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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樱恢复自由的第一件事,就是连忙用自己的双手,确认怀中的女儿安全无恙,她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竟使她忘记了自己一身剧痛。
月灵同时也看到了她一身的伤痕,心中大痛,张了张嘴,最终却只说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傻丫头,胡说什么呢,你没事就……”
“啪!”
一声响亮的皮鞭声打断了母女二人的别后叙情,看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模样,真把立稳了身躯的云霞气破肚皮。
她狠狠的瞪了两旁的宫人两眼,骂道:“谁让你们松手的!”
宫人又是一抖,连忙簇拥上来,却又在下一秒发出惨叫:“啊!”
她们纷纷握住自己的手掌或手臂,上面出现了两道深深的血痕,鲜血迅速蔓延而出,染红了地面。
此时再看去,月灵满是鲜红的小小手掌之中,却握着一根五寸长的金属丝,顶端的一头更是刻意磨得尖锐无比。
不要小瞧这根金属丝,它可是几年前,月灵从冥塔回来之时,特意从夜巫女的实验室里摸出来的宝贝,是从某块天外陨石中提取的坚硬金属,可比钻石。
在当年的记忆中,一直被她藏在居住的宫墙缝隙,此次去摸,居然依旧在原地,月灵心中暗喜,更是没空研究这是不是自己真实回到过去的证明。
鲜红的血迹缓缓在雪白的玉石地面上流淌蔓延,在四面灯光的照耀下分外刺眼,宫人们的声声惨叫,更为整座殿堂蒙上了一层阴影,剎那间,所有人注视着月灵的目光中,都增添了一份惊恐。
“小、小杂种……”
云霞的骂声有些颤抖,但是皮鞭仍试探的挥了过来,方向正是瞄准月灵的脸颊。
一道精光闪过。
“啪嗒……”
一节皮鞭断裂在脚下,如同被斩断身躯的蛇般,犹自不甘愿的扭动了几下。
此起彼伏的惊喘声在殿堂的四周响起,月灵立在原地,不动声色的将握住金属丝的手横在胸前,双目闪现出两道厉色,近乎咆哮的逼问:“为什么抓我娘亲?”
下意识的云霞后退了一步,随即又为自己这一行为而感到愤怒,再次上前两步,扬高声音尖叫道:“她与刺客私通,当然该抓!”
“胡说!你这个丑老太婆胡说!”
月灵恶毒的说着,有着二十岁灵魂的她,当然知道什么样的言语攻击,对于女人来说最有杀伤力。
果然,单单“丑老太婆”四个字,就将云霞气得发狂。
“上!都给我上!好好给我教训一下这个小杂种!”
在她疯狂的命令下,众多的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扑了上去,毕竟受伤和没命的选择下,大家都会和她们有同样的决定,对方不过只是一名十岁的小女孩,就算手持“利器”,但是也难敌人多嘛。
非常不幸的是,他们猜对了。
而再一次,月灵无比痛恨自己的年幼无力,手中的金属丝虽然成功的在最先靠近的几名宫人身上,留下了几道不可磨灭的伤痕,但是在其余不断扑来的宫人的袭击下,她渐渐无力反抗。
“不要打小灵!不要!”
这一刻,季樱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本来瘫坐在地上,几乎连手指移动的力量都没有的她,居然一把把女儿拉在怀中,用她纤细的身子硬是阻挡了所有落下来的拳脚。
血丝从她的嘴角蜿蜒而下,滴在了月灵的脸上,那在一切嘈杂掩盖下并不清晰的惨哼,一丝不漏的传入了她的耳中,透过母亲身躯传来的震动,让她心片片碎裂……
“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她在心底不甘的咆哮,从肢体的缝隙中看见了云霞疯狂的大笑,那张性感美艳的脸孔在此刻显得无比狰狞,她刺耳的叫嚣声更是不断传来。
“娘娘,是不是够了?她好像不行了……”
一名贴身的宫女凑到云霞的耳畔低语,人群中的拳脚相加之下,季樱口中的血已经如小溪一般流淌不停,她似乎早已失去了神智,但却仍用着最后的力量,无意识的将女儿紧紧挡在身下,死亡的黑气眼看漫上了她的瞳孔。
云霞没有遗漏这一幕,但是此刻的她却早已失去理智,反手给了贴身宫女一巴掌,咆哮道:“谁用你来提醒,我就是要她死!给我打!狠狠的打!”
在她歇斯底里的叫喊中,宫人的下手更重,不知哪一下的击打,让季樱重新痛醒过来,她哇的一口,喷出一地的血块。
“娘亲!”
