,笑着问他:〃该不是季书记来了?〃叶支书无精打彩地点点头,竟也同情她道:〃来了!今日的季书记却不似往日季书记了!你也甭去了,省得招买那份寒心!〃说罢,低着头回了。针针又等了一时,看见贺根斗,叫住了他。贺大主任压根儿便没与她说话的意思,只道:〃我忙的哩,这会儿没工夫!〃说过也匆匆走了。
麦场里人声鼎沸,全村人都在那里围着看杀牛。针针又立一时,天色黯淡了下来,刮起了小风。天寒了,她的心里亦寒了。无奈之下转身回走,琢磨着对扁扁的话该再咋说。
此时,季书记在马烂孩家的炕上,将那奚巧云这夸那赞,又值队上宰杀了黄牛,吃吃喝喝,总说是热闹了一时。不觉到了晚间,贺根斗欲安排季书记一班人住下。季书记死活要走,道是有车,摸个黑,一两个钟头便到县上了,不麻烦大家了。奚巧云从旁一再劝挽,但看季书记坚决的样子,实是不好强留。叹只叹一个女人家,纵是有万种风情,碍着人面,无法倾诉。
季书记说罢,撂起腿子便欲下炕。众人慌忙上来,连搀带扶地将季书记架起。到了院里,季书记示意大家立住。透过夜色,他目光寻到奚巧云,无限欢喜地握了她的红酥手,连拍带抚,说道:〃巧云同志,你是我这一次下乡检查工作中最大的收获,很出人意外!我们这一下午谈得也很不错。我们这一回去,立即就吩咐王秘书整理你的典型材料,过不了几日,广播报纸上就可以看见你的模范事迹了,很好很好,我对你过多的要求也没有了,只是一条,抓紧学习!光看四卷不行,还要看报纸,从报纸上及时地了解形势。只有了解形势才能紧跟形势,知道了吗? 〃奚巧云自然是连连点头,这一下午,对她这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妇女来说,便是莫大的荣幸了。她望着可亲可敬的县委季书记,激动得眼雨花花簌簌地滚落出来,可惜天黑没人能看见。
说到这,季书记回头唤起贺根斗。根斗不在现场,转眼又不见了。看样又忙着安排其他事情去了。季书记生气道:〃我说你们这个贺大主任啊,每次见他都跑前跑后地忙活,就是忙不到点子上。〃正说根斗,根斗自个喊叫着〃来了来了〃跑进了院子,急切地问:〃季书记啥事?〃季书记道:〃根斗同志,我说你能不能把你这毛病改一改?自从我进门就没见你尻子坐实在过,你出来进去不停地跑,跑啥哩嘛!人不能乱忙,乱忙是没有好结果的!我问你,右倾翻案风的主要表现都有哪些?你回答!〃贺根斗支支吾吾,〃翻、翻〃了半天回答不上来。
季书记道:〃看,回答不上来吧!光知道一个翻案,翻案是啥意思,它总该有一种表现嘛!你连它的表现都分不清,还反什么翻案风呢?岂不是毛主席讲的瞎子摸象嘛!〃根斗道:〃我到饲养室把牛杂碎看的给社员们分了。〃季书记道:〃我与你谈象的问题,你说你的牛的问题,这两个问题差了十万八千里嘛!〃众人听到这里,禁不住为季书记的幽默和贺根斗的可怜笑出声来。季书记自知这句话的滋味,一时间也是得意有加,又张口说道:〃既不知我便告诉你了,记牢靠,工作中及时领会运用!但懂了这一条,这次鄢崮村就算我没白来!〃贺根斗连连点头称是。
季书记道:〃右倾翻案风的主要表现有九个字。掌握了这九个字,你便是抓有重点批有靶子斗有方向。哪九个字呢?你记牢了,听我一字字地对你说明,'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它的意思是什么呢? 一句话,我们党内那些死不改悔的走资派,他们心里想的是'文化大革命'前被我们打倒的老班子,用的是被我们打倒的老人手,老干部!所谓逸民,不是半路搬迁到你这里像奚巧云这样的移民。'逸'是安逸的'逸'。专指的是旧社会里遗留下来的那些老文人老戏子,百猴弄景不务农田的那些人!〃
