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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绮罗开不了口。
他却岔开话题,〃公司一直怪我没表现,这次是我的机会,我决定好好做出成绩来。〃
替他收拾行李的,自然又是绮罗。
连小小救伤药袋也替他准备好:眼药水、消炎药、止痛丸、消毒膏布、棉花卷……
绮罗说:〃待他回来,一定同他说。〃
也不能再拖了。
因为,已经有人送花上来。
白色的,栽在盘里的,谢了还会再生的兰花。
清晨起来,走过书房门,可以闻得到清香。
真奇怪,他们完全不介意她是有夫之妇。
不一直传说女性离婚后很难再找到理想对象吗,可见不能一概而论。
蔷色这样分析:陈绮罗长得漂亮,性格独立,最重要的是,她经济宽裕,为人慷慨,不会造成异性负担。
她不会追着人要房子要车要珠宝。
这一点已经够吸引,故略表心意,追求者便明目张胆上门来。
你看,蔷色不无感慨,做人是不是要自己争气,届时,爱同什么人在一起都可以,拋弃人或被拋弃亦全不是问题,得意与失意时均可大灌香槟酒。
十六岁的蔷色有顿悟。
甄文彬走了,母女十分轻松。
二人都觉得时间松动许多。
绮罗说:〃我陪你去配隐型眼镜,过两年,用激光彻底治好这对近视眼。〃
蔷色感慨:〃第一次同祖母说看不到黑板上的字,她还不信,笑嘻嘻反问:〃你是骗我要副眼镜玩可是〃,又趁我不在意,指向远处:〃哪是什么?〃〃
绮罗问:〃你常骗她?〃
〃从来没有,我根本很少与他们说话。〃
渐渐把童年时的委屈倾诉出来。
〃这就比较怪了,怎么老认为孩子会骗她。〃
〃你看我这八百多度的近视。〃
〃是眼镜没配好,验光师说你那些眼镜全在后巷眼镜店马马虎虎购得。〃
〃便宜呀。〃
绮罗颔首:〃这是真的,老人总想省。〃
〃父亲给的生活费已经不多,老人还想从中获利,生活岂有不艰难的。〃
绮罗不语。
蔷色低下头。
〃蔷色,说些高兴之事。〃
蔷色抖擞精神,〃是,我已经找到暑期工。〃
绮罗说:〃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蔷色低声问:〃是送花的人吧。〃
〃是。〃
蔷色很想见一见这个人,可是潜意识觉得不对,绮罗是她的继母呀,她现在另外有男朋友,亦即是出卖她的父亲,她怎么可以与她朋比为奸?
蔷色静下来。
可是,在这世界上,她只有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亲人,她不得作出取舍。
这大抵是一个人吃人的社会,况且,像她父亲那样迟钝的人,被人卖了,也许还帮那人数钱,他不会介意。
蔷色抬起头来,〃好呀,我每天放学都有空。〃
绮罗很高兴,〃我去安排。〃
父亲不常打电话回来,只偶然寄回一两张明信片,那些明信片,由佣人开信箱取到屋内,放客厅一张长型茶几上。
陈绮罗下班回来,一边脱鞋子一边顺手看信,重要的取返书房细阅、次要的一撇,顺手扔回长几上。
那些由丈夫自遥远的地方寄返的明信片,便遭受此等待遇。
隔了好几日,仍然扔在那里,蔷色过去,轻轻把它们收起,夹在书本中,作为书签。
人微、力薄、言轻,写的信也无人要看。
蔷色十分困惑,这真是一个势利的社会。
她要把这一切细节好好记住,将来,倘若遭遇到同样的事,可作心理预防。
明信片不见了,绮罗也不问起,可见早已丢在脑后。
这段时间内,蔷色发觉绮罗置了许多平时不会真的新衣,式样华丽、诱人,颜色出乎意表。
她并没有试穿给蔷色看,可是挂在房内,蔷色走过,自然看到。
蔷色尽量低头疾走,这是规矩,寄人篱下者必学,人家要你看,你要高高兴兴的看,人家不想你看,你最好做一个亮眼瞎子。
一天早上起来,蔷色看到一件小小上衣搭在沙发上,淡湖水绿,裁成T恤模样,可是钉满薄透明胶片。
天下竟有那样别致的衣服。
她伸手轻轻摸一下,上学去。
她是为那个人所穿的吧。
女为悦己者容。
那天下午,父亲的电话来了。
蔷色正在做功课,佣人进来说是找她。
〃蔷色,绮罗在何处?〃
〃这是她办公时间。〃
〃请同她说,我一时无法联络到她,我将延迟返来。〃
是吗,一个月已经过去了吗,他该回来了吗?
