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警察或犯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感觉到了这非人的力量,如推动了巨轮一齿,黑暗里有什么东西苏醒了,悄悄的在人群间流散,宛若扩散的水波,霎时传般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醒啦!醒啦!”
“他找到啦!”
“噢,时间也快要到了。”
嘈杂的声音从天空上传来,于罘和吴欢同时抬头仰望,墨绿的乌云开始碎裂,光明从中跌落,照耀大地泛起金黄。那些人与房屋,连同树木山野,一一消溶在光明里,仿佛被一笔抹去。于罘紧紧握住吴欢的手,挡在她身前,而吴欢则紧紧抱住于罘的腰,将整个身体紧贴在于罘背后,为他挡去背后的一切危机。但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除了光芒外还是光芒。这空间,不必呼吸,仿佛回到了母亲腹中,可以沉沉睡去,不再担心什么。
世界明亮而耀眼,这使于罘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我这是……在哪里?”
“青河收容站。”
于罘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吴欢穿着一套华丽的时装,涂脂抹粉,有些不耐烦的叼着枝香烟,吞烟吐雾呆坐不动。而自己,于罘发现自己的头正枕在吴欢的腿上,昏昏沉沉像是已有很时间。四周有股可疑的气味,酸腐中透着使人做呕的恶臭,而这气味竟然是从自己身上飘散出的。于罘一惊,立即坐起身来。
“这是怎么回事?吴欢,我这是怎么啦?”
“咦?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于罘有些糊涂了,可他站起身的时候发现自己和吴欢的手还紧紧连在一起,于是确定自己并没有遗忘什么。既然如此,那就是吴欢忘记他。
“是我,于罘,你爱的人!我知道你的职业,你是妓女。”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吴欢挺直了胸膛站在于罘面前,直视着他,眼神都变了。那里面有屈辱和愤怒,死或生在纠缠不休。
“你!”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枉我好心救你,还让你枕我的大腿……”
“我是真心爱你的。”
“我又不认识你,你爱谁谁!”
“你怎么会不记得了呢?虽然只有两天时间,可你不该忘记我啊!”
“我认识你是谁啊!都落难到这份上了,还他妈的花心,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我告诉你,老娘……”
于罘不再解释什么,他一把将吴欢搂进怀里,紧紧的,不再言语。心跳扑嗵扑嗵的响,那种没有欲望单纯的拥抱,使吴欢想起了什么,僵硬慢慢的褪去,他们紧紧相拥,仿佛地久天长。
“看来,他们不会再忘记对方了。”
“人哪,得救了!”
“此端出发,彼端回归,时间到啦!”
“苏醒啦,大地之上的生灵苏醒啦!”
一些声音从天空深处传来,充满喜悦。十二点的钟声响彻寰宇,而这一刻,于罘和吴欢却再次被耀眼的光芒包围,失去了对方的踪影。
天空之城
<十三>天空之城
(1)
‘我将思想延展到无穷,而对无垠的存在却未曾接近半毫。浮士德发出过这般的感叹,而今我也如此看,我们身在真相之中,却未曾接近半毫,只是徒劳的游荡。’
窗台上摆着《浮士德》,窗户却大开着,窗帘在寒风中飘扬。书的扉页也被风轻轻翻开,这些文字跳跃出来,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它们,出自于罘亡妻的手笔。
屋子里很静,窗外也很静,今天是星期一的清晨,却仿佛地久天长的某一刻。墙上的钟还在不知疲倦的滴滴答答的奔走,像一位超然的智者。碧绿的芦荟随意伸展枝杈,毫不介意寒冷。
也许不对,芦荟是介意寒冷的,可是房间的主人却不知去向。
只有等待,寂静的等待。(2)
城市的清晨蒙着一层薄雾,细细嗅去,有海风的腥味,淡淡的萦绕使人不觉中精神振奋。