听这,贺根斗突然觉得眼前一亮,兴致勃勃点头说道:〃季书记,我晓得了!一听我便晓得了!〃贺根斗心想,尻子客王骡不是就是这么一个东西吗?他叶金发如今〃举〃的就是这号人!季书记哈哈大笑,笑后道:〃我在很多场合讲过,根斗同志是个机灵人,这是你最大的优点!好了,我这就走了!〃贺根斗终于听到一句赞扬的话,欢喜得抓耳挠腮。
吉普车发动起来,灯光将村子的一条马路照得通亮。此刻那些经常活动在黑暗里的鄢崮村人一刹那都暴露了出来,变成了古古怪怪的影子。他们缩头藏脑,站在树底下门楼下粪堆旁,互相似乎都有些不相识了。正在这时,灯光里飘也似地跑过三五人来,为首的是叶支书。叶支书上来便说:〃季书记却没咋要走啊?宣传队的人都叫齐了,今夜安排专门给你演一台戏,你来指导一下,却没咋要走了!〃季书记正欲张口,不防被里头一人的高声嘹腔打断了,是王骡。
《骚土》第五十二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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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骡一把揪了季书记的手,既是兴奋又是悲怆地喊叫道:〃季书记,今黑夜你无论如何不能走啊!我们鄢崮村贫下中农等你等了这多年,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把你盼来了,你没咋又要走,这岂不是叫我们伤心嘛!〃季书记皱着眉头,冷冰冰地问他道:〃你是谁氏?〃王骡道:〃季书记没说你不来时候大了!我是王骡,你不认得了?你那时来咱这达搞工作组,有一次你到北面沟里头踅摸,我跟在你尻子后头,给你抱着大氅,看了一整天,你忘了?〃
季书记想起王骡其人来,那时候是没大注意他,只觉得这人说话拿腔拿调,言过其实。叶支书上来拨开王骡,解释道:〃王骡现在担任剧团的团长,他想请你去看场戏,却不知你忙得要走!〃季书记道:〃很抱歉,我恐怕得赶回家了,因为明天早晨,县委还有一个例会,不参加是不行的。〃
说到这里,却见吉普车打着喇叭,在鄢崮村的老汉娃娃婆娘女子的层层包围之中,踏烟腾雾慢慢悠悠地开了过来,到了季书记身边停了,待他上车。季书记与鄢崮村的百姓尽可能一一地握手,其热闹的场面让他内心十二分感动,只说咱鄢崮村的百姓真也是天底下少有!好得太太!
人群中有人拽了贺根斗的袖筒,喊叫着:〃贺主任贺主任!我的牛肉你咋没给分? 〃贺根斗低头一看是斜眼狼,心想这碎熊极能缠人,无闲且不敢搭理。于是便说:〃这事你不寻你队长,寻我做啥哩嘛!〃斜眼狼说:〃海堂说他不管,叫寻你!〃贺根斗道:〃你早些时候做啥去了?这时甭说牛肉,连牛骨头都让人煮着吃了!〃斜眼狼说:〃海堂安排我到公社买大料去了,没想回来你们都吃到肚里去了,叫我白跑了一趟!〃贺根斗搪塞道:〃把你给忘了!不过这事不怕,回头我给你想办法!〃斜眼狼问:〃啥办法?〃贺根斗看搪塞不过,急了,叫道:〃你贼一力拽住我袖筒做啥哩嘛,没看我正在送人!〃斜眼狼说:〃我不拽你拽谁,你们一个个把牛肉吃进肚子里,夯实洽了,走的走跑的跑,一会工夫没影了,叫我寻谁哩嘛!〃
车子大响,灯光灼亮,人群涌动。季书记的手从车窗伸出来向人群频频招摇,而贺根斗却不得不与斜眼狼拌嘴,耽误了大好时光,情急之下,连忙央求斜眼狼道:〃好我的先人哩,你先甭拽我的袖筒行不行?嗨,下一回!下一回再杀牛给你补不成吗?〃斜眼狼说:〃下一回是下一回的事,这一回我也不能少!今儿个吃不上牛肉,我与你没完!〃两人的这一席话,被叶支书旁边听仔细了,回头训斥斜眼狼或许还有贺根斗道:〃啥话嘛,什么这一回下一回,农业社能回回杀牲口吗?如你这话,那农业社不倒灶了!你这岂不是给农业社念咒嘛!〃
