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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寂寥地回到自己房间去。
早上,雪停了,市政府铲雪车天未亮就开始操作。
蔷色捧着热茶杯在窗口看街道风景。
利佳上在沙发上醒来,问道:〃交通如何?〃
〃步行最快。〃
〃学校可开放?〃
〃听收音机才知道。〃蔷色笑嘻嘻,〃同幼儿园生一样听特别新闻报告。〃
〃你希望逃学一天?〃
蔷色转过头来,〃我一向是好学生。〃
〃过来这边。〃
蔷色并没有走过去,皆光靠着窗,身形苗条。
利佳上叹口气。
半晌,他说:〃我该出门去办事了。〃
蔷色缓缓走向前,蹲下挫他身边,〃我一直纳罕,靠在这样的胸膛之上,滋味如何。〃
她轻轻把脸靠上去。
她听到他心跳,体温汨汨转到她脸上。
利佳上问她:〃感觉如何?〃
〃你仍穿着衬衫。〃
他揭开毯子,〃多谢你提醒我,我得换件衬衫,行李袋放到何处去了?〃
蔷色亦唤醒自己,〃我给你做早餐。〃
〃一块无牛油面包与一杯清茶即行。〃
〃你是我所认识节食最成功的人。〃
利佳上笑笑。
他也是少数清晨起床就好看的人。
他淋浴更衣。
蔷色知道他行李里起码带着半打白衬衫。
〃百货公司几点开门?〃
〃你要买什么?〃〃
〃女同事托我买件银色面子羽绒外套给她女儿。〃
蔷色骇笑,〃银色,那是一种可以穿在身上的颜色吗?〃
利佳上笑了,〃有人喜欢。〃
〃所以这世界多姿多彩。〃
他们又开始回避对方,尽谈些不着边际的话。
刚欲出门,适适过来问:〃要不要同一辆车?交通非常挤塞。〃
利佳上很客气,〃我要到皇后区探朋友。〃
适适只得耸耸肩离去。
利君对蔷色说:〃朋友对你很好。〃
〃出外靠朋友。〃
上一句是在家靠父母,可是,甄蔷色并无父母。
无论在何处,她靠的都是自己。
怎么样说每一句话,怎么样走每一步路,都小心翼翼,没有表示怕人家觉得她冷淡,太过热情又怕人家嫌弃,无论坐同站,都似多了一只手或是一条腿,那种感觉,真是卑微伤心。
再沉默、再低调,一个无人纵容的孩子仍是多余的孩子。
即使将来出人头地,名利双收、家庭幸福,那烙印是永久的烙印。
她陪他去买礼物,试穿示范,售货员劝她也买一件,她连忙双手乱摇。
深蓝色对她来讲已经很好。
利佳上忽然觉得肚饿,买路边热狗来吃。
蔷色坐在路边等他。
〃你要迟到了。〃
〃不怕,十一点才有课。〃
〃我送你,放学我来接。〃
〃小心驾驶。〃
她还是迟到了。
讲师与同学都以诧异目光看着她。
脱下外套在角落坐下,蔷色发觉白衬衫上有一点黄色芥辣印子。
这一点芥辣分明是陪利住上刚才吃热狗时溅上。
她坐得有那么近吗,不是有大衣罩着吗,白衣上的渍子往往来得最神秘不过,而且,芥辣是无论如何洗不掉的渍子。
蔷色比往日更加沉默。
讲师不知说了什么,蔷色没听到,她惘然抬起头,耳朵都烧红了。
放学时蔷色拨电话给利佳上,他显然在车上,立刻回答说:〃告诉我怎么走。〃
蔷色把地址说清楚。
〃给我二十分钟。〃
她到图书馆坐下。
史蔑夫看到她,马上走到她身边。
〃放学去喝杯热可可。〃
〃我有约。〃
〃你有约?〃他假装大吃一惊,〃谁会约你?〃
〃信不信由你,〃蔷色微笑,〃自然有人。〃
〃我得问此君是谁。〃
〃朋友。〃
〃你初到本地,何来朋友?〃
蔷色但笑不语。
史万夫无论如何不服气。
片刻时间到了,蔷色挽起背包。
史蔑夫静静跟在她身后。
蔷色已无暇理会是否有谁跟在她身后,走出校门,看到自己的车子便忽忽奔过马路。
史蔑夫呆呆看着她。
只见一高大男子打开车门让她上车。
对面马路并不是那么远,史蔑夫可以清楚看见她如花笑靥。
