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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钟源还能活多久,她只希望他余下的每一天都是轻松快乐的,仿佛沐浴在花海中一样的惬意。
关于单晓彤,迟颜本来不想多问,让钟源操心,可她夜夜噩梦所以面容憔悴神情涣散,却没能逃过心细如发的钟源的眼睛。
最后,是他率先用手语问道:“你最近怎么了?总是恍恍惚惚的。”
“没什么啊。”
“如果太累,不用天天过来。”
“没关系,跟你待在一起,我很开心。”迟颜站起身,没头没脑的拎起方才在小区门口的水果摊位买的小西红柿,“我去洗给你吃,等一下噢。”
钟源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像一尊沉默无言的雕塑。
红彤彤的小西红柿,各个圆润饱满,轻轻一咬,一股子酸酸甜甜的汁水便充盈了整个口腔。迟颜吃得很急很快,一个一个的往嘴里胡塞,腮帮子鼓鼓囊囊的,而钟源则是细嚼慢咽,动作斯文有礼。
“我最近又做那个梦了。”
钟源手里吃小西红柿的动作缓缓停止了下来,最后凝为一处静默沉重的影子。他用手语答道:“只是梦而已,不要当真。”
迟颜摇摇头,“我知道,那一定是真的,因为梦里的感觉,正变得越来越真实和强烈,就像是身临其境正在发生的事一样。钟源,那个人到底是谁?算我求你好了,因为除了你,我不知道我现在还能去拜托谁。”
哪怕知道这段被自己刻意掩埋掉的回忆并不美好,她也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或许是天性中的率直坦诚所致,又或许是被单晓彤的突然出现给生生刺激到了。她不想再逃避,潜意识里也隐隐的觉得,单晓彤不会允许她再逃避。之前那场聚会中,她的每一言每一语,都像是别有用心,充满暗示。
钟源却仍然固执的缄默不言。
这样碰了个软钉子,让迟颜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晚上回到时经纬家里,他因为有应酬要很晚才能回来,于是她便抱着猫咪躺在沙发上,从茶几下面摸出时经纬随意放置的一包烟,心烦意乱的点上了一根。
其实她早就下定决心戒了,有五年时间完全没有再碰过,只因为当初被父亲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被他用笤帚狠狠的抽了好几下。她不愿看到父亲那失望痛楚的眼神,于是便跪在地上举着拳头发誓,因为攥得太紧,指甲陷进皮肉,在掌心留下一排很深的印子,过了很久才渐渐消退。
怀里的猫本就不老实,再加上迟颜抱得太紧,它被箍得很不舒服,于是跐溜一下子蹿到了地上,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
迟颜望着天花板的水晶吊灯,愣愣出发着呆,末了,猛得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在居家服外面裹上长大衣,抓汽车钥匙便匆匆的出了门。
砰得一声,关门时发出的巨响,将缩在叠好的被子中间当“面包夹心”的小猫吓得本能的一哆嗦。
迟颜开车来到了“夜色”。
依然是一片灯红酒绿和纸醉金迷。迟颜一直记得肖冉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夜色”就是要给这座城市的人一个忘记现实漫步云端的感觉。
漫步云端?可惜肉眼可见的云层只是一团虚幻无状的空气,真的一脚踩上去,只有狠狠坠落的结局。
迟颜在吧台找了个座位坐下,要了一杯朗姆,拿起手机,专注的按着键,屏幕散发的幽光打在她苍白深沉的脸上。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肖冉娉娉婷婷从二楼走了下来。她一眼便看到了迟颜,嘴角浅浅一笑,施施然走过去,拉开座位坐了上去。
“怎么今天想要过来了?”肖冉问。
“肖冉,帮我个忙好吗?”
“说吧,我欠你一条命,能帮的我一定会帮。”
“你认识单晓彤吗?”
“当然。”
“过去,她是不是经常站在一个男生的左右?”
肖冉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对。”
“请你告诉我,他是谁。”
☆、第四十四章:
“我只记得,他叫隋唐。四年前那场车祸,他是司机。听说,他受得伤很严重,虽然保住了命,但是已经彻底毁了容。这些年,一直都没有消息。”
“隋唐?”迟颜失魂落魄的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
“怎么,看你的样子,怎么像是不认识他了一样。你们不是曾经”
“曾经怎样?”
