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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元节如获至宝的接过那已经被拉开的长长绢纸,从头仔细地观看起来,也不管朱宣宣已在轻声啜泣,频频以那条擦得片片乌黑的绢帕拭泪。
金玄白还是第一次看到朱宣宣在自己面前掉泪,愣了一下,问道:“喂!祢是怎么啦?
”
朱宣宣边哭边拭泪,道:“这圣教的人也太可怜了,是年以来,遭到朝廷联合各个门派不断的追杀,到处的逃窜,可是一代过一代,仍然不忘圣教,始终想要让圣教复兴起来,甚至牺牲了做人的尊严,流落蛮荒之地……”
金玄白听她抽啜地说着,又是边哭边试泪,以致把绢帕上的涂料擦在脸上,黑一块花一块的,简直变成了个小花脸。
他笑着道:“搞了半天,这藏匿在两块令牌中间的纸柬,说的是魔教的历史,唉!这有什么好哭的?”
朱宣宣一跺脚,道:“你这人真是心硬似铁,看到人家哭,你却还笑得出来!”
金玄白没好气地道:“朱少侠,你身上有没有带镜子啊?”
朱宣宣一愣,睁着哭红的眼睛,诧异地望着金玄白,不知他为何说出这句话来?
金玄白指了指她手里的那块绢帕,道:“祢这块手帕,既然用来擦拭令牌,就不可以再擦脸,不然……”
朱宣宣看了一下手里的绢帕,惊叫一声,赶紧转过脸去,面向着车壁,颤声道:“我的脸是不是很脏?”
金玄白道:“祢把铜镜拿出来看看,不就看清楚了。”
朱宣宣道:“可是……我没带镜子,怎么办?”
金玄白见她焦急的样子,想要嘲笑她几句,再把自己的汗巾借给她擦脸,却在伸手之际,碰到腰上所系的那条玉带,顿时记起这是朱宣宣所送的。
当时,朱宣宣则从镇江回来,送给他这条玉带时,还说这是宋代大文豪苏东坡在金山寺,和佛印禅师打赌时,输给佛印的一条玉带,可说是该寺的镇寺之宝。
那时金玄白没有把她的话当真,如今一触及玉带上嵌着的宝石,感受到那股冰冷,才想起不管玉带是真的古董,还是假冒的古物,这总是代表着朱宣宣的一番心意。
他摸挲了一下玉带上的宝石,感受到这位刁蛮郡主的诚意,于是放弃了嘲笑她的意念,从怀中掏出一块巾帕,递了出去,柔声道:“祢把脸擦一擦吧!”
朱宣宣接过巾帕,犹豫了一下。
金玄白还以为她嫌弃自己,皱了下眉,道:“我这块手帕是干净的,祢若是嫌脏,就还给我好了。”
朱宣宣低声道:“我不是嫌脏,是怕把你的手帕擦脏了!”
金玄白笑道:“擦脏了就丢掉好了,反正田春替我准备了很多条,用也用不完。”
朱宣宣不再多言,扔掉自己的绢帕,拿着那块金玄白递来的巾帕,面对着车壁,默默地擦拭着脸孔。
金玄白看到她那样子,笑了笑,问道:“邵道长,这张纸柬上写了些什么?竟会让朱少侠如此伤心?”
邵元节已把整张纸柬看完,重新又卷叠好,交给金玄白,道:“这张纸柬是李子龙母亲的贴身丫环亲笔所写的,里面除了叙述当年魔教如何在各大门派的追剿中,惨烈的牺牲之外,便是提到了李子龙的身世……”
金玄白“哦”了一声,问道:“李子龙的身世,还有什么特别的来历?竟然要在这封秘柬中交待?”
他打开手中的纸柬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许多蝇头小字,字迹秀丽清晰。
不过他只看了一眼,便听到车外传来田三郎的话声:“禀告少主,已经到了城西,再过去就是市集了,请问要在这里停车,还是再过去和徐大人他们会合?”