月灵惊恐的心脏停止跳动。
“小灵,抱歉,咳……娘亲再、再也不能保护你……
你要自己好好活下去……”
记忆中的话语再度重现,却让月灵的瞳孔扩张成一片空白,此刻没有人能够听到她心中绝望的叫嚣……
为什么!为什么最后的结局依旧没有改变?
为什么娘亲依旧是因为自己再度送了性命?
为什么重头再来了一遍,自己仍然是那个拖累的“包袱”?
原来,原来她从来就没有能够改变什么,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妄想……
娘亲再一次在她的怀中咽下最后一口气,众宫人们也惊恐的停止攻击,唯有远处的云霞犹自不过瘾的走上前来,叫嚣:“贱人,你也有今天,来人给我拖出去喂狗……”
话音未落,一道闪光向她的眉心急袭而来,四周一片惊呼:“小心!”
云霞慌乱的向左一躲,随即感到面上一阵剧痛。伸手摸去,一片鲜红!
“呀啊……”
毁容的恐惧让云霞彻底崩溃的尖叫,她回头望去,看到一根金属丝的尾端在后方的椅背上摇晃,她霍然回头,指着月灵咆哮:“打死她!给我狠狠的打!”
“娘娘!娘娘!她毕竟是有封号的七公主……”挨了一巴掌的贴身宫女,无奈再度上前阻拦提醒。
“七公主?她不过是个小杂种,谁知道她是不是原先走失的那个?”
回想起光系魔法可以将伤口完全治疗的效果,让云霞稍稍恢复了一点理智,但是随即轻蔑的嘲讽,她反手再度给了贴身宫女一巴掌,说:“谁要你来碍事,就算我打死了她,这宫里也没人会在乎。”
冰冷而残酷的话语如一根锐利、狠毒的尖针,狠狠的插在月灵的心上,摇晃了一下,一阵晕眩窜上了她的脑中,她散成碎片的心,彻底被现实的磨盘碾成了粉末与飞灰……
“是啊,我就算死,也不会有人在乎,我的存在没有价值,无足轻重,这个世界原本就不该让我存在!
“我错了,从头到尾都是我错了,害死娘亲的从来不是那个盗贼,而是这个丑陋的王室……”
她垂着头,没有理会再度围上来的宫人们,喃喃的自语,黑暗一点一滴的蚕食着她精神,一个如恶魔般蛊惑的声音悄悄在耳畔响起:“嘻嘻……都是他们的错,他们都该死,让他们去死吧……”
“都该死,去死吧……全都去死……”
月灵喃喃重复着,眼神全然一片空洞,她死死的抱着母亲的尸身,一如记忆中的一般,绝望而悲哀。
但是又与那时不同,一种黑暗的杀戮气息,渐渐从她的四周蔓延开来,她抬起被阴影笼罩的脸,小巧粉红的唇瓣吐出带来死亡的词语:“死吧,全都去死……”
语言也承载了毁灭的魔力,每一个飘荡在空中的音符,竟化作了火焰的气息,被隔绝的魔法力量终于再度显现出来,因火元素之心而带来的魔法集合,有着毁灭一切的能量。
带着金色的光华,焰光以月灵为中心,如绽放的莲花一般扩散开来,被沾染到的任何物体都在剎那灰飞烟灭。
恐惧的惨叫起伏不停,每个人的脸都因惊恐而扭曲变形。
云霞歇斯底里的尖叫,转身逃跑,但是那迅疾如涟漪波澜的火焰,却在下一秒将她吞没、毁灭。
破坏仍在继续,华丽的殿堂,喧嚣的人声,都在被持续的吞没中。
身穿铁甲的近卫军,试图阻止火焰的魔导士,疯狂尖叫的宫女,以及惊恐逃窜的王族们,这一切,都没有差别了。
一切都成了空。
不知何时起,被从月灵四周散发出的火焰碰触过的场景,立刻如流沙一般流逝而去,很快这世界毁灭在了她的火焰之中,而彻底陷入黑暗情绪中的月灵,也浑然不觉自己在何时,恢复了二十岁的模样。
她依旧跪坐在地上,弯曲的手臂之间是一片空荡荡,母亲的尸身也随着四周景物的消失而一同不见,但是她依旧执拗的保持着这个动作,一动不动。
四周一片纯白,一眼望去,白得没有了边际,月灵好似一个被涂抹在空白纸张上的人物,有着唯一的色彩。金红的火焰在她的周遭华丽的燃烧着,但是为何在身处在火焰中央的人儿,却是一张黑暗的剪影?
