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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枚糖果-我要杀人-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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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益明这个月没有寄钱回去,他不知道邓小虎班上要交的钱那么多。他不知
道蔡玉生很节约,什么都省,这个月资金有点紧张,想想家里的钱已经够用了。
他不知道家里的地已经荒废了,怎么种都种不出橘子来,橘子红了,那是别人家
的。

    到了废渣前,蔡玉生开始回到现实,拿着磁铁拼命挖,今天很幸运,自己面
前的这一堆很丰富,磁铁一下去再出来,沾满了铁屑。熟练地用手把这些细小的
铁珠往旁边的篓子里一抹,薄薄的一层。然后重复着这样的动作,仿佛那是宝藏,
蕴藏希望。

    老张非常有成就感。离开,继续。

    中午,有人带大饼吃,很香。蔡玉生闻着香味,咽了咽口水,不敢休息,快
了,不就是个文具盒嘛,总不能因为这个打电话让老公寄钱,电话费贵,不划算。

    “来了,又来了。”吃大饼的人一口把剩下的半个迅速地咽下。他没有看到
很远的地方也来了一群人。

    蔡玉生的眼睛里闪烁着喜悦。喜悦让人忘记饥饿,悲伤让人忘记恐惧。

    热气腾腾中,人们又开始冲。更多的陌生人手里拿着木棒,“滚,滚,滚,
这是卸在俺村里的,滚远点。”

    许多人逃散,蔡玉生不舍得,再挖一些就可以了。哀怜地看着那个妇女,和
自己年龄差不多,她也有小孩子吧,也有老公吧。

    那妇女见她看着自己,眼睛一瞪,再看她筐子里的铁,一脚踢翻,用力地一
推,力气很大,很显然是吃饱了中饭来的。

    蔡玉生脚下一滑,篓子翻了,铁屑撒出来,后面几个男的又推了一把,人群
中开始争斗,蔡玉生往前趔趄着,扑倒在废料中,很烫,手心烫得见了肉,粉嘟
嘟的,她赶紧爬起来,把剩下的半篓子收起来仓皇而逃,心想,富贵险中求啊。

    只卖了五块钱。当蔡玉生把粘好的文具盒和五块钱递给刘思远的时候,她看
到了一丝轻蔑,她听到了一句话“我要原来那个”。

    蔡玉生心凉了,那人是个黑巫师,儿子生了,老婆死了,儿子不高兴了,别
人就倒霉。人一倒霉,摔了个文具盒都要搬家。

    搬家前一天晚上,小虎发高烧了;后来不高烧了,退了。

    邓益明觉得放心,家里有蔡玉生在,那是自己的安慰。

    雨后的空气让女人心仪——如果有个帅哥跟在你后面的话。

    费青龙确定那个人只是个业务员不是个便衣后,终于在公共汽车上下手了,
一个手机而已。本来有个钱包,破旧的,看见里面有他一家三口的合影又还给他
了。灰暗人生偶尔会因为温柔的慈悲而温暖,即使那堕落的黑暗时常让人失眠,
那又如何,我还活着。

    “嗨!”江希文觉得心情很好,跟她这么久竟然没有发现。其实是人家发现
了不想说。

    “你怎么在这里?”方芬芬的嘴角掩饰不住喜悦。

    “和你一起看蘑菇。”江希文蹲在树下,“这里有好大一丛呢。”

    方芬芬认真地说:“我们吃的不是这种,在上面呢!”

    “那还不去啊。”江希文笑的时候,是一种诱惑,之所以诱惑是因为被诱惑。
最快乐的是诱惑的人愿意被你诱惑,同时她也在诱惑你。

    秋天,仍然有一只蝴蝶,飞上方芬芬的嘴唇,风一吹,黄色的叶子片片下落,
阳光洒下来,真是奇妙的情景。擦点香水多重要。

    为什么要去爱?因为爱的时候没有为什么。

    方芬芬放了那只蝴蝶,小小慈悲,死后入天堂。

    它终于自由了,即使自由,免不了一死,那又如何,我吻过她的玻璃唇。

    “上山啊。”江希文喜欢这样的气氛。

    方芬芬蹲下来,采了那些树叶下的平菇,小心翼翼,蘑菇头很可爱,像费青
龙的小DD。

    山上的风景很好,所以爬的时候喘气也是幸运的徒劳。很久没有爬山了,如
果用“快乐”造句,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爬山就很快乐,如果不碰到打劫的话。