她从来没有为谁那样笑过。
车子驶远良久,这金发小子仍然呆呆站在马路上。
在车厢里蔷色擦着冰冷鼻子,〃去何处?〃
〃周末无事?〃
〃没有。〃
〃去拉斯维加斯。〃这当然不是真的。
蔷色笑弯了腰,〃好呀。〃
〃不,去威屁斯。〃
那是陈绮罗最钟爱的城市。
蔷色苦涩地思念继母。
〃到伦敦。〃
〃一定要到别处去吗?〃
〃我知道了,到长岛。〃
〃好的,一言为定。〃
〃太冷了,我渴望脱掉衬衫。〃
〃那最容易不过,让我们到墨西哥。〃
利君看她一眼,〃我以为你会说家中最暖和。〃
蔷色低下头微笑,〃你一直在等我先有表示。〃
他温柔地说:〃那是不对的,我人已经主动来到你面前。〃
蔷色仍然微笑,〃我无此勇气。〃
利佳上低声问:〃你另有他人?〃
〃没有。〃
〃那么,我可以等。〃
蔷色落下泪来。
〃我不会催你。〃
〃对不起。〃
〃谁也没有做错,何用道歉。〃
他把车停下来,拥抱她。
〃你会等我?〃
〃永远。〃
〃永远是很长的一段日子。〃
他微笑,〃在我的年龄不是。〃
那一天,他搬到酒店去住。
蔷色微笑,〃你怕人说话。〃
他没有解释,只是笑笑。
后来才知道他特地来参加的会议便在酒店举行。
蔷色坐在一角看他发言,他有一股自然的学者风度,他知道他的功课,有比而来。
资料充份,言语简洁幽默,听众反应热烈。
会后蔷色帮他收拾讲义,有人问:〃这位漂亮的小姐是——〃
他顺口答:〃甄蔷色小姐。〃
从前他会说:〃我的女儿。〃
现在,蔷色失去了原有的身份,可是将来的新身份又未敲定。
她笑笑不语,心中却有一丝凄惶。
周末过后,利佳上折返多伦多。
〃有时间过来看看。〃
蔷色颔首话别。
寒假头一个星期她原本打算与贾适适一起到迈亚米度假。
她等他来叫她,可是他让她自己作决定。
蔷色踌躇得很厉害。
适适劝:〃听从你的心。〃
蔷色叹口气,〃我的心从来不予我忠告。〃
适适笑,〃我的也是,可是它说什么?〃
〃它叫我到多伦多去。〃
〃那么去好了。〃
蔷色意外,〃我以为你会反对。〃
适适温和地说:〃可能是一个错误,你与他只能相处一段短时期,但又怎么样呢,你才十九岁,不犯错又似乎不像年轻人。〃
蔷色不住点头。
〃我会给他一个意外。〃
适适竖起一只手指,〃千万不要给任何人意外,详细把日期时间通知他。〃
蔷色很为难,她额角冒出亮晶晶的汗珠。
适适知道,只有一个人在最爱另一人之际,任何一点点小事,才会引起如此大踌躇。
她非常同情蔷色。
适适扬着手,叹着气,〃去吧去吧,给他意外吧。〃
蔷色收拾简单行李,乘飞机到多市。
在飞机场她想拨电话到他宿舍,可是心想不过尚余二十分钟车程而已。
她叫了出租车。
到他门口按铃时是黄昏七时。
这时才认为适适所说十分真确,他要是不在家可怎么办呢。
但是他来找她,也从来不预先张扬。
蔷色按铃。
听到脚步声传来,她十分高兴,可是门打开了,蔷色一怔,应门的人竟是一名金发女。
几乎百份之九十的金发全是染的,深棕色的发根露了出来,未及补染,约近三十岁的她脸上有点泛油,妆褪了一半,可是略具风姿。
她看着蔷色问:〃找谁?〃
蔷色沉着应付:〃利教授。〃
〃利出外替我买香烟。〃
蔷色说:〃那我进来等他。〃
那女子忽然冷笑一声,〃你是他学生?你可有预约?〃
蔷色忽然很尖锐地答:〃我是他的女儿,我同他终身有约。〃
那女子退后一步,面露诧异尴尬之色。
蔷色进屋,乘胜追击:〃他没告诉你吗?〃
顺手打开所有窗户,皱着眉头。
她转过头去,〃一有人抽烟,整间屋子都臭。〃
然后在最好的一张沙发上坐下,双目炯炯地看着那女子。
那女子适才的自信忽然消逝,她不知如何应付屋主女儿无礼的控诉。
