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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神,立刻对上那双没有光华的黑眸,沈清露出轻松愉悦的笑容:“你醒了?好点没有?”
“你一晚没回家?”声音虽然无力却仍旧清冷。
点了点头才发现任何动作在许倾玦面前都是徒劳,沈清这才“嗯” 了一声。
心中仿佛有异样情绪滑过,许倾玦没再作声,只是静静地将头扭向一边。
“你醒了!”门外适时飘来一道清脆的女声。
许倾玦双眼毫无焦聚地朝向门口的方向。
“我叫林媚,上次在画廊见过的,昨晚你的针还是我扎的哦。”已换成一身便装的林媚笑意盈盈地走到床前。
“多谢。”淡淡地点头道了声谢,许倾玦才又开口说:“林医生,我要出院。”
“不行!”两道女声同时冒出来阻止。
许倾玦微微一怔,既而苦笑一下。什么时候他的行动要被两个女人管制了?
不再说话,他只是摸到手背上的针头,作势往外拔。
“喂!你搞什么鬼!”眼见尖细的针划破皮肤,涌出细小的血珠,沈清立刻上前按住那只宣示主人强硬态度的手。
“病还没好,哪有这样胡来的?”鲜红的血衬在苍白的手背上,沈清狠狠皱眉。
“许先生,”林媚已然拿了棉签过来,按在细小的伤口上,虽然不如沈清的气急败坏,却也是一脸的不赞同,“虽然输液退了烧,但你的检查报告还没出来,所以请留下来耐心等待。”
“不需要什么报告。”冷冷挣脱沈清的手,许倾玦掀开被子径自坐了起来,神情坚持,“我要出院。”
医院,病房,药水的气味,医生公式化的语言,全部都是他厌恶到极点的东西。自从三年前那次车祸之后,他便拒绝再进医院。
看着一脸冷然的许倾玦,沈清无奈地以眼神寻问林媚。
很少遇到这么固执的病人,林媚叹了口气,“如果你坚持,就让沈清去帮你办手续。不过,回家后要注意好好休养。”如果她的专业水准没出差错,眼前这个男人明显体质极差,而且虽然检查报告还没到手,但大致情况她也能猜得差不多。结论就是,她几乎想不通这样一个人竟可以独自活这么久。
“报告还要多久才出来?”走出病房办出院手续的时候,沈清问。
“时间差不多了,要不要一起来看看?”
“嗯。”跟着林媚走向办公室,沈清一路上带着气。一想到那个男人固执又毫不在乎地拔掉针头的举动,她就没来由地生气。
在办公桌前站定,她问仔细看着结果的好友:“怎么样?”
“要听专业数语吗?”
“你知道我对医学词汇一向不感冒。”
“好吧,说通俗点。”林媚扫了一眼报告书,脸上带着奇怪的表情:“简单来说就是,眼睛看不见,免疫力很差,胃很不好,心脏更不好。”叹了口气,合上文件夹,她看着沈清:“如果换作是我,我一定会活得很辛苦。”
无力地和林媚对望,沈清心里却没来由地一阵难受。一直都知道他身体不好,也见过他痛苦的样子,可是白纸黑字摆在面前,所有情况便像是被加重了一般,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末了,她摆了摆手,向林媚告别,去给那个不听劝的家伙办手续。
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林媚在身后说:“病才刚好,如果可以,这两天最好有人照顾他。”
“我知道。”闷闷地应了句,她低着头走出去。
计程车在大厦门外停住。许倾玦下车后一时之间无法辨清方位,而下一秒,手便被人轻轻的握住。
这一次,没有一丝一毫的挣扎——仿佛有了第一次后,第二次就变得自然而习惯起来。牵着他的人没有说话,他也不出声,只是静静地跟着走上台阶,进入大厅,进而走进电梯。事实上,沈清办完出院手续回到病房后,只闷闷地说了句“我心情不好,不要和我讲话”,从那之后,她便真的没有再开口说话过。许倾玦知道她不开心,却不清楚其中原因,毕竟许多女人都是有些喜怒无常的。然而即使这样,她仍然不忘牢牢地牵着他的手,让他不至于尴尬地摸索,让他得以顺利地回家。
进门后,许倾玦坐进沙发,而沈清则熟门熟路地倒了杯水,连同医生开的药片一起递到他的手里。
“吃药。”她不冷不热地说。
握着杯子,许倾玦和水吞下白色的药片,出乎她意料之外的顺从。
许倾玦“望”向沈清的方向,“昨天谢谢你。”
接过杯子,沈清并没答话,只是细细地盯着那张略微憔悴的脸。从没见过这样固执的男人,简直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他这样的举动让她感到生气。再一次想起之前从林媚那里得来的诊断报告,沈清发现胸口泛着连自己都不太熟悉的紧涩。
听不到动静,许倾玦疑惑地叫了句:“沈清?”