〃公司叫我在伦敦再做一个月,你请绮罗拨个电话给我,或许,她可以告假来与我一聚。〃
蔷色唯唯诺诺。
〃你好吗?〃
〃很好,勿挂念我。〃
〃此间一级寄宿学校尚有空位,可是学费寄宿费之贵,无出其右,原来,世上并无有教无类一事,看来不但富者愈富,再愈有学养教养。〃
蔷色不语。
〃此事回来再作商量。〃
蔷色忽然问:〃你好吗?〃
〃连续下雨已近两个星期,我发觉自己原来有风湿痛。〃
〃吃用还过得去吗?〃
〃有一样相当恐怖的东西,叫牧羊人馅饼,不幸将来你会有机会领教。〃
蔷色惊疑不定,〃我还以为是约克布甸。〃
〃不要去说它了,早餐有种猫鱼,腥臭扑鼻……唉。〃
第二章
蔷色安慰他:〃到唐人街去吃。〃
〃在所难免,记住叫绮罗拨电话来。〃
可是那一整天,蔷色都不会见到她。
蔷色用英文写了张字条,放在绮罗的书桌上,英语措辞比较大方。
她那小小书房有股幽香,一枚水晶纸镇压着是月需要应付厚厚一叠账单。
将来,她也要学陈绮罗,凭双手付清一切账单。
第二天清早,绮罗在喝黑咖啡。
〃我看到你的字条了。〃
她对蔷色,始终是那么尊重亲昵。
〃我立刻拨电话给他,可是没找到,不过留了言。〃
蔷色一直点头。
〃他在那边好似如鱼得水。〃
蔷色不语。
绮罗放下日报,〃又得出门了。〃
蔷色连忙拎起书包。
〃蔷色,今日无暇送你,你乘出租车吧。〃
〃呵好。〃
〃还有,星期六有空吗,我们一起去喝下午茶。〃
她朝蔷色眨眨眼。
〃啊,有空有空。〃
雨天的出租车都有一股霉臭味,众人公用的东西都有点龌龊。
呀由侈入俭难,这话真没错。
从前,陈绮罗没出现的时候,小小的蔷色是电车常客,慢是慢一点,可是一定会到达目的地,她喜欢坐楼下,上落快捷一点。
没想到今日已嫌出租车脏,宠坏了。
一整个早上她都有被遗弃的感觉,身上那股沾自破烂车厢的气味挥之不去。
继母要离开他们父女了,他们即将要打回原形。
蔷色恐惧地用手遮住面孔。
放学,看不到绮罗那辆香槟色的跑车,蔷色内心忐忑。
她等了十分钟,决定去乘电车。
忽然看到车子在转角出现,高兴得泪盈于睫。
蔷色的笑脸是真的。
她冲口而出:〃我以为你不来了。〃
绮罗笑:〃怎么会,我会永远照顾你。〃
〃永远是一个很长的日子。〃
绮罗又笑,〃不见得,人与百岁寿。〃
她总是这样,在最出乎意表的时候,表示她对人生的一丝悲哀。
蔷色上车去,舒出一口气。
〃你父亲叫我到伦敦会他。〃
蔷色只呵地一声。
〃你愿意代表我去吗?〃
怎么可能,〃我不能旷课。〃蔷色想也不想。
回来之际,进不了家门,那可怎么办。
绮罗答:〃我也告不到假。〃
〃那么,据实告诉他。〃利害关头,她遗弃了他。
人在人情在,他根本不应在这种敏感时刻离开这个家。
〃他一回来,我就同他说。〃
过一刻蔷色问:〃会叫他搬出去吗?〃
绮罗想一想:〃假如他不方便,我搬走好了。〃
〃可是,房子是你的产业。〃
〃没关系,我还有别的公寓可住。〃
这样子,实在已经仁尽义至。
分手之后,她还愿意照顾他的生活。
蔷色有点羞愧。
〃是我不好,我没有一辈子同他在一起。〃
蔷色说:〃一辈子是段很长的时间。〃
绮罗又笑,〃不,并不是真如想象那么长。〃
蔷色不出声。
星期六,她们刚预备出门去,不凑巧甄文彬电话来了。
〃你们母女都不来看我?〃
蔷色只是支吾。
绮罗在旁打手势,叫她快点。
虽然迟到无所谓,可是她喜欢那个人,就不想叫他等。
蔷色真尴尬,只得胡乱说:〃有人等我,下次再说。〃
挂上电话之前还听得父亲喂喂喂之声。
她尽量压抑懊恼之情,面孔涨得通红。