贺根斗不及强辩,抛开斜眼狼,抬腿往前追了几步,却见车子已经走出三五十步,不是他想赶便能赶上的。悔恨之下,觉着又有人拽他,只以为是斜眼狼,正欲发怒,却听耳畔是一个女人细流的声音。
《骚土》第五十三章 (1)
立刻注册新浪免费邮箱,激活1G空间仇外济牛劲血染黄大氅田有子寒言恶语伤弟兄歪鸡自整理罢大害的骨首之后,便又存着一份心思。这几日春寒料峭,弟兄们三三两两躲一边玩牌,总难凑齐,找不出机会来协谈。加之几日前去剧团里看排练,那坤明死拽活拽非要他干司幕的角色,他实在推托不过,应了下来。这样每天又得去剧团里忙活,被人高看,也务(做)了个能人。幸喜在里面随时能看见猫娃,这事对他更有了趣味。凡人且甭小看这司幕的闲差,在鄢崮村却有另外的讲究。如若不信,这里有诗为证:打狗支桌子,吆鸡关后门;剥葱镟茄莲,看娃发戏票;拉幕掂板凳,支应挠脊背;挨骂装痴熊,提壶跑龙套。
歪鸡进了剧团,却不是一般司幕,些小人物且不敢随意招呼。为什么?还不是歪鸡的裤腰里别着现款。剧团里那些三十岁左右的黄脸婆妇遇见歪鸡,个个舞得扭捏,人人笑得甜美。急将歪鸡拽到背人处,哄着他说:〃歪,歪鸡,哎哟你这死鬼!好端端的一个人叫下这名字,难听死了,让人张口便脸红。你看见姐身上这件套衫了吧,穿了四五冬了!一直想换一件鲜亮的,却没想今年冬你老哥身体不好,看病抓药花了几十块钱,闹得姐过年没换件新衣服穿!你看能不能借姐四五个元,等夏天卖了猪娃,有钱便还给你。〃有的将歪鸡堵在黑胡同口,身体一面往上贴一面喊叫他道:〃歪鸡你过来!你过来呀!你闻着姐脸上的香气了吗?这是姐刚才到思芳家屋里,见人家桌上放着一瓶雪花膏,姐试着抹了一点点,你闻闻,得是特别香?这是从王家集的百货店里秤下的,人家那里的雪花膏又白又细,买的人特别多,迟了就没了,你能否先借姐两个元,叫姐先把雪花膏秤上,等开春鸡下了蛋,有钱随还你!〃歪鸡自然都不能拒绝,只要这些当姐的张口,便伸进兜里一发满足。还有猫娃,看见歪鸡对众姊妹如此豪爽,更是娇嗔有加。她将歪鸡看成是自己的专利,凑住没人的时候,直截了当对他说道:〃我想扯一条凡立精裤子!〃歪鸡问她:〃得多钱? 〃她道:〃十三个元,加手工十五个元。〃歪鸡道:〃我身上钱不够,等我给你取去!〃猫娃翻一眼歪鸡,说:〃快点啊!〃歪鸡道:〃你甭走开,我这就给你取来!〃歪鸡说罢,慌忙转身往家奔去。一路上还想,猫娃自从穿上他借来的军衣一直便没脱过。人凭衣裳马凭鞍。一件衣服便将她衬得与城里的姑娘一般俏丽,让人只看不够。
歪鸡回到家里,进窑掏出钥匙要打开抽屉,躲在门后的仇老汉一眼瞅着,发疯般地喊道:〃又咋哩?这是谁可又屁痒了嘛疼了,单哄得你掏钱蹭皮搞油哩!〃仇老汉近日已经听说,他儿歪鸡拿上钱在村子里胡散哩,因此多了一个心眼。歪鸡这一日正巧被他遇着,骂将起来。
歪鸡自有他的道理,辩解说:〃你懂得啥嘛,人家求咱是看得起咱!十年前咱穷得铛铛响,想叫人求咱,人还不求呢!〃仇老汉道:〃倒财子,我看你是羊脑上斫了一镢羊(洋)昏了!人家是哄你的钱花哩,你以为把你当洋行嘛!二十老几的人了,不说攒钱盘个婆娘只顾胡散哩!〃歪鸡生气道:〃钱是我挣下的,想咋花咋花,你管不着!〃说罢掏出钥匙便欲开锁,仇老汉上来一把拦住,骂道:〃贼妈日下的,我这是哪一辈子把人亏了,育下你这号缺斤少秤把不住财门的东西!〃歪鸡看老爸这样便不再强开,一赌气转身出了门。立在院里,一头想猫娃立在外头那木怜怜等待的模样,心中又是一种难言。想着想着,骨子里的倔脾性来了,毅然决然回过身来,也不管老爸在不在场,走上去便欲开锁。
仇老汉早有防备,手攥了铁锁死不丢。两人在桌子旁边,一面推搡一面对骂。正骂着,或许是老汉有意,或许是没有提防,老汉一头撞在桌子尖角上。仇老汉〃哎哟〃一声,一手捂了额头,眼见鲜血顺着指缝流了下来。仇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