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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代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推断:柏原镇的那家小小的锯木厂假定是尸体处置场的话,那么在切削过尸体后,他们使用过的刨刀必定要拿到修理工厂去磨快。
这种刨刀外行人是不会磨的,再说柏原这样的小镇不可能有这样设备,因此田代估计,锯木厂必定要将这刨刀送到有此设备的工厂去加工。
假如这是事实的话,那就证明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于是他特意从东京来到柏原来证实这一点。
一开始,他就对这家锯木厂发生怀疑。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把用石蜡封住的尸体连同木箱一起放到机械刨上切削,借以消灭罪证,这是多么残忍又是多么巧妙的处理方法啊!
他信步朝那家锯木厂走去,心想应该老远就能听到机械锯和机械创的轰鸣。然而却没有声响,偶而则听到谁家的婴孩在哭泣。
“怪了!”——他想道。“难道今天又是歇工吗?”
田代急忙转过弯,朝锯木厂走。他张口结舌,不禁愕然。
原来锯木厂不见了。
没弄错地方啊!这儿的山山水水和农家的村落依然如故。唯独那小小的锯木厂已成为平地。
田代甚至怀疑自己的眼晴,莫非是白天见鬼了?
然而,这不是幻影,锯木厂四周还留下拆除后的痕迹。
田代站在这遗迹上朝四下打量,这儿的设备确是十分简陋,房屋连地基都未打,是座简陋的棚屋、旁边堆着一堆被烧黑了的木屑。
从小棚屋拆下来的那些木材,用绳子捆好,一捆捆地放在一边,此外却未发现一根可以当作商品的比较象样的木材。
田代惘然若失地伫立了一会儿,心里立刻闪过一个念头,这锯木厂的一伙人肯定是逃跑了,这一伙人的真面目早就暴露了。当他们异口同声在警部补面前否认他们见过田代时,田代早就心中有数。
一只乌鸦从天空掠过,在田代的头上“嘎——”地一声,象是在嘲笑他。
田代顿时感到腿重,迈不开步。他无精打采地迈着沉重的步子朝附近的农家走去。一位五十多岁的主妇登上草屐迎了出来。
“我打听一下,这儿的那家锯木厂搬到哪儿去了?”田代问道。
“啊——”主妇茫然若失地答道。
“这家锯木厂是什么时候拆除的?”
“三天以前。”
一听得三天以前,田代茫然不知所措。那就是说在他离开柏原回东京后不久,这家锯木厂就搬迁了。那肯定是他们察觉了田代的意图,赶紧把这银木厂毁掉。
“您知道搬到哪儿去了吗?”田代问道。
“这个——”那大婶脸上毫无表情答道:“不知道,他们什么也没说。”
“那么,这家锯木厂的人不是当地人罗!”
那农妇摇摇头。“不,他们都是外地人,从来也没见过他们。”
“这个锯木厂是什么开始兴建的?”
“唔……”农妇想了一下,歪起了脑袋。好象是两个月以前吧!”
“两个月”
两个月,这时间太短了,这锯木厂难道是为了处理尸体才兴建的吗?
“锯木厂的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
“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吗?根本没跟他们接触过,完全是陌生人。”
“这附近有没有了解这锯木厂的人?”
“恐怕没有吧!他们从来不跟附近的人说话。”
这样,一切线索都断了。
田代记得,上次来时他亲垠见过机械锯正在锯木材,虽然数量不多,锯好的木材堆在小屋跟前。
那么说,这家锯木厂肯定接受外来的订货加工罗!然而,要找到订货的主户,那太麻烦了,还不如找到锯木的同行比较省事。
“这街上是不是还有其他的锯木厂?”田代问道。
“有是有的。在车站的里首有一家叫丸井的锯木厂,那是家老厂。”
“在车站的里首?”田代立刻记到本子上。
“谢谢,麻烦您了。”田代转身吿辞,朝车站里首走去,立刻找到了丸井锯木厂,田代向丸井锯木厂的负责人提出了问题,负责人答道:“那家锯木厂不是我们的伙伴。我们不认识,太莫明其妙了。”
“太莫明其妙,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都是些外行人,我的印象是外行人急于想做这行买卖。我们这一行,眼界不很宽,外行,内行一看便知。那家锯木厂说得明白一些,是‘黑户’。”
丸井的负责人说话的口气带有几分“同行相尅”的味道,但他的话也太严厉了。
“‘黑户’是什么意思?”
