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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笑和这打法完全惹火了韩寒,他觉得这小醉鬼实在看轻人,刹时怒火攻心,也不想这人与他并无瓜葛,反手拨剑利刃出鞘。
小春见对方拔剑了,自己也连忙要拨剑,但又想起这剑是韩斋老人家的,刀剑无眼来着,若不小心拿别人的剑伤了人家的宝贝金孙,那还得了。
就在这犹豫与恍惚失神的片刻,小春后退避招的脚重重踩上躺在地上的黑衣人胸膛。而那本来该被叫作尸体的东西突然“呃啊!”一声活了过来,痛苦地睁着又圆又大的双眼,双手紧紧扣住小春的脚踝死拉不放。
“呜啊啊啊——尸变啦——”小春一看还得了,吓都吓死了,大叫起来。
韩寒没料到竟有异变,更没料到分神的小春来不及反击。
他眼看着手里的剑便要往小春胸口刺进去,心里想着糟了,谁知这时身旁突然一道灰影跃了出来,紧紧抱住小春。
小春回神再惊,发觉竟是兰罄,又见韩寒的利刃只差分毫便伤及兰罄,他猛地运劲震开抓住自己脚踝的黑衣人,身形迅速一转,将兰罄带到身后。
同时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怀中拿出碎银暗器,朝韩寒肩颈大|穴射去。
韩襄手劲一软一偏,力道歪去,那剑便笔直插入小春左肩肩口,穿透而过。
第九章
小春呆了呆,看着那从他肩头肉上穿过去的剑。
韩寒也呆了呆,看着自己竟然真的伤了这小醉鬼。
小春恍惚地想着,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被人捅伤了,一次是绿柳山庄擂台上被大师兄所伤,一次是金銮殿屋脊上被云倾所刺……
不对,云倾那一剑,是自己硬压上去的……哪能推到云倾身上……
已经好久没有想到这个人了,肩头的痛让他突然忆起当日雪夜里的诀别,小春心里头一紧,鼻头一酸,眼眶就这么给红了。
“韩寒!”穆襄连忙喊了声。
韩寒迅速将利刃抽离,随后立即点了小春肩上几个|穴为他止血。
当韩寒抬头正想说些什么时,却见小春眼里泪水直直落了下来,小春一洒泪,韩寒整个人就慌了。
“对不起小兄弟,我不是有意伤你,你别哭啊!”韩寒慌乱地道。
小春瘪了瘪嘴,别过脸去把眼泪擦干。就说了他不能喝酒的,喝了酒,就变得爱哭了。
可恶,这有什么好哭的!小春心里一边嘀咕一边念着。
兰罄一双眼恶狠狠地瞪着韩寒,说:“你干什么把我弟弟弄哭!”
穆襄连忙道:“这位兄台真是对不住,韩寒他冲动了点,但绝无恶意。令弟受伤不轻,这情形当务之急便是显灰个地方让他休息疔伤。至于一切花费,直到令弟康复为止在下二人都会负责。”
“我不管,你捅小常一个窟窿,我就捅你双倍窟窿。”兰罄哪由得别人说了算,他利落地抽起小春腰间的软刀朝韩寒挥去。小常痛得都哭鼻子了,这人说什么他也不饶。
韩寒还在呆愣中,没来得及伸手挡,当他发现对方手执龙吟剑逼来时,本闭眼咬牙站着,看对方想戳几个窟窿都行,但没料龙吟剑袭上他的胸膛时却没他预想中的疼,这令他觉得怪异。
韩寒睁开眼一看,才发现龙吟剑软趴趴的剑身贴在他胸口,执剑人懊恼地拿着剑柄往他胸口撞。韩寒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此人一点武功也没有,所以拿着神兵利器也没能伤他。
“好了好了!”小春连忙把龙吟剑拿回来收好,抓住气冲冲的兰罄退后几步,远离这两个瘟神。
小春轻声对兰罄说:“你看,小常不是好好的没事吗?算了,别生气了。”
“真的没事?”兰罄狐疑地偏着头,手指头用力往小春肩上那个洞挖去。
小春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地。
“明明就有事!”兰罄吼了声,转过身又要去拼命。
小春也吼回去:“哪有人这样挖的,这是剑伤,很疼的耶!”
小春一吼,兰罄也不高兴了,两个人像小孩子似地一来一往,也不管敌方还在眼前,就搞内讧先对打了起来。
只是这回兰罄服下化功散功力尽失,小春很容易地便将兰罄制伏,随后又拿了条麻绳将兰罄给捆了个扎实,拉着就唤来小二没好气地道:“上房一间,快点!”