金玄白往车窗外一看,只见房舍栉比鳞次,一时也认不出马车到了哪里,于是说道:“田三郎,你就在这里停下车……”
他摺起纸柬,连同嵌合的两块令牌一起放进怀里,等到马车停了,立刻跳下车去。
夜色宁静,街上静寂无人,只有十多丈外,上百盏的灯笼,整齐地排列着。
一片通明的灯火下,可以很看到,那一百名锦衣卫人员排成两列横队,抬头挺胸,精神抖擞地昂然挺立着。
而在他们的后面,那一百五十名衙门差役,同样的排成三列横队,不过这些人高矮不一,未经训练,又穿着一身皂服,比起身穿紧身官服,足登软靴、衣着光鲜的锦衣卫校尉们,可差得太远了。
本来锦衣卫人员是不可能和地方上的衙门差役一起出任务的,两者的阶级相差太远了,不论是素质,训练,装备,士气,都完全不同。
也只有像金玄白这种人,才会把这两种不同的队伍召集一起,联合编组来出这趟任务。
事实上,他也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是准备这些人手去帮着抓人而已,完全没有考虑锦衣卫校尉们的心中感受和委屈。
这种荒谬的事,对于那些服徭役的差人来说,是生平的头一遭,也是令他们可以骄傲而向人夸示的一次光荣任务。
可是对于锦衣卫校尉们来说,他们是天下第一卫,却被派来和这些衙门服舶役的差人们一起出任务,也可以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实在是太委屈他们了。
不过,荒谬纵然荒谬,能够在武威侯的带领下,执行这一趟莫名其妙的任务,这些锦衣卫校尉们,还是觉得极为光荣。
第三章第二二九章
金玄白下了马车之后,邵元节也跟着跃了下来。
他看着远处整齐排列的几行队伍,问道:“魔教的徒众就藏匿在这里啊?”
金玄白点头道:“他们早已改名叫圣门,你还叫他们魔教?”
邵元节笑道:“魔教才改了一次名,白莲教也不知改了多少次?据贫道所知,像白莲会、白莲社、焚香教、弥勒教、一斗米教等等,本质上,都是白莲教,宣传的教义都是一样的。”
金玄白也不白莲教为何要改这么多次的名,心想是不是和明教一样,遭到官府和武林各大门派的不断追剿,才会改名?
对于明教的教徒来说,自称为圣教,改名之后,称为圣门,而各大门派也还是称他们为魔教、魔门,对这些人并没有放松,一百多年来,仍旧不断的追杀。
想一想,难道加入魔门的人,个个都是万恶之徒?都该予以诛杀吗?
刹那之间,金玄白的意念有些动摇,忖道:“是否魔门的人,真的受到污名化?还是他们真的如此邪恶?才地受到武当、少林等各大门派的不断追杀?”
他记起师父沈玉璞的教诲:“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歼之”,暗忖道:
“我不管什么正邪,这些人敢招惹我,辱及了冰儿,玉馥她们,就表示他们都不是东西,都是该杀!”
想到沉香楼外的那一幕,他的心中再也没有怜悯之念,决定把这些藏匿在城西地底秘窟里的魔门人士一网打尽。
邵元节不知他在这瞬息之间,想了这么多,继续道:“白莲教擅于妖法,什么纸人纸马,洒豆成兵等等,听起来吓人,其实都是些幻术,只有乡野村夫才会受他们的迷惑,不像我们天师教,讲的是道家正法……”
他顿了一下,道:“当然,像侯爷这种高人,已经修成金丹大道,可说百邪不侵,就算碰到白莲教的妖人,也无所谓,一掌下去,什么秘法都破了。”
金玄白笑了笑道:“白莲教的教徒,我到现在都没碰过,不知道和巫门的神婆有何不同?”
邵元节道:“白莲教植根于农村,乡野村夫比较笃信,像山东地面上就有很多教徒,至于江南地区,比较富裕,这种秘教较难生存……”
他说到这里,只听朱宣宣在马车里叫道:“金大哥,你过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邵元节这时才记起朱宣宣还在车里,忙道:“侯爷,你不会带她一起去吧?”
金玄白摇了摇头,道:“这家伙惹事生非,带在身边,若是有个闪失,你也不好交待。
”
他大步向马车行去,到了车旁,说道:“朱少侠,你就别下车了,我让田三郎送你到客栈,找到赵大他们,拿到了银子,你就坐原车回新月园吧!”
车帘一掀,朱宣宣探首出来,问道:“大哥,你看一看,我脸上的脏,有没有擦干净?
”
金玄白见她转动着脸颊,一张俊逸清知的脸庞在车灯的映照下,唇红齿白,眉目之间竟然多了几分妩媚。
他微微一愣,忖道:“唉,这位郡主姑娘,长得如此标致,只可惜喜欢扮男妆,不然的话,穿上女妆,就算不施脂粉,一张素面也不会比冰儿差……”
朱宣宣见他目光炯炯的凝视着自己,顿时仿佛遭到雷殛一般,通体一阵颤抖,心跳加速,产生特殊的悸动,禁不住羞怯起来。
她垂下了眼帘,低声道:“大哥,你干嘛这样看我?莫非脸上还沾着黑灰?”