深呼吸赶走心里的异样,沈清“嗯”了声,然后重重放下杯子,伸手拖着许倾玦的手臂,“你回床上休息去。”
微微一愣,许倾玦摇头,“我不累。”
“不累也得去!”沈清心里生气,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你害我昨天一晚上担惊受怕了两次,就当是补偿也得听我一回吧。”
许倾玦苦笑:“火并不是我放的。”为什么两次都要算在他头上?
“我不管。”沈清手上用力,拉他起来,“谁让你一意孤行要出院?回家再不老实休息怎么行!”
不去挣扎,许倾玦只是顺着她的力道站起来。他发现这个女人已经由所谓的“心情不好”转换为“蛮不讲理”。想到昨晚她送他进医院,今天又帮他办出院手续,来来回回折腾,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所以并不怎么坚持,随着她来到卧室躺下。
帮许倾玦盖上被子,看着他闭上眼睛,沈清才轻步退了出去。她发现,要对付这种像冰一样冷、像石头一样顽固的男人,也许胡搅蛮缠外加强词夺理才是最好的办法。
许倾玦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安稳地睡上一觉了。
扶着床头柜下床,他努力去分辨周围的声音——很安静!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外,他什么也听不到。心中滑过一丝失落,快得连他自己都捉不住。
心情略微沉郁下去,许倾玦扶着门框打开隔音效果良好的门,想给自己倒杯水。瞬时,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扑面而来,使得他不由得在原地愣了愣。
“你醒了呀。”熟悉的女声,低柔、轻快,显示了对方的好心情。
“你在做什么?”许倾玦靠在门边问,却没发觉自己的嘴角已不自觉地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当然是做饭!”沈清笑着用锅铲敲了敲锅子的边缘,同时满意地发现他的脸色好了许多。
做饭?许倾玦挑了挑眉,这才发现空气中确实隐隐飘动着饭菜香,一种久违了的温暖涌上来。
他凭着感觉走到厨房外,低声说:“我还以为你走了。”
“今天礼拜天,算你有口福了。”沈清往锅里倒上油,然后走过来轻轻推他,“没事去客厅待着。”虽然明知他看不见,但不知为什么,有他站在一旁,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便会逼向她。
“我从不用厨房,你哪来的材料?”被迫坐回沙发里,许倾玦仍不忘问。
“当然是从对门我家拿来的啦。”沈清翻了个白眼,不明白怎么这个男人会问这么笨的问题。
她匆匆忙忙回到厨房里忙碌起来,所以忽略了许倾玦眼边唇角久久不散的似有若无的温暖笑意。
“我失败了!都是因为你!”坐在餐桌前沈清苦着脸。虽然她承认自己的厨艺不会太好,但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失败。
“你害我紧张,影响了水准。”她把错怪在许倾玦身上,却没发现当她对着他时,已然习惯了下午那种蛮不讲理的态度。
“有什么好紧张的?”许倾玦脸色平静地吃着寡淡无味的西红柿炒蛋,就好像完全没发现这是一盘没放盐的菜。
被他一问,沈清也怔了怔。
是啊!有什么可紧张的?不过是做顿饭罢了。以前也不是没做给朋友吃过,为什么今天会紧张?