肖冉顿了顿,有些担心的望着迟颜的脸色——惊诧,期待,恐惧,种种极端的情绪糅杂在一起。
“你没事吧?”肖冉问。
“你快说啊!”迟颜抓住肖冉的手,掌心里全是凉凉的冷汗。
“如果我没有记错,当年的你们,曾经是一对情侣。”
“”迟颜手里的酒杯蓦地脱手,摔到了桌子上。
肖冉继续说下去:“最开始,好像是单晓彤带他来‘夜色’的,他却一眼就瞧上了你。这个隋唐不像是一般那种混夜场的花花公子,从头到脚的书卷气,逢人三分笑,给人感觉如沐春风。他在你身边泡了一年多,你一直都对他不冷不热的。他这人儿,活脱脱就像个布景,总是静静的站在你背后,就那股子深情得恨不得把你融化了的小眼神儿,我现在想想,还能落下一地的鸡皮疙瘩。”
“后来,他就开始跟着你进出赛车场,你还亲自教了他飙车。当时你们的关系变得亲近了许多,所以大家才都说你跟他已经好了。车祸之后,你,他,还有钟源,三个人都销声匿迹了。单晓彤曾经来找我问过你和钟源的下落,我说不知道,替你们打发了她。”
随着肖冉的叙述,迟颜脑海中那个模糊的身影仿佛在渐渐向自己走近,逐渐变得清晰。
疏朗清逸的眉目,斯文秀气的无框眼镜,扩挺的鼻,薄如刀削的唇,这张脸像是浸在冬日的暖阳中,永远含着柔软的笑意。
迟颜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泪,撑得眼眶酸胀。她把手中握着的杯中酒一饮而尽,火辣辣的烧灼感沿着口腔和食道一路冲进胃里。
跌跌撞撞的离开“夜色”后,迟颜蹲在路边,眼泪大颗大颗的砸进双脚之间的一小片泥土里面。
她在心里反反复复的唤着一个名字。隋唐,隋唐她曾经强加在自己心头以及那个和煦温暖的少年身上的恨,憎恶,排斥,戏弄,其实都拼命压抑着更深更强烈的渴望与爱恋。他是这世界上最纯挚的白色,让当时身处于黑暗中苟且偷生的她无法自控的想要靠近和拥有。这本可以是一段两情相悦情投意合的美好故事,灰姑娘找到命中注定的王子的爱情传奇,却因为对方的家世身份,而被永远被钉在了仇恨和罪恶的十字架上。
钟源曾经说过,遗忘,是上天降下来的恩赐。可是现在,这种恩赐已经被残忍的收回去了。迟颜的脑海中有无数遥远却清晰的画面,正犹如狂风中急速飞旋的滚滚烟尘,扑面而来,让她无处躲开。
六年前,18岁的迟颜刚刚拿到设计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每年接近一万的学费,让刚刚有些好转的生活又一次陷入了捉襟见肘的困顿之中。
她不像自己的同学一样衣食无忧,高考过后可以用长达两个月的假期自由自在的四处旅行。她需要打工,除了晚上在“夜色”调酒、跳舞,或者多接几个飙车的活儿之外,白天的时间也变得不能浪费。
她没有想到,她在哈根达斯当收银员的第一天,就遇上了母亲凌素素带着隋凌云和隋唐一起来吃。她更没有想到的是,对方会装作跟她毫不认识,目光通透笔直的穿过她的身体,没作丝毫的停留。尴尬,委屈,失望,愤怒,让迟颜几乎是颤着手把找回的零钱递到了隔着柜台却仿佛隔着天堑的母亲的手上。这样和美的一家人,母慈子孝,坐在靠着玻璃幕墙的位置上,被夕阳罩着,镀上一层暖暖的金色光晕,她却像是阴暗中不怀好意的魔鬼,只想着伺机而动,猛地扑上去,把眼前的这份刺眼的美好彻底撕成碎片。
下班后,迟颜抵着阵阵抽痛的胃,从店里缓缓的走出来。她方才发泄似的空腹强塞下了一大份冰淇淋,想着母亲的冷血薄情,便赌气的决定自己买给自己吃,没想到最后却成了自己活该找罪受。
她低着头,扶着墙,挣扎着走进后巷。一双考究的手工小羊皮皮鞋正停住在她的自行车旁边。后巷幽深安静,将两人的呼吸声放大了很多倍。迟颜抬起头,看到正担忧的望着自己的隋唐,脸色不禁又苍白了几分。
她倔强的咬了咬嘴唇,收回视线,视若无睹的绕过隋唐的身体,跨上自行车便准备离开。
隋唐在车子经过他眼前的时候突然猛地拉住车头的横杆,关切的问:“你看上去好像很难受,还能骑车吗?”