“是是是!”吓得脸色发白的小二连忙将二人往天香楼后头的客栈带。
“等等,小兄弟,还没请教高姓大名?”出口叫住人的,是韩寒。他自知理亏,这回说话时的语气已经好了许多。
“……”小春的桃花眼瞥了那人一眼,骨碌碌地转了转,本来被捅了一剑正痛着,想吼回去的,但别人都先向他低头了,还是给人留点路走吧!小春隋道:“在下姓赵,师门排行第八,叫我赵八吧!”
小春跟着指了指兰罄。“我师兄,石头。”
兰罄见小春伸出了食指来,想也没想张嘴便咬了上去。
“唉呀!”小春惨叫了声。
小二领着吵吵闹闹的两人离开大堂,留下面面相觑的穆襄与韩寒二人。
韩寒问:“你信那剑是老爷子给他的吗?”
“你呢?”
“……信。”
“你都信了,我自然信。”穆襄浅浅笑道。
☆☆☆
这日,穆襄与韩寒也在天香楼住了下来,两人各要了一间房,客房便在小春的隔壁。
放下行囊以后,穆襄来到了韩寒房里,见了韩寒便道:“续天膏拿着,去向人道歉吧!”
韩寒药瓶早握在手里了,但一见友人比自己还快开口,气有些咽不下,侧过脸道:“也不是什么大伤,用得着拿我本门续天膏去治那小醉鬼吗?这药可珍贵,出门前爹也只给了我一瓶而已。”
“是你刺伤人在先。”穆襄好言劝道。
“是他先不把剑交出来。”韩寒心里一个气,见穆襄为那小醉鬼说起好话,就不愉快了。
“小寒你这是……”穆襄叹了口气,不明白韩寒又在闹什么别扭了。
韩寒冷着脸转身走到窗边,一掌将窗户拍开,让夜里的冷风灌进厢房里来,吹散心里头的焦躁与不悦。
“穆襄你这死木头……对个生人那么好……就不会问我有没有受伤……”韩寒喃喃地道,声音几乎只有自己才得听闻。
这时韩寒一个低头,讶异地发现窗台上攀着个人。那人双手抓着窗格,一双乌黑深邃的眼朝他眨了两眨,韩寒瞪大眼,脸色跟着铁青,那人则故作一副无辜样望着韩寒。
“你全听见了?”韩寒咬牙道。
“我又不是有心。”小春嘿嘿笑了两声。“是你自己要来窗边说给我听的,我也挺为难呢!”
“什么人?”穆襄本以为是仇家,一把拉退韩寒,之后发现是稍早碰着的那个小兄弟。“原来是你啊!”他松了口气。
小春由窗外跃入,身影轻灵,只是不胜酒力地踉跄几步差些往地上趴,跟着又赶紧拂拂衣裳下摆努力站好,装作没事发生般,露齿笑笑问道:“我师兄有没有跑来你们这里?”
“没看见!”韩寒没好气地说。
“唉,这可糟了,我给他下的化功散才撑了两个时辰就没了,不赶紧找回来可不得了。”小春歪歪斜斜走了几步,还醉着,忽然想起这两人是江湖人,随即转过头来问:“对了两位,你们知道哪里有在卖人皮面具的吗?”
“怎么,结了仇家,要易容避祸了?”韩寒嗤笑两声。
“啊——刚刚不知道是谁在窗口唉声叹气,说什么木头不关心他来着的——”小春醉言醉语地,手指头绕着空中转啊转,很努力回想方才听见的东西。
“闭嘴——”韩寒整个脸瞬间爆红了起来,他吼了声,拿起行赛里的两块人皮面具和手里那瓶续天膏一起往小春身上扔去,道:“你这小醉鬼快走,别让我再见到你,也别让我再听见你讲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否则我跟你没完没了!”