琉璃手腕上的金镯发出不可抑止的震动,原本灿烂的光泽,似乎也受到真正主人的影响,而变得黯淡起来。
小侍女的心揪得紧紧的,加快了奔跑的速度,浑然不顾肩头伤口,被奔行的风再度撕裂出一道鲜红。
在白色的世界中,如果不是有着金镯的指路,琉璃恐怕永远都无法找到月灵的存在,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当世界变成唯一色彩的时候,将会比最玄奥的迷宫更加难以辨别方向。
不过,幸好,琉璃有着“导向”。
于是,她在下一刻,看到那朵有着黑色“莲蕊”的金色莲花,在这个白色的世界中,绽放出唯一不同的光华。
“小姐!”
琉璃声嘶力竭的叫喊,却没有得到回应,正要凑到近前,却被那不熄的火焰阻止了脚步。
她竭力瞪大眼睛去看,几乎不敢相信,火焰中央那名昂着头、眼神空洞而绝望的女子,正是那一贯冷静而坚强的小姐。
惊骇犹如一把刀,刺入琉璃的心脏。
“该死的!把小姐还回来!”
大声咒骂着,琉璃的眼泪却不停的流下来,自己还是慢了,慢了一步,被那个虚假的幻想蒙蔽,居然没有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小姐支持的力量。
她的泪滴在近处的火焰上,冒出微弱的白烟,便消失不见,下一滴,落在腕上的金镯之上。
剎那,光华暴涨,从金镯上冒出的光辉,居然形成了一个金色球形护壁,将琉璃包裹其中,凸起的部分延伸进了火焰,焰舌舔食了几下,没有丝毫的成果。
注意到这一点的琉璃,停住眼泪,眼瞳中重新升起希望的光。
她试图的向前走了几步,莲花一样的火焰在她身边温柔的绽放,那吞吐着毁灭气息的华丽火焰,终于在琉璃身边的金色护壁外退却了。
于是,琉璃飞快的奔跑起来,奔向月灵的所在。
“怎么可能?那个金镯难不成是……”
一个低沉的抽气声在火焰的外圈出现,一眼望去依旧是一片空白死寂的时间,而那道凭空响起的惊呼声,再度凭空消失不见,谁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操纵这一切。
浑然不知身后发生过的事情,琉璃这一次成功来到了月灵的身旁。
然而昂着头,呈现一个僵直斜角线条的月灵,似乎完全没有感知她的来到。仔细去看,她墨绿的瞳孔中,是一片宇宙洪荒般的黑暗。
琉璃伸手握住她纤细的肩,用力摇晃,叫道:“小姐!小姐!我是琉璃啊,看着我,我是琉璃!”
月灵没有动静,依旧昂着头,心神收缩在眼中黑暗的最深处。
“看着我小姐!看着我,醒过来,醒过来!那些都是假的!一切都过去了!歧大哥和岈少爷还在等着你……”
琉璃拼命的叫着,双手捧住月灵的脸颊,试图用自己的眼神,在她眼中的黑暗里注入光芒。
最终,还是歧和岈的名字起了效果,这两个字如同两块正在融化的冰,沉入她的眼瞳,清澈而冰凉,却又在瞬间刺激了月灵蜷缩成坚果一样的感情。
月灵依旧是一动不动,但是琉璃竟然察觉到这一丝细微的变化。她低下头,盯着手腕上依旧张起结界的金镯,细白的牙齿深深陷入嘴唇之中,她眼神中闪过一道绝然的光,伸出另一只手,飞快将金镯取下,重新扣在了月灵的手腕之上。
金镯回归到了真正主人的身边,散发出金色温暖的光,那道道柔和的金辉温柔的包裹在月灵的身上,像要把那种温暖也渗透到心中一样。
包裹在感情外面厚重的黑暗,似乎被这些光芒而融化,一层层的剥落下来,然而那黑暗却是那么的浓厚,仅仅是这样却并不足够。
柔和的白光,在下一秒代替了金红的火焰,从月灵的身上散发出来,照耀在失去金镯保护、瞬间被火焰烧灼得遍体鳞伤的小侍女身上……
白光如温柔的水,抚摸着琉璃身上的烧伤,把她咬在牙根中的呻吟变化成舒服的喟叹,但是她的一双眼,却依旧坚定而警醒的注视着,发生在月灵身上的每一寸变化。
一张空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