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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言,你就是心肠太好了。家中的环境不好,怎可以将肉食浪费在外面的野狗野猫身上呢?”翠姬不认同地摇摇头。
夏玉言将头垂得更低,看见他的样子,翠姬亦不忍再责怪他。
“是我的语气重了,你别放在心上。”她踏前两步,软着嗓子在他头顶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城中福华绣庄的李老板称赞我绣的荷包手工很好,由下个月开始,要我多绣二十个送到他的绣庄去,而且。他也答应会加我的工钱,到时候我一定要为你做一席丰富的菜肴,还要做几件新衣服。”
“翠姬,其实你根本不缺银两,你本来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不需要为我的生活这么辛苦我”夏玉言叹气。
翠姬的爹是本村村长,家中有房产,田地十数亩,虽不致大富大贵,却也是富康有余。若非为他帮补家计,她根本就不必熬夜为绣庄赶做刺绣,更不必操持家务。
“玉言,别这样说,我从来没有责怪你。”翠姬体贴地笑一笑。
“我真是个无能的男人。”镶在柳叶眉下的一双眼眸黯然,夏玉言的声音低沉下去,满满的都是愧疚。
她越体贴,越为他劳心劳力,他心中就越觉得难受,也越来越觉得翠姬父母希望悔婚的想法是正确的。
翠姬弯下腰,伸手抚上他的脸颊,神态娇柔地说:“你忘记了吗?我们是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妻,而且,我很快就会成为你真正的妻子玉言,为所爱的人做事,我根本不觉得辛苦。”
深情的双眸互相凝视,唇与唇缓缓接近,相贴,他们的吻不是激烈如火,只是细水长流。木簪委地,如云秀发流泻,雪白的玉手缠上宽阔的肩头,在渐渐升温的热情中,怯懦退却的是夏玉言。
温文的脸孔上流露出忐忑为难的神色,他突然举起双手将翠姬推开。
“玉言?”突然被推开,狼狈地跌退两步,才扶着桌边将身子稳定下来,翠姬美丽的脸孔上浮起惊讶与难堪。
“我我”夏玉言也讶异于自己的举动,脸色刷地白了下去,“翠姬,我”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夏玉言急得咬着唇,神色无措。
翠姬则脸色潮红,难堪地抱着肩头,空气倏忽之间沉默下来,安静得令人尴尬。
好半晌后,翠姬首先装出一抹牵强的微笑,在桌边的榆木小条凳坐下。
“晚饭都凉了,快吃吧。”说罢,便拿起木箸,饭碗,先吃起来。
看着她挂在唇角的那抹强笑,夏玉言迟疑片刻,也拿起碗筷,默默用膳。
席间,除了碗筷碰击的声音外,再无其他。
用膳后,把碗筷收拾好,烧热井水,梳洗一番,当夏玉言擦着长发,从外面回到房子时,厅里的灯火已经尽熄,翠姬也已经离开了。
“唉”再无他人的房子里,响起夏玉言无奈的叹息,在厅堂静坐良久,直至睡意渐浓,他才起了睡觉的念头。
拨开分隔寝室的布帘进入,房内灯火骤亮,眼前的景象叫他呆若木鸡。
放在榆木方桌上的油灯亮起闪烁的橙光。照出乌丝玉颜,延颈秀项,削肩纤腰,丰胸雪肤美得令人炫目。
“翠姬?”