“他们不参加我们的同业公会,同时也不跟同行打交道,这种人就叫‘黑户’。我们这一行都有固定的客户,了解客户的需要。而那家锯木厂完全没有固定的客户,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价,要的工钱低,有的客户贪图加工费低就把活给他们了。”那负责人舐了舐舌头继续说道:
“可是一看他们的活计实在太差劲了。说得难听一点,简直是乱七八糟。有的客户贪图便宜,可是一看他们活计,再也不去光顾了。这种人还想做买卖,我早就料定了,要不多久就要垮台,果然不出所料,您瞧!”说罢,他有点洋洋自得。
“这么说来,那家锯木厂的人,您都不认识啰!”
“是的,我们都不认识。干我们这一行的人数不多,谁在哪里?在干什么?一问便知。可是那家锯木厂都是外行人,而且是冒牌货。!”
“谢谢。”
丸井负责人生他们的气,那是可以理解的。这些话给田代提供了参考。总之,这家锯木厂的人并不是为了做这买卖,而是另有目的,换句话说,这锯木厂是尸体处理场。
田代茫无头绪地在柏原街上信步乱走。
他在思考问题:
这一犯罪行为涉及到许多人。
首先他想到的是枥木村:那时围攻自己的至少有四、五个人。
其次是这锯木厂,除了诱骗自己去枥木村的那工人以外,还有七八个人。可以断定,这伪装的锯木厂的全部工人都是同谋犯。
倘若这锯木厂的全部工人都与“石蜡包尸首”切削工作有关,那么他们是同伙,田代在枥木村被人围攻,难道那些人都是锯木厂的工人?难怪在黑暗中听得的说话声好象在哪儿听见过。原来就是去锯木厂听见过,一点也不错。
对了,锯木厂夜间停工。他们一起去枥木村围攻田代,那是极其自然的。
那么,此刻他们都搬到哪儿去了呢?
为了处理尸体,他们在这柏原镇上兴建一家伪装的锯木厂,现在任务完成,锯木厂便不需要了,宣吿“停业。”。不,不是“停业”,而为了消灭处理尸体的罪证。
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想到这儿,田代又思忖到另一个事实,突然变了脸色。这个伪装的锯木厂既已完成了“任务”,那就不需要修理机械刨的刨刀了。但是他们确是拿去修了,车站托运单上写得明明白白。
那么,他们为什么还要修理刨刀呢?这里只能作一种解释,他们还在策划杀掉第三个人!而且采取同样方法。
田代不禁毛骨悚然。
他们既已去修理刨刀,说不定他们还在别的地方再兴建一个伪装的锯木厂,他们瞅准的第三个杀人的目标究竟是谁呢?
田代想到了自己。
因为自己已相当深入地插手这一事件,不能排除他们不杀害自己的可能。何况迄今为止他已接到好几次“警告”,在枥木村,幸亏有那位“雾中女”搭救了自己。
那么,这一伙人究竟搬到哪儿去了呢?
田代在柏原的街上继续行走,此刻他已忘掉回东京的火车时刻,一边走,一边脑子里塞满了各种各样问题。
——锯木厂的工人和枥木村的围攻他的人是不是同一伙人?
他们是一个集团,集团合伙犯罪,是这一案件的特征。
出租汽车司机说,他在世田谷空地上看到另一辆车上除了“爱尔姆”“老板娘以外,还有三个男人,还有在这空地上兴建的伪装肥皂工厂的工人也可以说是一个集团。
这个伪装的锯木厂被他们拆除以后,又搬到哪儿去了呢?很可能原班人马搬到了另一处,总之,他们不是分散行动,而是整个集团迁居到别处去的。
然而,他们采取集体行动,很容易引起人们的注意。最安全的方法还是各人分散行动,但从过去的迹象来分祈,他们采取集团的方式可能性较大。
那么,他们又在哪儿办起了新的锯木厂了呢?从他们修理机械刨刨刀这一事实推断,重建锯木厂是十分可能的。
换句话说,他们对“第三个”牺牲者的尸体以同样方式进行处理的话,那么必须要重建锯木厂。
田代一边走,一边想,不知不觉来到一条熟悉的街道。
他想起来了,那家门口挂着“河井文作”的家就在这胡同里。
上次来时,这家里空无一人。此刻既已来到这儿,顺使去看一看,目前的情况如何?