“关你什么事!”迟颜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里迸发出无比耀眼和灼热的愤恨光芒,“我不认识你!”
隋唐笑得有些牵强,牵强中又带着点儿落寞,“我叫隋唐。”
“既然你叫‘隋唐’,是不是更应该离我远一点?”迟颜意有所指,冷笑着说。
隋唐沉默了片刻,才说,“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你现在疼得一脑门子汗,肯定骑不了车。”
“豪门阔少爷是不是都这么闲?”迟颜阴沉着脸,笑容讥诮而讽刺。她的确胃疼的厉害,可身子却依然挺得笔直,眉心间一片平坦,丝毫没有用微蹙现出痛苦。
隋唐的脸上平静无波,声音和语气亦是淡淡的,但眼神里却透着坚毅和固执,“就算你只是个陌生的路人,我看到你不舒服,也会这样做的。迟颜,接受别人善意的帮忙有这么困难吗?你犯不着草木皆兵。”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迟颜语气冷硬的说。
“”隋唐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道,“当年,我也坐在法院的旁观席上,目睹了全部的审理和判决过程。你可能不记得,你当时,就坐在离我很近的位子上。”
这真的不算是个很好的开端,甚至写满了屈辱、愤怒以及仇恨种种不良的记忆,如果可以,他真的一辈子都不愿意再提及,但这终究是一道隋唐绕不过去的坎儿,他改不了姓名,也改不了出身,一切就像是宿命般的,跟他开了一场极具有黑色幽默的玩笑。
其实早在六年以前,他便注意到了旁观席上的迟颜。那个目光清澈神情倔强的少女,用恨不得把对方撕成碎片的锐利目光,瞪着被告席上的他的叔叔隋光耀,并且在宣判后的法院外,拦住了他的父亲隋光华,迎面朝他的脸上用力吐了一口口水。
这一幕幕,都犹如雕刻斧凿般,深深的印在了隋唐的心里。他是个温和隐忍习惯了逆来顺受的人,所有螳臂当车的挣扎,都会选择直接放弃。在遇到迟颜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这样一种人——她的世界里黑白分明,为了坚守心中的“白”,她可以去直面一切艰难险阻,哪怕被“黑”步步紧逼到了悬崖边上,依旧不曾有丝毫的示弱和退让。
隋唐变成了黑暗中一双默默关注的眼睛,他痴迷沉醉的偷窥着迟颜的一切。她就像是个永远不会被打倒的斗士,独自挑起了整个家庭的重担。为了生存,她没日没夜的练习调酒,跳舞;喝到倒在后巷里吐得一片狼藉,吐完后爬起来还是继续回到“夜色”;她跟那群疯狂烧钱不知进退的纨绔子弟一起时,眼底时而有厌恶排斥的光芒转瞬即逝,但最终仍用“隐忍”将真实的情绪强压在心底;她学会了开车,继而是危险刺激但也收益颇丰的飙车,她成了他们的赌注,玩物,但她自己最终却只是笑笑,然后把脑袋继续别在裤腰带上,风驰电掣的在山间继续赚着搏命钱。
今天,他在哈根达斯里看到她,继母凌素素的反应凉薄而冷漠,让他惊讶,更让她心痛。她落寞的一勺一勺的吃着冰淇淋的时候,瘦弱的背影看上去只是个脆弱的需要安慰和拥抱的孩子,让他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勇气,想要突破所有的瞻前顾后,以及长达六年的晦涩的暗恋,不顾一切的走近她。
迟颜却只是指了指车把,冷冰冰的说:“放手。”
隋唐没有动。
迟颜一步从车上迈了下来,重新将车子靠着墙根儿锁好,“那你就继续站在这儿握着我的自行车喝西北风吧。”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