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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多聚得一刻,便是一刻?”我说,“痴儿,为何就是看不开呢?聚到最后,终是要散的。相聚、离开,总是有时候限制的。子高,一切皆有尽头。”――是告诉他,也是提醒我自己。
然后起身,持灯,微笑,“我送子高出去。”
一路无言。
临到别时,我开口,“我求子高一件事。”
他急急答道,“你我二人,还讲什么求不求?什么事?你只管开口就是。无论何事,我一定办到!”
看着他的神色,我相信,只要是我的事,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定会为我办到!
我沉吟,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说了,终于还是把妙容托付给了他。
妙容妙容,当日未解情之味,哪里知道你心中凭多伤楚?如今识得情滋味,方知道自己亏欠你良多。此生已无力再为你做些什么,只望你能平安过完这一世。
他答应了。
我笑了,给他理了理鬓际乱发,真的要永别了。
子高,你与五哥驰骋天下,共享江山的时候,我,是看不到了。
抚过他的脸,我微笑,“子高,你我就此别过。”
“见琛!”我转身欲走,却被他紧紧握住手,不让我挣脱。
目光纠缠良久,在他的眼中,我看到了,――情意。
情意?!
我愣了,为蓦然间的发现。
然后,我笑了,无限满足:子高子高,你其实是爱我的,你其实是对我动了心。――你,爱着我呢!
若真当我只是朋友,你不会常常陪着我,宠溺的对我笑,由得我为所欲为。若真当我只是朋友,你不会常常挂念我。若真当我只是朋友,你不会一返京即刻想见到我。若真当我只是朋友,你不会为我落泪……
你爱我呢,子高。
只是啊,你并不自知,或者,是你不愿意去正视。是不是因为你知道:如果承认了爱上我,又如何去要求五哥的专一?
呵,子高,就某种程度来说,你真的很自私。
只是,自私又如何?你的自私你的残忍,我愿意接受,愿意包容。我不是一个贪心的女人,只要能在你身边,陪伴着你,看你一天比一天过得理好,便已足够。只是,我也不过是个平凡的女人罢了,看你心里只有那个人,怎会叫我满意?怎会叫我不心生怨怼?――而今知道,你心上有我,这就够了。
真的,知道你爱我,这就够了
再无怨怼!
“死去何足道?托体同山阿。”我盈盈笑道,“我不过是回归天地而已,你,不必悲伤。”深深一揖,“从此与君别。子高,你,自己保重。”
然后,我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自知大限将至,于是散了家中大部分人,只留下几个贴身仆从。连前来探望的师兄师姐也全被我赶走。
不知道妙容从哪里得来我病重的消息,居然也找了来。本不愿见她,记起昔年她对我的好,再想到来日已经不多,终于还是见了面。
数年不见,妙容貌美如昔。而我,却憔悴了。
四目交接。
她悲鸣一声,投入了我的怀中,痛哭。
轻叹一声,我温柔的抚上了她的发。
都没有说话,错综复杂的感情,让我们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过往种种一一浮现,她对我的好,我记在心上,只是,却无以为报。
往事悠悠,回首当年,真是恍然如梦啊。
以前不懂情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对妙容的伤害有多大,而今尝尽情滋味,方才知道那时的自己是多么的冷酷残忍伤人心。
对妙容,除了内疚,就是抱歉了。对不起,妙容,陈见琛只有辜负你的似海深情。
敌不过妙容的再三要求,还是让她留了下来。即使明知我身负重疴,命如风中之烛,她仍一如既往的关心我,照顾我,爱慕我。每日她都陪着我,闲聊谈天。她待我越好,我心中越是歉疚:无以为报,无以为报啊
精神比较好的时候,我也会弹琴。那一日,无意间又抚出了<凤求凰>。
听到这曲子,妙容笑了,“琛,以前的你,是使人感到无论怎么接近,哪怕是拥抱着你,可是永远只能得到一个空壳。而现在的你,已经有心了,――告诉我,是不是韩子高让你有了心?”好看的桃花眼中,藏着心痛,虽然她极力隐藏,却仍是让我看了出来。
微微有些惊讶,“妙容也知道他?”