    费青龙到二手手机市场毫不犹豫地换了七百块钱,很好,很有成就感。一转
身进了内衣店,笑死人了。

    “在这里,在这里。”方芬芬拍着手,像个孩子,她本来就是孩子,笨了些,
笨就是可爱。

    那些蘑菇看起来和普通的蘑菇没有什么区别,除了那些隐约的线,黑色平行
的。这种是最好吃的,而且没有毒性,毒蘑菇都是颜色绚丽的。有一次,看到过
一只,手掌大,透明的紫色,蘑菇柄是粉红色的,像艺术品,这些东西只是远远
欣赏最好。

    江希文的头发有点长,没有英俊的五官,最好别留长发,所以他要留长发。
蹲下来帮她一起采摘,如果谁带相机了,拍下来就好,两个人的脸都有点红。

    “你那么喜欢吃蘑菇?”没话找话的方芬芬问道。她穿的是普通的衣服,裤
子的屁股部位已经磨白。

    “还好啊,空气不错。”江希文抬头看她。

    方芬芬想,装什么装,半夜不是起来偷吃吗;假装没发生一样。

    很快摘满了一篮子,准备下山做饭。送菜的也快来了,“下山吧。”

    但两个人似乎都没有挪动脚步,谁也不想浪费这样的机会。于是方芬芬抱了
他,勇敢的女人即使让人鄙弃,至少她得到了拥抱。

    江希文就吻了。一切都是自然而然,舌头很软,略有点厚,带些清洌的牙膏
气,淡淡的情欲淹没其中,方芬芬几乎是不动的,任凭他的扫刷。本来两个人都
不想,但后来想了想,为什么不呢,饿的时候谁都想吃饭,何况是自己喜欢的菜。

    但又点到为止,方芬芬说了句扫兴的话,然后推开他,“我有男朋友的。”

    彼此觉得尴尬,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江希文从右边的小路去了工地。一路的
矛盾,然后问自己,没见过女人吗?

    蔡玉生跪了一夜,膝盖青了,手掌涂满牙膏。邓小虎在屋子里烧得迷糊,他
什么也不知道。而村里的医生说没救了,要去找刘思远,那个远近闻名的黑巫师。

    “你早答应我就没那么多事,现在想通了吗?”刘思远很瘦,瘦而高,眼睛
是青色的。

    “求你,我给你跪下了,我只有这一个儿子。”蔡玉生一天没有吃饭,骨头
都软了,所以下跪。

    “我也只有这个儿子。你把她送过来,横竖她也是个废人。我还能亏待她?”
刘思远要她,有了她,再生个女儿,刘昆健才能继续活命。这一点刘思远比任何
人都清楚。

    “求求你,求求你,我不能交她出来,虽然是个傻的,但咱家老邓说了,饿
死也要保住他妹子。”蔡玉生开始磕头,刘思远家是水泥地,磕两下额头就磕破
皮了。当当响的工夫,血已经开始流到眉毛这里了。

    黄苏丝自方忠党从煤窑里出来变成尸体后就疯了,是文疯,不是武疯。文静
的疯子,知道吃饭睡觉上厕所,但谁都不认识,没有钱进医院,由蔡玉生在邻屋
伺候着,偶尔她也笑,笑的时候流眼泪。这么多年,习惯了。刘思远去年冬天才
知道她的生辰,和自己刚好符合,想再娶,蔡玉生不答应,因为刘思远是个黑巫
师,和死人打交道的。

    跪到第二天早上,烧退了。蔡玉生感激离去,给黄苏丝喂饭的时候很心安,
因为自己是自残获得同情而不是将她送给刘思远。

    邓小虎和刘昆健还是好朋友,他爸爸给他买了新文具盒。如果相爱的人的争
吵也像小孩子一样不记仇,就没那么多怨侣了。

    刘昆健是黑巫师的孩子,十岁之前会离父而去。刘思远只想得到黄苏丝,生
个女儿,延续生命。蔡玉生不想答应。人人都想勉强别人,成全自己。可恨不可
悲,可悲的是明明顺理成章地爱着,猝然离去。

    因为有些人是另一个人的希望,倘若失去了,人生从此黯淡无光。

    黄苏丝睡着后觉得窒息,拼命用手抓着喉咙,醒来了。丈夫就在身边,黄苏
丝赶紧坐起来问:“你怎么才回来。”

    方忠党的脸很黑,很多煤灰在上面,流着清晰的汗,一句话不说就往门外跑。

    “你给我回来。”黄苏丝尖叫一声,也跑了出去。

    蔡玉生听到旁边的邓小虎一边哭一边喊“我姑死了”,睁开眼睛,昨天晚上
睡得真香,一个梦也没做。

    回到现实中,邓小虎拖着蔡玉生的手往河边走,蔡玉生的腿一软,瘫倒在河
泥里,黄苏丝死了,软得像条泥鳅,穿着衣服,鼻孔里塞满了沙子,停止了呼吸,
肚子很大很白。她挣扎过的,拳头握得很紧。