他站在空屋前,大门依然关得死死的,奇怪!乡下的房屋一般是不会有空房的。再仔细看看,门口还是没有名牌。他问附近的人。
回答是:“是啊!这房子一直空到现在了。前些日子倒有人来看过房子,但都没有谈成。”
“为什么谈不成呢?”
“这个不太清楚。”那位老人答道,“都说这房子阴森森的,相不中。”
这“阴森森”三字,不由地使田代心中一征。他记得上次来时,曾经走进庭园看看房屋的格局,那时他就感到周围的气氛确是阴森森的,好象头上被浇了一瓢凉水。
看来这不仅是自己的感觉,其他人也有此看法。
“为什么说它是阴森森的呢?”田代故意问道。
“这个……不太清楚。”老人答道,“听说本来很中意这房屋的人,一进这房屋,就觉得阴森森地心里不好受,因此没有谈成。这房屋一直空到现在。”
“听说,以前那个姓河井的人在这儿住了一年,是不是?”
“是的,差不多一年。”
“那么河井君没说这房屋阴森森吗?”
“是的,倒没听他说过。这么说来,在河井搬来以前的那家房客倒住了很长时间。”
“这房屋的房东是哪一位?”
“离这儿不远,大约有一町(1町约109米)路,是家种子铺。”
“谢谢。”
田代告别了那老人。
田代按照老人指点的路径找去,不多时便找到乡下镇上常有的门口放着装种子、苗箱子的种子铺。
“借光!”田代向站在店门口的老板寒暄道:“我想打听一下你出租的房子的事。”
老板一听有人租他的房子,顿时和颜悦色地笑道:“请,请进!”
他立刻招呼田代进屋。
“我有一个表兄想搬到柏原来住,到处找房子没找到,听说您家有一间空房子要出租,我认为正合适,不知您的意下如何?”
“那太好了!”
“您的房子还没有租出去吗?”
“还没有。您要是觉得合适的话,可以去看一看。”
“那好,我正想看看房屋的内部,谁能带我去呢?”
“好的,我派一个店员拿着钥匙领您去。”
种子铺的老板派了一名年轻的店员带领田代前去看房子。
来到大门口,店员打开锁,微微一弯腰。
“请!”
店员赶紧打开套窗,让阳光射进去,可以让田代看个明白。
这是一座典型的乡下房子,起居室很宽敞,足有八铺席大,中央还有地炉。
也许是先入为主的心理作用,田代一进屋便感到阴森森地心里发毛,天花板被煤烟熏得漆黑,榻榻米和隔扇都破旧不堪。
田代站在房间中央,一抬眼皮便能看到那箫瑟的庭园,白天的视觉理应与夜间不同,但田代所得到的印象与夜间并无不同。
田代把榻榻米都掀起来看看,因为他是打着“要租房子”的旗号,因此这样的动作并不显得不自然。他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他又打开隔扇瞧了瞧壁橱,空空如也。又抬头瞧瞧天花板。因为屋子里烧地炉,煤烟把天花板熏得漆黑,他又不好意思拿棍子去戳戳天花板。
“以前住的那家房客一家几口人?”田代问道。
“两个人,河井文作君和他的妹妹。”
“妹妹?她有多大年纪?”
“二十一、二岁吧,长得挺漂亮。”
田代若无其事地装作没有听见这句话,又问道:“河井文作的职业是什么?”
“这个……不太清楚,好象在乡下有一笔资产,依靠这收入逍遥自在地过日子。偶而高兴的时候,自己划着船到野尻湖里捕鱼。他的妹妹有时也借一条船到湖里打渔。”
“他妹妹也到湖里打鱼?真的吗?”田代忽然激动起来。
“是的,我经常看到她。”
田代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