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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令转身大步离去,经过皇后身边的时候没有看她一下,皇后低垂着眉眼,也没有抬头。
等龙令走得远了,皇后走到太后身边,轻声道:“太后,姝琴有句话,不知太后能否赐姝琴直言?”
“你讲吧。”
“姝琴斗胆,”皇后低声道,“虽然臣妾并不十分懂得朝政,不过这八贤王大约真的杀不得。”
太后微微抬起眼皮:“哦?”
“贤王在朝中执政九年余,留下的残余叛党多不胜数,皇上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将之一网打尽,便要留着这蛇头,必要之时还能以之一镇,或许皇上是考虑到这些?”
太后想一想,笑起来:“姝琴啊……你果然是不懂朝政啊。若是真到了需要以之一镇的时机的话,那决不能用活着的贤王,而是死了的,否则叛党看着主子还在,贼心不死,又怎能维护国家安康?”
姝琴低头:“太后教训得是,姝琴惭愧。”
“不过姝琴啊,”太后笑着“看”她,“你从未为任何人而辩解过呢,甚至连自己的事情也没有,今日怎地却为皇上破了戒?”
姝琴应道:“太后说笑了。”
那句话,太后说完之后哈哈一笑便忘记了,没有发现它竟是后来那件事情重要的前兆。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姝琴,那次辩解的本意其实并不是为了皇上……
龙延成从床上下来,慢慢地走到镜台前,坐下。
镜子里映照出了一个苍白得像鬼一样的男人,长发散乱地披在背后,形容消瘦,面色憔悴。
他举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的手白皙而修长,没有因为病痛的关系而有太大的改变,他整个人的身上,大约就只有这双手是几乎没有变化了的吧。
镜台前放有一些梳妆用的用具,他随意地拨弄了几下,从中挑出了一件男式头簪。
头簪的尖很锋利,他在自己的左手指尖上划了一下,立时渗出了一滴血珠。他满意地微笑,镜子里那个苍白的男人也在笑,他和那个人互相微笑,然后,伸出左手同样苍白的手臂,慢慢地,一丝一毫地,深刻地——划下一道又深又长的伤痕!
三个女侍端着洗脸水和盥洗的用具进来,一抬头,却从镜子中看见了那血淋淋的凄惨场景,当即尖声惊叫起来。龙延成听到声音回头,用带着血的表情对她们笑,举起头簪,在她们的面前再次深深划下……
龙令上完早朝才听到了龙延成自残的消息。据当时在龙令身边的内侍说,乾圣帝听毕扶摇宫内侍的禀告之后面色霎时变得惨白,根本不管身后的仪仗,推开旁人便箭一般足不点地地飞驰而向扶摇宫,当仪仗气喘吁吁地在扶摇宫找到他时,他早已到达那里有将近一柱香的时间了。
龙令冲进去的时候,八贤王还坐在镜台前没有动,胳膊上的血还一缕缕地往下流,沾得白色的衣服和青石的地面上到处是一滩一滩的血迹,一大群御医、太监和宫女都跪在他的旁边,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惶。
一见龙令进来,他们都仿佛见到了救星,齐刷刷地匍匐在地上,高呼:“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龙令理不了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大踏步地走到龙延成身边,托起他兀自流血的胳膊,只看了一眼,气得全身都颤抖了起来,转身对跪了一地的御医和内侍们大吼:“你们都是猪脑袋吗!贤王伤成这个样子,为什么没有人帮他止血!!来人!把这几个首座御医全部拉下去杖责五十!”
三位首座御医面色雪白,浑身哆嗦得筛糠一般被几个如狼似虎的御林军士给拖出去了。
“还有你们几个次座御医……!”
龙令话没说完,一个吓得几乎失禁的次座御医爬上前来,颤抖地道:“皇……皇上!启禀皇上!微臣无能!但贤王爷根本连碰也不让微臣等碰一下,还说……还说我等若是胆敢接近分毫,他立刻自尽于此!微臣等不敢擅自作主,只好等皇上亲临,方好定夺!”
“事事都要我来定夺,我要你们干什么!”龙令一脚踢开他,下令道,“把这群没用的东西都给我拉出去!男的杖责三十,女的掌嘴五十!”