可是绮罗一点也不察觉,不是粗心,而是不经意。
她穿一件贴身黑色西服,更显得肤光如雪。
蔷色只穿白衬衫及牛仔裤。
那男人迟到。
蔷色不由得生气,内心一声冷笑。
早知可与父亲多说几句。
叫了冰茶,他还没有出现。
蔷色暗暗注视绮罗,她神色却悠然,看样子好象已经等惯了他。
蔷色内心已开始排斥这个人。
然后,她看到一名男子大踏步走近,他一脸阳光,穿白衬衫卡其裤,挥着汗,动作却轻俏敏捷,如一只豹子般潜到绮罗背后,站定,不顾蔷色讶异的目光,伸出一只手,放在绮罗的肩膀上。
绮罗立刻知道这是谁,她把脸倾向他的手背,神色陶醉,垂着眼,一时也不转过头来。
蔷色虽然年轻,看到这种情形,也知道什么叫做恋爱。
绮罗笑了,〃蔷色,我跟你介绍,这个人,叫利佳上。〃
他伸出大手,〃蔷色,你好。〃
蔷色被他握着手,热情地摇两摇,知道他把她当孩子。
这样更好,人们对小孩没有防范之心。
〃我刚自郊外赶回来,迟了一点,对不起。〃
看到蔷色眼中有点询问神色,他又解释:〃每周末我做义工,教障残孩子们游泳。〃
蔷色在心中呵地一声。
他叫的矿泉水来了,豪爽地鲸饮。
然后,静下来,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看女友,微微笑。
蔷色要到这时才看清楚了他,这人有一双会笑的眼睛,身型好到极点,宽肩膀穿白衬衫已经够漂亮。
最吸引是他浑身上下散发的一股活力,这是都会男性少见的魅力。
蔷色这样想:城市太多大腹贾,太多权势、太多名利,可是人人如行尸走肉,营营役役。
这利佳上是完全不一样的一个人。
可是,他何以为生?
他已经开口了:〃让我介绍自己,我在大学里教数学,你对数学有兴趣吗?〃
蔷色忍不住微笑,他把她当十一岁。
绮罗一直不出声,任由他们自由对答。
〃不,〃蔷色回说:〃我对数学兴趣不大,可是分数却还不错。〃
〃绮罗说你是好学生。〃
蔷色客气地答:〃一个人,总得做些什么。〃
她注意到他头发近额角处有点鬈曲,这个人,一切外型上的优点都让他占齐了。
只坐了一会儿,他便看看表,〃我得回去更衣,有学生稍后来找我。〃
他再与蔷色握手,〃很高兴认识你。〃
然后走到绮罗身后,双手搭在她肩上,他不知为什么那样喜欢站到她背后。
只见绮罗的上身稍微往后仰,靠在他胸上,他俯下身来,吻她额角一下,转身离去。
蔷色这时才领会什么叫做如胶如漆。
母女静了好一会儿。
过一刻,绮罗才问:〃你觉得他怎么样?〃
蔷色犹疑半晌,才老气横秋地说:〃好象很危险。〃
绮罗一听笑得翻倒,〃不不不,他至文明不过,今日他知道要来见你,有点紧张,表现失常。〃
〃他为什么要紧张?〃
〃我同他说,你是我的女儿。〃
蔷色有点尴尬,〃这不妨碍你吗?〃
绮罗讶异,〃又毋需他操心,何妨碍之有。〃
是,只有人在檐下讨生活的才叫油瓶,否则,各归各。
蔷色点点头。
绮罗接住她的手,〃来,走吧。〃
她们二人都喜欢用身体语言,又那样爽朗活泼,真是配对。
蔷色黯然,父亲已永远失去陈绮罗。
〃他不介意你结过婚吗?〃
绮罗大吃一惊,〃他应该介意吗?〃
〃我不知道,好象,呃,社会,对离婚妇女——〃
绮罗强忍住笑,〃你听你祖母说太多的天方夜谭了。〃
一定是,蔷色气馁。
〃可是,〃绮罗说:〃离婚仍然是十分痛苦的一件事,切勿误会我将之当家常便饭。〃
蔷色不再言语。
那天晚上,她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