“玉言”
他傻愣愣地看着她,她羞赧地回望他,在摇晃不定的火光之中,缥缈着一份艳逸的媚意。雪白的身躯随之贴上,衣裳既褪,只余软玉温香,夏玉言顿觉口干舌燥,心跳如雷,难以自持。
“玉言”耳畔再次传来幽幽低唤,像在催促,像在引诱。
心猿意马,一把热火在体内翻腾,握着双拐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再紧,最后,他选择了退后。
“翠姬,别这样。”不敢直视那身丰腴雪白,夏玉言把头垂得很低,弯身,看着散落地上的衣裳,“先穿上衣裳吧。”
“你!”杏眼瞪圆,将唇咬得扭曲,翠姬狼狈地拾起衣裳,披在身上,同时尖声质问起来,“夏玉言!你对我到底有什么不满?我们快成婚了,你你却总是一副不热衷的样子!”翠姬咬着唇,以含泪的杏眼恨恨地委屈地瞪着夏玉言。
“你误会了。”夏玉言急急摇头。
“玉言,你坦白告诉我我到底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凄切地追问,斗大的泪珠在她的眼眶里打滚,快要落下。
“你又怎会有不好的地方”夏玉言摇头。
婉约坚贞,娴熟绰雅,这样的女子怎会有不好之处?不过,就因为她太好了,所以敛下眼睫,柔和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在双拐中间,软弱无力地垂下的足尖,夏玉言轻轻叹气。
翠姬也将目光放到他的双足上。“玉言,大夫说,你的腿虽然跛了,但是,身体很健康,依然可以和女子行房”羞怯地把话说完,她已经满脸通红。
听着她的话,垂着头的夏玉言只是露出一抹苦笑。自己的身体有没有问题他自然清楚,只是,满足一时的欲望固然容易,不过,其后带来的却可能难以承担。
“翠姬,你有否想过我根本不可能做一个好丈夫?”有些话,他放在心中已经很久,总是找不到机会说出来,现在,再也忍不住了,“我们的婚事或者,你应该考虑得更仔细一点”
“为什么不可能?我完全不觉得你有问题!”杏眼瞪圆,翠姬的反应激烈,“虽然爹娘都反对,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悔婚,玉言我早已经考虑得清清楚楚。”
“你没有。”相较于她,夏玉言的嗓音显得温和而理性,“翠姬,你被‘指腹为婚’这个承诺约束了,伯父母他们可能才是正确的”一个瘸子,连自己的起居也无法料理妥当,凭什么养妻活儿?默默想着,夏玉言的声音神色,不受控制地苦涩起来。
“我不管他们说什么!从小时候开始,我就决定要嫁给你了。”翠姬攥紧粉拳,蛾眉倒竖,用倔强的不忿的眼神看着他。
“我只是个穷夫子,没有仆人,没有大屋,翠姬,我甚至无法用自己的双腿走路。”
“那又如何?我不在乎!”翠姬声嘶力竭地大叫。
“将来你会在乎,而我也在乎。翠姬,我们不应该勉强在一起由明天起,你别再来了!”摇摇头,夏玉言不想再作任何徒劳无功的争辩,转身离开寝室。
“你混账!”
身后是翠姬愤恨地跺脚,乱砸杂物的声音,夏玉言心中难过,用双手将轮椅推得更快,但是,他再快,也快不过用两条腿奔跑的翠姬。
“翠”看着她掩脸飞奔而去,夏玉言本想把她叫住,但回心一想,便把唇紧紧合上。
怔怔地看着被使劲推开的木门,来回摇晃,微弱的星光从竹窗透入,更见一室空寂。
黯然良久,越来越感到难受,夏玉言推着轮椅,往不远处的仓库前进。
推门时,躺上草堆时,老虎仅以不善的目光向他斜睨两眼,倒也没有什么大的抗拒动作。悄悄地将手环上虎背,长长的虎尾立刻打上他的手背,夏玉言瑟缩一下,却没有把手收回来。
老虎毫不客气,尾巴啪啪啪啪地连打数下,夏玉言只觉被打的右手痛得厉害,像被火烧红似的,虽然在黑暗中无法看见,只怕已经肿起来了,不过,他依然咬着牙,忍下来。
最终,是他的坚持得到胜利,青绿的虎目向他投以一抹冰冷寒光,接着,把眼皮往下垂去。
夏玉言微笑。把头埋在它温暖的毛皮里,缓缓阖上眼睛,野兽的体温舆有力的心跳,令他紊乱的心渐渐平伏,直至陷入梦乡。
嘹亮的鸡啼声响彻农村的每一个角落,简陋的仓库内,青绿的虎目睁开,看着垂在自己毛皮上的白皙手腕,它的眼神有一刹迷惘,转瞬就变得凌厉无匹。
沿着手腕往上看,是淡青色的袖子,绣着白色云纹的襟口随着呼吸起伏。再往上看,是一张酣睡的脸孔,本来用青布束着的长发早在睡熟反复间散了开来。
老虎没有动,开始细细地打量那张埋在乱发间的脸。
只见他的双颊白中透着淡红,眉弯而长,形如柳叶,垂合的单眼皮上有淡青色的线纹,鼻梁直,鼻尖尖,薄唇微微张着,露出整齐雪白的牙齿。
尖尖的眉心在睡梦之中轻轻蹙着,眉宇间像堆着什么不解心事,虽然如此,他却睡得很熟,睫扇随着规律的呼吸抖动,粉色的唇角上还沾着闪亮的口水。
看着他酣睡的样子,老虎忽然觉得心里不平衡,恶意地眯起眼,它把尾巴用力一摆,狠狠地打上夏玉言的臀。
“啊”
突如其来的抽痛,将夏玉言自香甜的梦乡中惊醒过来,睁开眼,惘然地左顾右盼。
狡猾的老虎早已摆出一脸事不关己的神情,眼也不抬地看着身下的干草。
伸手在背臀间的疼痛处来回抚揉,夏玉言疑惑不已,却始终找不出原因,只得作罢。
打个呵欠,他从草堆爬起来,坐到轮椅上,回到家中。
在门前,带点忐忑地探头张望,家里静悄悄的,一如他昨天离开时的情况,进门去,房子里再也没有娇笑着迎上来的丽人,桌上再也没有热腾腾的早点,四门小柜上放的洗脸盆是空的,连一滴水也没有。
夏玉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经过昨晚的不愉快后,难道翠姬还会在大清早过来,叫他起床,为他做早点吗?