御林军领命而去。
顷刻间,整个房间内就只剩下了龙令和龙延成两人。龙令本身会治一些简单的外伤,因为以前他在师父的带领下曾经吃了不少苦,知道该如何保护治疗自己。但今天一看见那血从龙延成的胳膊淙淙流出的时候,他立时脑中一片空白,连自己要做什么也快忘记了。他手足无措地转了两圈,不知道接下来该做点什么,最后竟一条腿跪在龙延成身边,用空手去堵那尚有涓涓细流的伤口。
“你到底想干什么!”龙令对他吼。
“没有感觉。”
“什么?”
“没有感觉。”龙延成拨开他的手,举起血迹斑斑的手臂在他的面前摇晃,“你看,根本不痛,一点感觉也没有了。”
“你在说什么?!”
“龙令,”龙延成看着他,没有血色的嘴唇勾勒出一个讽刺的微笑,“你知道什么叫做麻木不仁吗?痛到了尽处便再没有感觉,你知道这是什么滋味吗?”
龙令呆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
“你想用最肮脏的方法来让我感受屈辱,想用这种方法来折辱我,让我痛苦。你做到了,你让我痛不欲生,让我痛苦得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发一根一根地扯下来,咬烂自己身上的每一块肉。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明明可以用更残酷的办法,比如把我打入最深最暗最恐怖的天牢之中,或者丢进饥饿的狗群中,或者凌迟,或者车裂,或者点我的天灯。可你没有那么做,你只是‘亲自’来侮辱我,强暴我的身体,让我巴不得马上断了这口气,却又不允许,而是慢慢地折磨我。为什么?“
龙令呆呆地,还没有反应过来。
“为什么?龙令?”
为什么?是呀,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是因为你恨我?还是……”
还是……
还是……
还是因为……?
龙令的心在狂跳,他看见龙延成的头慢慢低下来,苍白的嘴唇带着笑,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
“……还是因为……你迷恋上我了呢……”
——第四章·完——
深宫之梦
第五章
“还是因为……你迷恋上我了呢……”
龙令的心中刹那间变得白茫茫的一片,震惊、恐怖、不安和慌乱充斥了他的胸臆。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他居然知道了!他为什么会知道!他怎么会知道的!他明明掩藏得很好!他明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明明连对自己都在隐瞒、欺骗……
他为什么会知道的……!
龙令一掌挥上了龙延成的脸。龙延成的整个人都被他打得飞了出去,滚落到几步之外的地方。
龙令站直了身体,高大的身躯却在颤抖。
“真是个小孩子……”龙延成伏在地上喘息,但还是在笑着,边笑边从口中吐出血,血液中混合着半颗牙齿,“你以为你隐瞒得很好吗?你以为只要你骗了自己,别人就不会知道吗?不要以为我这么多年的权势只是时运所致,我有眼睛,你那种程度的伪装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不要再给朕胡说八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妄自猜测我的想法!”声音很大,中气很足,但连龙令自己都悲哀地感觉得到他这几句话是如何的无力。他几乎就要不敢面对龙延成了,他想逃离这里,不想再看到这个男人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即使,那双眼睛正由于身体的痛苦而蒙着一层阴影。
“你若不承认,对我也没有什么关系,”龙延成一只手捂住心口的位置坐起来,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反而是你承认了对我还比较困扰。我该拿你怎么办?我是不是也应该回应你?我是不是要利用你对我的迷恋而做一些重要的事情?……诸如此类的想法,会让我太兴奋,说不定马上就会死掉的。我还要抢回我的东西,不能死得这么没意义,至少也要在床上,你没有防备的时候,悄悄杀掉你才可以……”
“我没有!你这个疯子!逆贼!我……我怎么可能迷恋上你!”龙令在诺大的寝室之中转了几圈,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却没有找到,他旋风一般打开门冲出去,猝然从一个离他最近的军士腰间抽出一把剑。
那军士吓得面无人色,双腿一软便跪了下来,他没有理会他,转身冲回寝室之中,将剑架上依然坐在地上的龙延成的脖子。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你以为我不敢杀你!我现在就杀给你看!我要把你的头割下来放到皇陵去!我要拿你祭我的父王和母妃!”