蔷色发觉女子身上穿着混合人造纤维料子制的一套紫色衣裙,半跟鞋已踢得十分残旧,这是北美洲典型白领女打扮,年薪约三万美元左右。
蔷色忽然吃惊,她掩住了嘴,这等刻薄的目光莫非似她生母。
养母感化了她,可是她身体里流着生母的血,一到要紧关头,遗传因子会得发作,简直情不自禁。
刚才一连串动作是多么叫人难堪。
就在这个时候,利佳上推门进来。
他一眼看到了蔷色,愣住。
假金发女郎连忙上前,〃利,她是你的女儿?〃
利佳上立刻笑,〃你们已经互相介绍过了,蔷色,真是意外的惊喜。〃
齿色冷冰冰地坐着,不为所动。
那女子犹豫一会儿,取过架子上一件大衣,〃利,我先走一步,明日在办公室见。〃
可是蔷色的坏因子一发不可收拾。
她伸出手来,〃香烟呢,〃自利佳上处取过纸袋,塞到女郎怀中,〃别忘记你的香烟。〃
利佳上错愕地站在一旁,不知如何应付这个场面。
那女子勉强一笑,〃再见。〃
利佳上还想说什么,被蔷色凌厉目光阻住,她在女子身后大力关上门。
她冷笑,〃你不是想送她回家吧。〃
利佳上骇笑,〃你怎么会忽然出现,而且举止言行统统不像甄蔷色?〃
女客一走,蔷色静了下来,〃不,也许这个才是真蔷色。〃
〃你好吗,你没有事吧。〃
〃我很好,我无事。〃
〃那位小姐是我的临时秘书,好心来帮忙处理文件,慢着,我为什么要对你解释?〃
蔷色质问:〃你让她在屋内抽烟,还替她做跑腿去买香烟?这种洋妇一个铜板一打。〃
利佳上大吃一惊,〃你并不认识她,为何仇视她?〃
〃因她有非份之想!她前来启门之际先仇视我。〃
〃那不是真的。〃
〃我的感觉错不了。〃
利佳上看着她,〃你语气似一个妒意不可收拾的爱侣。〃
〃我,妒忌那洋妇?〃蔷色提高声线。
利佳上笑出来,〃更像了。〃
蔷色剎那间恢复了沉静忧郁本色。
〃你到多市来度假?〃
她轻轻答:〃不,我来邀请你私奔。〃
利佳上显然仍在介怀,〃你倒处告诉别人你是我女儿,还如何私奔?〃
〃我以为你一向不管别人说些什么。〃
〃可是我却十分关心你说些什么。〃
〃我这次特地来同你吵架才真。〃
蔷色站起来拉开大门。
〃慢着,〃利佳上抢过来,〃你以为你要走到哪里去。〃
他紧紧把她搂在怀中。
蔷色听得他深深叹息一声。
〃对不起在你同事面前失态。〃
〃你是第一个管我的人。〃
〃我远远不如绮罗大方可爱。〃
〃绮罗叫我永远怀念。〃
〃她仍然在生多好,我亦不会有非份之想。〃
这不是真话,她一直觊觎他的胸膛。
〃来,看看这里的客房。〃
蔷色说:〃我还算幸运,假使她穿着睡袍来开门,吃不消兜着走的是我。〃
利佳上这时已完全原谅了她,〃那你要在清晨来。〃
〃你会吗?〃
〃不一定,看情形,一个男人是一个男人。〃
蔷色笑了。
金发女子留下一只粉红色塑料打火机。
品味需庞大的基金支持,可是金钱又未必买到品味。
蔷色把廉价打火机丢进垃圾桶。
她们都喜欢东方男人,因为他们手头比较宽裕,又愿意照顾女性。
洋妇一直以为大多数华人太太都不用工作,家中雇有佣人,而且有能力戴名贵珠宝。
羡慕得十分妒忌,可是又佯装看不起人。
她也想来插一脚。
蔷色冷笑一声:待我死了再说吧。
一抬头,看到墙上镜子里的反映,只见自己睁圆双眼,吊起眉梢,咬牙切齿的样子,哎呀,好象一个人,这是谁?
活脱脱是一个较为年轻的方国宝女士。
蔷色呆呆地看着镜子,多年来养尊处优的生活并未能抹煞她的本性,一到要紧关头,原形毕露。
利佳上问:〃看牢镜子干什么?〃
蔷色转过头来,〃你说呢?〃
利佳上笑,〃可怜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那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