这一天与其他的日子并无不同,每个人都在进行着各自的事物。七路公交车自坡顶驶下,一路吱吱作响,司机老赵熟练挂挡减速点刹车。这样的雪天开车并不使人愉快,特别是陡峭下坡路。赵师傅正全神贯注盯着前方的路,突然有刹那的恍惚,眼前的景物飞快的向四周掠去,像是心脏病发的时感觉,赵师傅眼睛看不到任何东西,像陷入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他努力感觉自己的手脚,从遥远的肢体神经末梢一点点抓住,感觉到了方向盘的形状,于是死死的握紧,然后踩刹车。
赵师傅耳边轰轰的响声渐渐退去,待到彻底清醒时,他发现车已在站台停住,而自己的手却还紧紧握住方向盘,乘务员正在喊:“七路车文化路到站,请下车乘客拿好自己的物品,雪天路滑,请注意安全……”赵师傅闭上眼睛,喘息着,摸出药瓶,拧开,倒出一片药,吞了下去。
乘客们下车上车,无人发现老司机的异常,这生死的刹那。天很冷,人们的注意力有些不集中。片刻后,七路公交车又出发了,向前白茫茫的前方。那是许多人的未来,不论光明或暗淡。
公交车已驶远,路边站着一个男人,他惘然的回头,望向路的那一端,似乎有什么事情不明白,又仿佛明白了什么事情,他原地转了一圈,无人注意到他,他也未找到自己的目标。这个男人叹息一声,向路的对面走去。在他身后,依稀有一个小姑娘的身影闪过,化做一团绿光,贴着树杆极速向上,只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了踪影。(3)
在城市的另一端,某间出租屋内,一个女人从梦中醒来,她猛的坐起,有一个名字呼之欲出,但她并没有喊出,只是莫名的心跳,不能自持。
“醒啦?”
一个男人的声音,女人转身望去,是陌生人。
“你是谁?怎么在这?”
那个男人微微一笑,目光灼灼的盯着赤裸的女人,在曲线处留恋。
“我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你不是想加价吧?”
“哦?”
女人有些奇怪,更奇怪的是她自己对此并不感到陌生,也不觉得该遮掩一下自己的身体。
“别这样,我都快要爱上你了。”
男人挪动身子,把女人揽进怀里,拥抱,拍了拍女人光洁的背部,然后下床穿衣服,放下两百元人民币在被褥上,又对女人一笑,整理好衣领,推门走掉了。
女人还在发愣,她感到迷惘,记忆有些混乱,她想起一些事情,可这些事情她不愿想起,然后又有另一些事情被想起,可却又像梦般不真实。她闭上眼睛,重新躺下,空气里有欲望的气味,她努力回想,可却无法将现实与虚幻区分开来,但记忆中的感觉却那么的强烈,似乎还能在身体上发生作用。
闹钟滴答滴答的响着,女人开始变得有些敏感,像小女孩。她偷偷的把手伸到被褥下,轻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肌肤,在想象中感受着那人的温存,默默的呼唤他的名字。
女人的脸红了,她抓起被子盖住自己的头,像个怕羞的处子。
两百元人民币无声无息的飘落,仿佛慢镜头。(4)
‘到处都是黑暗,同情心都死了,难道光明只是一个传说?还是我们生错了时代?抑或这里是人间的炼狱?而非我们乐郊?然而,我们的城市这是怎么啦?’
……
电视机里有一段这样的对白,社区保安小宋站起,撅了撅嘴,切换回监视频道,一切正常。夜班还有一小时就结束了,小宋开始盘算去哪里吃早点,路口那家‘天天食档’最近推出免费试尝的早点,不过有时限,七半点后就没有了。听说向东路刚开了家‘食为天’,和电视里演的一样,老板是个女的,挺漂亮,铁狮子头做的也很地道,也许该拉上几个朋友去吃一顿。
小宋的目光在几个监视器上扫过,突然发现异常,有一伙小乞丐陆续溜了进来,而门卫小王却还在打盹。小宋立即拿起对讲机呼叫,门卫醒了过来,明白状况后立即追了出去。
监视器里,小乞丐们跑向垃圾站,他们只是想在垃圾运走前捡点可以卖的废品。因为出了社区大门,这些东西就没有他们的份了。
门卫小王拎着塑胶警棍赶了上去,孩子们一哄而散,小王有些发呆,不知该追哪一个。尽管如此,小王还是捉住一个,是个脏兮兮的小姑娘。小王好容易才制服了她,刚跑掉的小乞丐却又都跑了回来,对小王又撕又咬,这让小王十分狼狈。
小宋在监视器里看到这些,忍不住的笑了,叫醒还在一旁酣睡小张一起观看。小王通过对讲机大叫怎么办,这些孩子都像狼。说话间小乞丐们抢回了同伴,向大门处跑去,小王一边捡帽子和警棍,一边追下去。对讲机里有衣物磨擦声和偶尔的喘息声,小宋对小张说:“对讲机又坏了,看他回头怎么说。”
“小屁孩,别跑,我又不打人!”