苦笑一下,他拿起洗脸盆到外面的井旁,打水梳洗。
梳理整齐之后,换上浅绿色的交领长袍,长发在头顶盘成髻,用青巾缠好,走进厨房。
对着冷硬的灶头,夏玉言有一种不知该从何下手的感觉。
踌躇片刻,他打消做早点的念头,从一旁的篮子里,翻找出两块已经硬掉的大饼,和着水,咽下半块,将剩下来的带到仓库去。
把大饼举在老虎面前,它用眼角掠了一眼,便不屑地别过头去。
“如果现在不想吃,那等你饿了再吃吧。”夏玉言无奈地干笑两声,把食物放在一旁。
出门,发觉时辰已经快过了,他忙不迭收拾东西,往私塾的方向前进。
到私塾时,学生早已到齐,这是夏玉言做垫师以来,首次迟到,不由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加之他心神不定,教学生读诗,习字时也不知道错了多少个字。
实在熬不下去,只得随便找个理由,提早下课,便匆匆回家去了。
至半路,两个约四十岁,衣着得体的中年男女向他扬声叫唤。
“玉言。”
“伯父,伯母?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眼见两人走近,夏玉言连忙抱拳作揖。
戴着棕色峭头,发鬓花白的男人踏前两步说:“不用客气了!我们本来想到私塾找你,想不到你今天这么早就下课了。”
“我觉得有点不舒服,所以提早下课了。”
“哦!原来如此。”
中年男女点点头后,便住口了,双方维持一小段尴尬的静默。
心知他们必定有事要对他说,夏玉言虽然不太情愿,但是依然主动开口。
“不知道伯父母来找玉言,所谓何事?”
“昨天晚上,翠姬跑回家大哭一顿,还说了很多往日不会说的话。”
听着他的话,夏玉言脸上浮现淡淡尴尬之色,垂头说:“是玉言说话间有所错失,令她伤心了,望伯父母见谅。”
“啊!不会!不会!你对她说的话,我都知道了昨天我再向她提起洪举人的婚事,她总算有点反应了,这都要感谢你!不过”
男人迟疑,欲言又止,站在他身后的富态妇人见状,便抢着说:“不过,翠姬向来倔强,我们怕她过两天会再去找你,所以,我想如果她再去找你,玉言,你一定要赶她走,即使说话狠毒一点也不要紧,伯父母不会责怪你。”
“放心吧!玉言明白,若她再来,我依然会想办法将她赶走。”夏玉言点头。
“就好了!玉言,你真懂事!若翠姬学得你半分,就太好了。”妇人连连称赞,与翠姬眼睛酷似的杏眼中,却不见半点真诚。
“伯母见笑了。”夏玉言早知道她是个狡桧虚伪的女人,只得继续装出笑脸。将苦涩尽压在心底。
“玉言伯父知道这次是对不起你”翠姬的爹亲长长叹气,神色尴尬。
“我与你仙去的父亲是结拜兄弟,你与翠姬指腹为婚,本来你们是天生一对,我应该信守当日的承诺,只不过”没再说下去,他将眼睛垂下,看向夏玉言双脚。
这样的一个俊俏青年,真是可惜了!
怜悯的眼光之于夏玉言如同利箭,抓着椅柄的双手悄悄地攥紧拳头,脸上还要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神色,用一如以往,温润如玉的声音说:“伯父言重了,伯父的苦处,玉言明白。其实玉言早就应该退婚,是玉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