妙容的唇角浮起苦涩,“当日你和王爷争得那般厉害,我又怎会不知?――告诉我,让你了悟人间情爱的人,是不是他?”
我点头,微笑。是的,是他让我明白人间情爱的。他就像三月天的和风,慢慢缓缓的渗入我情薄的心,让我的心变得柔软,变得温暖。
“你一定很爱很爱他……”素手抚上我的唇际,妙容有些痴迷有些伤感有些无奈的说道,“不然,你不会笑得如此幸福……我虽然怨恨他,却也感激他,――是他,让你有了七情六欲,让你,真正成了一个,人……”
是的,是他,让我领悟人间情爱的甜蜜快乐,是他,让我体会什么叫做喜怒忧思悲嗔痴,是他,让我懂得俗世红尘的幸福。即使因为认识他,而令我早逝,但我不悔,毕生不悔。
转眼已是春三月。微风拂来,樱花飘摇,花落如雨。
看着那凄艳花雨,不觉又想起他曾说过的话: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留不住啊……到底,还是,留不住……
转过头来,看着身旁的妙容,我淡淡说道,“妙容,从现在开始,你,必须走了。”
“琛!”
“不要再留下来!走吧。”
“琛,让我陪着你,直到最后。”
“不。”我摇头,“你走!必须走!”
汉时李夫人,知道以色侍君者,色衰则爱驰,所以病终前决不要武帝见她,于是她死后武帝仍对她念念不忘并获得了身伴帝陵的殊荣。
我,也不要别人看到病终前的憔悴样子。我要在所有人心中留着的,是我最美丽时候的样子。――请记住我,请将我最美丽的时刻记住。
“……琛……”妙容轻轻叫着我的名字,眼里满是泪水。
硬下心肠,我坚决说道,“你走!”
即使不舍,她仍不愿意违背我的意思,终于还是走了。
赶走了妙容,身边只有师父。师父说,他要送我回归天命。
其实无谓什么回不回归天命,这副臭皮囊早迟都得一舍,有什么放不下?不就是一死耳。
死,有什么好怕?
生和死之间,只是一次短暂的旅程,任何事物都会过去,任何事物终会烟消云散,了无痕迹。
没有什么大不了。
人说一梦浮生醒。
呵,天下最大的梦岂不正是寂灭?
很快的,我就会归入寂灭,无形无踪无色无相。――有什么害怕?
师父问我,遇上情劫,学会爱人,可曾后悔?须知我以天人之姿,若终生不动情爱,修行路上,完全可以达到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境界。
我笑,这个世上,有很多东西都可以克制,唯独情之一字,无法克制无法制止。――这是人间,十丈软红尘中,人人都得经历贪嗔痴,真正能参透看破情之一字的,又有几人?
没有了爱怨,看破了情仇,便做了神仙又如何?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做鸳鸯不羡仙!
五月,丙辰日。
那一日,神志分外清明,我明白,大限已到。师父还想着宽慰我,我只是笑,就像那灿亮的夕阳余晖一样,回光返照,再清明又能维持几时?――是该回归天地的时候了。
在这个时刻,我的心里平静如昔,完全没有任何恐惧。把握着这最后的时机,我思念。思念他。
然后,奇异的,我居然能看清他的未来了,他的未来,仍然一如曾经我所看到:五哥成了皇帝,他一直伴在五哥身旁……五哥在为帝七年后,身死。而在他死后,七哥强索子高不得,恼恨之余,处死了他……
自我动心生情那一刻起,就再没看到过他的未来,那是因为他乱了我清明无波的一颗心,他的未来已经跟我纠缠,我自然看不到他的命。而此时,我居然又能看到他的未来了……
大限,真的已经到了。与子高,再无缘分……
看到痛楚痴迷的七哥,我战粟,原来,爱得深了,是会毁灭对方以达到独占的目的。
七哥,我恨你。这就是你的爱吗?――你,疯了。
子高,子高,天底下的爱情也许有千百种,天底下爱人的方式也许有千百种,而我,不愿用那么激烈的方式来伤人伤已,我只是用其中最平凡的那一种来爱你――我只望你能幸福!