小王弯腰站在门口,对小乞丐们喊。刚刚胜利大逃亡的小乞丐们则意气风发的停住,神气的隔着马路观望。
“骗人!保安都打人!”
“我不打,以后垃圾都归你们,别到处乱跑就成!”
小乞丐们有些心动,又有些犹豫。小王叉着腰直起身子,伸手招唤他们过来。
“妈的,我骗你们干什么?要打早打啦!”
小宋对小张说真没看出来,小王还真狠,几个小孩都不放过。可是监视器里,小王却从屋子里拖出一堆纸箱,大喊:“是你们的啦!”
大点的小乞丐慢慢走了过来,脸上有难以至信的表情。
“以后每天早上过来收垃圾,不许进去,怎么样?”
小乞丐们都聚了过来,脸上有恍惚的神情,眼眶里涌上水雾。
监视器前,小宋和小张都不再说话,沉默,沉默。(5)
清晨的校园礼堂内,有四五个学生正在排练一出戏。
阳光透过玻璃窗直射进来,经舞台上的深红色幕布折射,照在几个学生身上,柔和的红彩,一眼看去充满朝气。
他们正在排一出名叫《心之形》的戏,讲的是抗日时期一个中国留学生在日本的经历。这个名叫张道生的人最初是亲日的,是以朝圣般的心情到的日本,之后的事实不断打击他的信仰,虽然日本也有好人,可在大环境下懦弱麻木盲从的日本民众却使张道生陷入绝望,一边是同胞被屠杀,一边是旁观叫好的日本民众,张道生最后终于崩溃,怀抱着手榴弹走向死寂的日本民众。
这出戏不知是谁写的,系主任拿来时,剧本扉页署名:于罘。
此刻导演正在给演员们讲戏,他正说到张道生的爱情,说到张道生思索的军国主义问题,他是这样讲解的:
“对社会意识形态的危机感,对个人对体制的不信任感,对人与人之间信誉崩溃的失望,对贫富加重的忧虑,对军国意识下懦弱的民众的思考,而种种危机重压下,希望却总是存在,不论以何种姿态闪现。即使幸福总是片刻的瞬间,即使黑夜漫漫仿佛没有尽头,但只要一息尚存,人类便不会放弃。”
学生们又互相交流了一下,然后正式排戏。
他们排的是张道生看过南京大屠杀照片后一出戏。
男学生乙停在女学生甲的臂湾里,脸上挂着泪痕,伤心的问:
“上帝啊!使我们生活在一起,却又为什么彼此仇恨?”
女学生乙痛心疾首,她紧紧抱住男学生甲的头,回答:
“上帝已死去!日本也将死去!这麻木而沉默的大众,迟早要将大和民族葬送在历史里,成为一个蛮夷的传说!可是现在我的爱人,我不知该对你说些什么,我的内心同样痛苦而矛盾,因为我想拯救他们,不使他们深陷地狱还无知的欢笑。我该如何?这疯了的世界啊!”
同一时刻,校园外有一个醉酒的人踉踉跄跄的走在马路上,忽的被一块突起的石头拌倒,他索性在路边坐下,望着往来的行人呵呵的笑。不远处有一对母女在晨练,规律性的两步一踢,母女俩动作一致,非常快乐的模样。醉汉兀自一笑,晃晃悠悠站起来,与晨曦中圣洁的母女交错而过。
同一时刻,城南的某酒店内,两位日本客商正与酒店交涉,要求赔礼道歉,进而发生口角,最后打了起来。男女服务员们一拥而上,毫不留情的殴打这两个日本人,而这两人并不还手,只是瞪圆眼睛盯着眼前挥舞拳头的男男女女。而酒店门外,几个路人正麻木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同一时刻,于罘走进文化十一巷四号楼,眼前的景物再熟悉不过,暖气管道的隔热层上落满尘埃,楼梯狭窄不见阳光,空气中有食物腐败的味道。于罘拾阶而上,走到一扇门前,他有些犹豫的掏出钥匙,插入,扭转,门开了,这是他的家。
窗是开着的,芦荟在风中显得有些单薄。
于罘关上窗,在床上躺下,无思无想。(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