解释不通,索性放弃去想。沈清端起碗,扒了两口饭,含糊不清地说:“下次一定让你看我的真实水平。”
一旁的许倾玦点点头,也不再说话。
一顿晚餐,虽然两人都不会刻意找话题聊天,气氛却奇异的融洽。
沈清收拾完餐桌,便在水池边一边洗碗一边哼歌,偶尔侧头看看坐在客厅里的许倾玦。
他坐在沙发里的姿态闲适而安静。沈清发现,他似乎总能给人安定的感觉,虽然有时很冷漠,但却仍然莫名的稳妥安宁,就好像昨夜火警时那样。
水流哗哗地响着,沈清仔细地洗着盘子,隐约听到客厅那边传来声音。
“你在叫我?”她向后仰着身子,侧头去看许倾玦。
许倾玦点了点头。
“什么事?”她大声问。
“今……晚餐……我……最……”可惜那边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被水声掩盖,断断续续的,听不清楚。
“你等等。”她关掉水龙头,用毛巾擦干了手,才走出来。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她看着许倾玦问。
“……没什么。”许倾玦突然微微笑了笑,摇头。
“耍我啊。”瞪着那张英俊的脸良久,沈清才嘟囔着走回厨房继续她将完成的工作。
夜风从窗口卷进,带着令人舒心的凉意。城市的夜空原本少见星子,但今夜却有两三颗闪烁在黑沉的天际。
沈清将大理石的流理台清理完毕后,仔细回忆,终于想明白方才那句模糊不清的话是什么了。
如果她没听错,那应该是:“今天的晚饭是我吃过味道最好的一餐。”
6
(六)
林媚挑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上午来到沈清家。还来不及放下手中现烤的栗子蛋糕,她的脸上就已然现出惊异之色。
那个前阵子还冷如冰山的男人,此刻正安然地坐在沈清家的沙发上,神色宁静而平和。
“你好啊!还记得我么?”一边伸出拇指对好友比划了个赞叹的手势,林媚一边笑嘻嘻地和许倾玦打招呼。
许倾玦微微侧头:“……上次的医生?”
“真荣幸你还记得!”林媚脸上的笑容更大。放下手提包,她一把拖过沈清,来到阳台。
“关系进展得不错嘛。”
“你想说什么?”看着那一脸暧昧的笑,沈清不客气地给了个白眼。
“明明前两次见他,都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怎么才短短几天功夫,就登堂入室了!”
“少乱说!”沈清伸出食指去点林媚的额头。什么登堂入室?只不过是正常朋友的交往,偏偏被她一形容就变了味。
“当初也是你叮嘱说他需要人照顾的。今天我休息,正好邀他过来一起吃饭,有什么不对?”
“我可没指责的意思啊!”林媚突然换上一脸正经,看向客厅,“有没有进一步的可能?如果有机会,可别错过了。这样的男人,到哪去找?”
“除了外表,你还对他了解多少?”沈清继续翻着白眼,对于好友的提议完全没放在心上。
一起回到屋里的时候,她看着许倾玦,心里突然划过许君文的影子。并猛然意识到,自己已有多久没想起过那个贯穿了她整个大学生活的男人了?
因为林媚的到来,一餐饭显得格外热闹。直至饭后甜点和水果时间,许倾玦的话一直不多。大部分时候,他都在默默听着两个女人轻快的交谈。沈清的笑声时不时地传入耳里,偶尔,他的脑中会不自觉地勾画着沈清的样子,想像有着这样声音和性格的女人,会有怎样的笑容。
午后的时光安静而轻松地缓缓滑过,直到一通意外电话的到来。
原本正漫无经心看着电视的林媚不经意转头,恰好看见接完电话的沈清一脸沉郁和讶异。
“怎么了?”她问。
沈清不答话。只是紧紧捏着手机,盯着许倾玦。
感受到异样的沉默,许倾玦也抬起头。
还没等他开口,对方已先一步出声:“许君文和你是什么关系?”
突然听见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的名字,许倾玦先是微微一愣,继而平静地“看”向沈清的方向,“他是我大哥,怎么?”
“你早知道他要订婚的,是不是?”沈清咬着嘴唇,轻轻地问,声音里还带着刚才听见这个消息时的低落。
许倾玦的心微微一震,他几乎听得见那道声音里隐约的颤抖。许君文的婚事,打击到她了吗?心里有说不清的情绪在流动,他只是默然地点头。
沈清深深吸了口气,语气带着埋怨,“你从没告诉过我。”他是许君文的兄弟,他就住在她对门,而她却直到订婚仪式的前三天才得到消息。以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