金玄白见到她黑睫低垂,辱际的寒毛似乎微微颤动,竟有着一种异于往常的特殊风情,禁不住怦然心跳,暗忖道:“古人说龙阳之癖,有人喜好男风,蓄养娈童,想必那种娈童就是像朱宣宣这种样子,难怪会引人爱怜。”
他摇了摇头,心想幸好朱宣宣是个女子,如果真的是个男子,只怕碰上喜好男风的变态,不知会出多少的麻烦来?
朱宣宣没有听见金玄白说话,张起眼来,正好看到他在摇头,顿时感到羞愧难当的嗔道:“你摇什么头?到底哪里没擦干净,你快跟我说嘛!”
金玄白道:“已经擦得很干净了!”
朱宣宣道:“你没骗我啊?”
金玄白皱了下眉,道:“这种事,我骗祢干什么?”
朱宣宣道:“大哥,你走开,我要下车了。”
金玄白道:“我不是跟祢说过,让田三郎载祢到客栈去找赵大,拿了钱再回新月园吗?祢下车做什么?”
朱宣宣道:“我要跟你一起去看看那个叫云真的女鬼!”
她合掌道:“大哥,求求你嘛,我这一辈子,还没见过鬼,你让我亲眼看一看女鬼,好不好?”
金玄白叱道:“女鬼有什么好看?祢简直在胡闹嘛!”
揎柳眉倒竖,道:“我偏要看。”
她飞身窜出马车,从另一边跃了出去,可是脚步才刚站稳,金玄白已如鬼魅似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朱宣宣退了两步,正待向邵元节那边奔去,却发现一股强大的气势铺天盖地地涌了过来似乎有一个气罩,把她全身都已锁住,不但无法动弹,连气都难喘一下。
金玄白凝目望着她,沉声道:“祢敢胡闹,相不相信我会废了祢一身武功?”
朱宣宣心头大震,脸上浮起悲伤哀痛的神情,乌黑的皮眸一阵迷离,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邵元节大吃一惊,赶忙飞身掠了过来,道:“金侯爷,手下留情……”
金玄白收敛起外放的气劲,道:“邵道长,你来劝她,我不管了,嘿!我也管不着。”
说着,他掉头就走。
朱宣宣叫道:“大哥,求求你啦!”
她追了上去,哀求道:“我发誓,就这一次,你让我跟在你身边,下回你无论说什么,我都听你的话。”
金玄白停住了前行,回头道:“祢说了算数?就这一次,下回都听我的?”
朱宣宣道:“皇天在上,我玉扇神剑朱宣,向神枪霸王金侯爷发誓,以后侯爷说的话,我绝对听从,如有虚假,让我朱宣遭到五雷轰顶!”
她发完了誓,笑嘻嘻地道:“大哥,这下你可相信我了吧?”
金玄白没有觉察出她的誓言有何不妥之处,板着脸道:“祢别违反誓言,不然真的会遭到五雷轰顶啊!”
朱宣宣抬头看了看夜空,发现目移星隐,一片漆黑,于是心中大定,忖道:“我说的是皇天在上,连月亮都看不到,哪里有皇天?何况我叫朱宣宣,又不是朱宣,就算五雷轰顶,也轰的是朱宣,跟我朱宣宣无关,怕什么?”
她耸了耸肩,从扇袋中取出那柄摺扇,潇潇洒洒地随在金玄白身后,向远处锦衣卫校尉们立身之处行去。
邵元节看着这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忖道:“这位侯他悟性如此之高,福缘又是如此之厚,怎会连郡主玩这种小花样都看不透?难道他真的是大智若愚?”
他摇摇晃晃的举步前行,步履轻快,有如迎风之柳,更如行云流水,为得心情极为轻松。
看着前面那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儿,他禁不住暗忖道:“皇上如此倚重金侯爷,怎会没想到把郡主赐婚给他?如此一来,岂不是更能拢络住他吗?”
然而,他虽是这么盘算,一想到朱宣宣那种刁蛮放纵的个性,也觉得若是让她嫁给金玄白,恐怕有朝一日会捅出大纰漏来。
别的不说,单就金玄白已有灵敏房未婚妻室,再加上那十个被邵元节等人设计的天香楼清倌人,围绕在他身边的妻妾,便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