“谢啦!”小春朝着韩寒露了个绚烂非常的笑容,摆了摆手,颠着出了他们的厢房。
“何苦跟个小孩子发脾气……”
小春走前,听见穆襄用十分不解的语气疑惑说道。
他甩了甩头,觉得这韩寒也辛苦啊,喜欢人家也说不出来,只能放在心里闷,而这穆襄就跟韩寒讲的一样像块木头似的,他们方才的对话再明白不过了,但木头就是不明白小寒儿对他的爱意。
小春笑着把韩寒给的东西塞进怀里,继续四处晃四处寻找他家大师兄。
这回,是小觑了师兄的能耐。师兄用毒多年,也服毒多年,就算没有解药,那些药服下后也会与他体内存在的毒性相抵,发挥不了极致作用,迅速散去。
小春想,改明儿个得调上十倍的分量,给他师兄服了才行。否则天天这么闹法,还没回到神仙谷,自己可能就先被大师兄累死了。
寻着寻着,来到了大堂,天香楼早打烊了,小二掌柜的跑得一个不剩。小春拾起那对卖唱父女遗落下来的琴,愣愣地看着,拨了两声。
突然地,想起了娘。
想起娘后,又想起了爹。
想起了爹后,无可避免的亦想起了云倾。
离开云倾将近一个月了,不知道京城的他是否安好,有无按时服药?
如果行的话,他真的想留在云倾身边见他吃完全部的药剧毒全解以后再走的,但想终归是想,事实却容不得他继续留下。
抱着琴,小春茫然走着,方才还记挂着找谁,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他抛下了云倾,云倾现下心里头想必、想必是深深恨着他的吧!
小春回过神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正坐在屋檐之上。
他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上来的,只觉得有风的地方凉些,似乎能吹散他眼眶里的热。
月牙儿亮高高悬在天上,只剩那么一点,或许明日就消失得丝毫不剩了。
小春拨起琴弦,嘴里缓缓唱出幽思曲调。
“……数不尽相思百转愁肠深处……望不穿秋水一方潸泪似麻……”
他想着云倾的眼、想着云倾的眉、想着云倾的好、想着云倾那些日子的一颦一笑,想着许久以前他也曾唱过这曲子给云倾听。
原来要离开了,才知相思有多深。
原来要到见不着面了,才知相思真会令人落泪。
“……看不完红尘俗事几多纷扰……爱憎灭鸿鹄泥爪徒留人间……”
悠悠琴声在夜里寒风中飘荡,和着小春清润却有些沙哑的嗓音,闻者失神。
躲进房里好一阵子却不见小春追来,却听见夜半鬼叫的兰罄打开窗,见到小春高高地坐在屋檐上,膝上架着琴,一边哭一边唱着曲子。
看着屋顶上那个人的模样,兰罄有些受不了。
他觉得吵、觉得难受、觉得胸口砰砰砰地让他喘不过气来、头疼得快炸掉。
随而,他转身拿了盛水的洗脸铜盆,用力地往屋檐扔去。
兰罄这一招,又狠又带劲。
屋檐处“哐——”地一声巨响传来,接着“唉呀——”一声惨叫,上头那个喝得醉茫茫的人没稳住身子,就这么地给个铜盆砸下来,掉入下方花园之中,发出轰然巨响。
最后,一切终归平静。
兰罄白了花圃里趴着起不来的小春一眼,关上窗,走回床上盖上棉被便睡。
但后来翻来翻去却辗转难眠,以为是灯火没灭太亮了的关系,兰罄爬下床来吹灭油灯,然而又过了好一会儿,居然还是睡不着。
想了想,他最后开了窗从二楼跳下去,找到花圃里已经陷入昏迷的小春。
一把旧琴散得四碎,小春握着其中一条琴弦,紧紧闭着双眼,脸色有些苍白。
“可恶……”兰罄不自觉地喊了声。
他抓起小春的脚踝往花圃外拖,从花圃一路拖往楼梯口,接着“叩叩叩叩叩——”地朝二楼拖去,也不管小春的脑袋瓜子磕在木阶梯上,发出多大的声响。
回房后,兰罄将小春扔上床。
这时自己也困了,打了个呵欠后爬到床上,把小春往里头挤去,跟着盖上棉被便入了梦去。
小春则是昏迷得连痛也不晓得了。
☆☆☆
京城 端王府
夜深了,这晚,是个无月的夜。
云倾匆匆地由外赶入寝宫,有些仓惶,有些急迫,拿了天青色的瓷瓶出来,倒出红色药丸,以水送服。
服药过后,瞥见白色的床褥干净而整洁,没有人弄乱,也没有人动过。
忍不住,云倾走到象牙白的床旁,抚着里头那个人曾经睡过的白玉枕,摸着曾经和他一起盖过的那床被褥。
还在恍惚中,小春走了这事似乎像在做梦一样。
药,就放在房里,每到这时候他便会记着赶回府里来。
以为像以前一样,一回来,便会有个人笑嘻嘻地等着他,替他拿着药、替他倒水,一定要看着他将药吞下去才安心。
然而往往回过神来才想起,那个人已经不会回来了,那个人离开时说过,今生今世永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