我要你幸福啊,子高!!
当年我不明白师姐为什么愿意竭精殚虑为高洋的天下出力,如今,我明白了,原来,深爱一个人,是真的会随对方的喜怒哀乐而变化沉浮,是真的完全以对方幸福为已任。纵然知晓人间情爱,终是镜花水月,却愿意只为当下的快乐倾尽所有。
在情爱里,我不是什么所谓天人,我只是一个寻常女子,一个只希望心爱的人能够幸福的平凡女子。――子高,我定要你能幸福!
我要你能幸福啊,子高!!
曾见过你的睡颜,那般平静,那般安适。――我的要求并不多,我只望你一生都能够那样安睡。仅此,而已。
取出“妖月”匕,“妖月”乃亘古奇刃,传说中,它具有改变命运、号召鬼神的莫大力量……
我踉踉跄跄的站起身,燃起咒火,随即操起“妖月”在自己身上划下道道深深血痕……
――子高,我,要为你改运。
――你的命运,和帝君的命运有如丝萝藤缠般牢不可分,你们互相影响,纠缠至死。帝君之命,乃系于天,我虽具有莫大力量,却也改不了帝君的命。――只是,我要为你改命!――我,以天人之血、天人之命为交换,我要你的生命中能出现一个可以改变你命运的人!!
据说,行这样的逆天之术,术者会遭天谴,轻者会轮回十世六畜道,重者则会魂飞魄散,再无来生。呵,谁管他来生会变做什么呢?谁管他是不是会魂飞魄散,再无来生呢。我只知道,若我不这么做,死了也不会心安!
就着那喷洒的血,划出命符,我低低吟念着:
“无所不能的命运之神啊,我以我血为媒介,我以我命为交换,请您让我的愿望成真――请让我所爱着的那个人,能够自主的选择自己的人生……”
神秘的符咒融合着滴滴鲜血,和着那红色的火焰,以一种毁天灭地的方式焚烧起来,燃尽了我所有的无奈与悲伤……
而在那用自身鲜血染就的水镜中,缓缓的,漾起一波又一波涟漪,聚而复散,散而复聚,周而复始。
最后,终于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像:我的师姐,辛十三……
是师姐啊……
子高,师姐会介入到你的生命中呢。
想到师姐的性格与能力,我笑了:我相信,师姐,是定能改变你英年早逝的不幸事实……
施术结束,我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头好重,身子好热……
……就要,死了吧。
嗯,起风了。
屋檐上悬挂着的玉制风铃被风撞击出清脆的响声,那声音宁静又幽远。一如,此刻我的心境。
我淡淡笑了:子高,希望你幸福。
――只要你是幸福的,我就是开心的。
我安心的闭上眼,无怨,无悔。
番外:嗔莲
好冷。
迷迷糊糊间,我缩了一下手脚,告诉他,“蛮,我好冷。”翻个身很自然的就挤入那人怀中以汲取温暖。
没有得到预料中的温暖,我猛的睁开眼:阿蛮去了哪里?
枕冷衾寒,身畔是空荡荡的,--他不在!
是的,他不在!
我终于想起:--他已经离开了。
已经离开很久很久了。
那天侯安都派密使快马赶回建康报告陈昌的死讯,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来人说道,“右军将军韩子高因有急事待办,故先行一步,特留书一封托侯大人转交给皇上,因事关重大,侯大人没敢将信交给小人,大人准备回京后亲自呈给皇上。”
阿蛮先走了?
他会到哪里去了?
那时候,我的心,一下子全乱了,既是有事待办,他叫侯安都说一声就是了,还留什么信?
不知怎的,突然之间,我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尽管心里翻滚得厉害,面上却完全没有流露。镇定自若的细细盘问来人一切后,方让他返回。
然后就一直数着日子等待侯安都的归朝。
御书房中,挥退左右后,侯安都立即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