    一声歇斯底里的哭声,“你被鬼找去了啊!”其实她不是为了黄苏丝的死没
办法向老公交代哭,而是为了邓小虎而哭,他是自己的命。刘思远会下手的,他
不会相信黄苏丝是自杀。

    “我要杀人。”刘思远看着身体巨瘦的儿子,可怜的,只能活十年。唯一的
希望黄苏丝都死了,肯定是蔡玉生,坏了自己的命脉。

    “妈,我们明天就可以见到爸爸了?”邓小虎一脸天真,“明天考试呢,不
用参加了?”

    “不用了,明天早上六点我们就走。文具盒带上没有?到城里一样要读书的。”
蔡玉生关好门,关好灯,准备睡觉。

    “妈,我怕。”邓小虎突然靠近蔡玉生。“怕啥,你姑在棺材里呢。”“窗
户外头有影。”邓小虎有点发抖,刚才那影子走过,凉飕飕的。

    有人敲门,蔡玉生把小虎的头蒙在被子里,没有开灯,把门打开。

    蔡玉生看到那死人手里的铲子时,早已经没有了意识,眼珠用力鼓着,站立
姿势保持了两秒钟,坍塌。邓小虎在被子里发抖,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去的,
第一铲子拍下来的时候只打断了腿,轻易的“咔”一声。接下来“啪”的一声,
隔着薄薄的被子可以看到血染红了床单。如果掀开,可以看见血肉模糊混合的一
团。

    有人来调查,证明是他杀。他,肯定不会有人想到是死人杀的,杀完人以后
铲子一扔,自己又爬回墓穴里睡着了。那太戏剧化了,荒谬的只会在小说中出现。
所以这是无头绪的案件,被杀的人也没有大背景。而只有高深的黑巫师,可以控
制死人。谁关心呢,大家都在看热闹。

    县里的法医到第二天中午才赶来,拍照片,取尸体样本,有点想流泪,因为
场面比较壮烈,而且他最近感冒了。几个警察研究着,记录着。

    方芬芬傍晚没事,看起书来,那是一本好看的《知音》杂志,男人们都干活
去了,今天好像有工要赶,太阳快下山了还没见人影。

    “芬芬。”

    方芬芬放下手中的书,抬头一看,高兴道:“舅妈,你怎么来了?”

    邓小虎面无表情地朝方芬芬挥手,算是打招呼。

    曾经以为要在一起,却早早分开,仍是要见,死了都要。

    “小虎也来了,长那么高,姐都不认识了。”方芬芬带他们进屋,一边牵着
邓小虎的手,冰冷。

    倒两杯水,放在桌上,一边说:“我舅马上回来了,你们先喝水。”

    话刚落音,下工的钟声响起来,方芬芬赶紧穿上围裙,因为要开饭了,今天
下午那么长时间的工作,大家都饿了,也顾不上发现二人眼神中的异样。

    果然不到五分钟,第一个排队的工友开始敲打搪瓷碗,“芬妹子,快点啦。”

    “哦,马上。”方芬芬把掉到腮边的头发往后一挽,手脚麻利极了。同时,
对进厨房准备吃饭的邓益明说:“舅,舅妈和小虎子来了,在里面待着呢。”

    邓益明喜出望外。这不,两个自己最亲的人好端端坐着,面前摆着两杯清水,
没喝。

    “哎呀,你们来了也不早说,我好去接你们过来。”邓益明高兴极了,邓小
虎长高了些,但还是一个孩子。

    “爸爸。”邓小虎的眼泪扑扑掉下来,“我和妈好想你。”

    邓益明的鼻子也酸酸的,刚想过去抱,外面张长弓的声音响起来,“老邓,
出来一下!”

    “哦,马上来。”邓益明皱眉,抬头对娘俩说:“等会,我马上回来。”

    蔡玉生看着邓益明,点头道:“好的,我们等你。”

    费青龙进来了,在门口的时候听方芬芬说了舅妈来的事情,也进去打个招呼,
拿筷子准备吃晚饭。之前,蔡玉生也是知道费青龙这个人的,于是也没有觉得奇
怪。

    “叫姐夫。”费青龙很不要脸地对邓小虎笑着。

    邓小虎躲在蔡玉生后面,怯怯地张着嘴,看着这个凶男人,“姐……姐……
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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