门没有关,外面的御林军和随后才赶来的仪仗站在外面偷偷地遥望房内的一切,当龙令将剑架到贤王的脖子上时,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
不管龙令现在有多么尊贵,不管他是不是现在的九五之尊,他还是个孩子,十六岁的孩子。别人可以教他读书,可以教他武艺,可以教他一切可以教他的东西,但却不能教他爱情。因为那种事情是需要自己去体会的,别人不可能、也没有办法教他。所以龙令虽然爱上了却不懂爱的方法——更何况,是这种夹杂着仇恨的爱情方法。
龙延成的心中充满着怜悯。这个皇帝,这个九五之尊,这个国家的天子——他还没有长大,还很幼稚,虽然学会了隐藏情绪却没有学会隐藏激|情。这是他致命的弱点,他,可以利用……
“你有没有想过我是谁?”龙延成平静地说着,好像龙令的那把剑是架在别人的脖子上一样,“我是你的叔叔,你父亲的弟弟。你仔细看看我,是不是和你的父亲很像?可是你对我做了什么?你用那种方法在侮辱我,也在侮辱你的父亲,如果你父亲从皇陵之中坐起来,你以为他会为什么而哭?”
“你不要跟我提我父皇!”龙令的手在颤抖,锋利的剑刃在龙延成的脖子上微微滑动,划出了一道血印,“父皇是你杀的!你杀了他篡权夺位!你还杀了我的母妃!处死了宫中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你让这里变成了一片血海!你如此罪孽深重,父皇不会不原谅我的!他一定不会不原谅我的!”
“那是说……”龙延成舔过自己带血的嘴角,笑得很高兴,“如果你没有对我有……迷恋的话……”
说到“迷恋”二字的时候,龙延成的声音很低很低,好像在和龙令耳语。但那两个再轻不过的字却在龙令耳边炸裂了开来,龙令几乎听到了自己心中有什么崩溃的声音,他无法自制地一脚踢到了龙延成的腹部,将他踢倒在地上,毫不怜惜地踩上他的肩头,高高举起冰冷的剑,迅疾地刺下——
他不该本能地去看龙延成的,他不该看他的表情,不该看他的眼睛。
如果没有看就好了。
龙延成在笑,淡淡的,几乎就要看不出来的笑。不是冷笑,只是解脱,很轻松、很轻松的,放下了一切的笑。他的眼睛穿透了一切,穿越了所有有形的东西而看着不属于这世界的某一个地方,是龙令穷其一生也无法到达的,很远很远的地方。
剑贴着龙延成的脸没入青石的地板之中,龙令的手紧紧地握住剑柄才令自己不会颤抖。
他迷恋着这个人……他真的迷恋着这个人!
他迷恋着他的智慧、威严、气势、威仪、才干、气质、坚强、冷漠、淡然……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原因,不知时间,不知地点,忽然发现时已被无以抗拒地蛊惑。他试着看这个人面具之下的东西,不管是坚强之下的脆弱也好,不管是冷漠之下的温柔也好,不管是淡然之下的痛苦也好……可是将一切看得清明之后,他发现自己被这样的龙延成给捉得更紧了,刚开始只是慢慢的侵入,到后来便是丝丝密密的包缠,龙延成——不,是他自己——把自己勒得无法挣脱。
迷恋吗?
迷惑吗?
被迷雾所困扰吗?
龙延成控制了他,让他连解脱也办不到。
“我不是说了吗?你杀不了我的。”龙延成带着不知是何意味的表情推开龙令站起来,虚浮地走向床边,整个人就好像在飘,“枉我还对你抱有相当大的期待,以为你能让我就此飞升成仙,可看起来我太高估你了。你的鲁莽不够,理智不足,情感过剩,城府不深。我输得真冤枉,居然是坏在一个你这样的人手里。”
“你说够了没有!”
龙延成坐到床上,受伤的手臂上血液已经凝固,变成红黑色的痕迹。
“如果我早发现这件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