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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总,您好!”我很恭敬地回答。
“你哪位?”
“我是邹月的姐姐邹雨,我有事想和您面谈一下,请问你这两天是否有时间?”
那边沉默数秒,回答:“你稍等,我不是林总,林总这时候不在,我帮你找一下。”
表错情,我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国骂。
隔了一会儿,听筒里传来一个低沉暗哑的声音:“你好,我是林启正。”
“林总,我是邹月的姐姐邹雨,有关我妹的一些事,我想和您面谈一下。”我懒得寒暄客气,直奔主题。
“不好意思,我现在在外地。”
“那您什么时候回本地呢?”
“……下周三下午四点,我在办公室。”他挺干脆。
“好的,那到时候见。”
“好的,再见。”他客气地回答。
我合上电话,心想,搞了半天,这不是林启正的贴身手机,那么,小月的那些短信十有八九已被别人欣赏过了,好惨。走回客厅,正见邹月在浴室里揽镜自照,我心里泛起一丝酸楚,难道她不知道这一点吗?这个傻姑娘,到底在干什么?不被人珍视的爱情,就只是个羞耻的笑话。
我走到她的身后,拍拍她的肩,温柔地说:“早点睡。”
小月回头奇怪地看着我,恐怕是被我的殷勤吓到了。
下周三的下午三点五十,我站在了致林集团的楼前,作为资产上百亿的大公司,办公楼出人意料地低矮朴素,林家的低调作风在业内早已出名。
低调虽低调,保安措施却是出奇地严格,我经过金属探测仪,以及三个保安或前台的询问、登记和电话请示,这才站在了林启正的办公室前。一看表,四点过五分,我迟到了。
秘书轻轻地敲门,探头进去低声通报,然后转身微笑地向我点点头,请我进去。
我走了进去,办公室虽然大,但设施也很普通,最醒目的是靠墙放置的一大排书柜,高高矮矮摆满了书。我的视线扫过书柜,扫过办公桌,然后看见了靠着窗台站着的林启正,他的姿势,似乎是专程在等我。
下午的阳光透过半启的百叶窗,从他的身后射过来,我看不太清楚他的脸,但见他穿着深灰色的棉质衫衣和牛仔裤,与我上次在医院碰面时的大款派头相去甚远。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找错了人。
他站直身子,向我点点头,然后指着沙发说:“请坐。”
我走过去坐下后,他也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光线直接打在了他的脸上,确实是他,眼神还是那么冷漠、疲倦,而且,也不如传说中那么帅嘛,我暗想,五官太俊美的男人没有回味的余地。
秘书将一杯茶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盛茶用的是很精美的青花瓷杯,而非写字楼里惯用的一次性纸杯,茶水清沏碧绿,一看就是上等好茶。
他轻轻咳嗽了两声,开腔说:“对不起,有点感冒。请问你有什么事需要和我谈?”
我下意识坐直了身子,正色说:“是关于我妹妹邹月,她到您公司工作有半年了,一直很感谢您对她的关心和帮助,但是,由于我妹妹身体不太好,所以想回家休养一段时间。”
“我已经准了她一个月的假,不够吗?”
“不是请假的问题,我妹妹觉得她不适合在这个公司做下去,她想换个环境,希望得到您的理解。”
“可是我觉得她做得不错,正准备升她的职呢。”
他和我说话时,身子斜靠在沙发上,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右手不停地将一个黑色的翻盖手机打开又合上,打开又合上,脸上的表情心不在焉。
我不想和他兜圈子,决定直入主题。“林总,我上个星期打的手机是您手里的这个吗?”
“不是,是我助手的。不过,那也是我对外的联络号码。”
“您的员工也不知道您手上这部手机的号码?”
“大部分不知道。”
“那您的助手有没有告诉您,前段时间那个手机上有些奇怪的短信?”
他玩弄手机的动作停了,低头想了几秒以后,他抬头说:“是的,是有一些。特别是情人节那天晚上,不过当时我在香港,不在这里'奇·书·网…整。理'提。供',事后才得知。”
“助手为什么没有及时转告您?那天晚上差点出人命,您知道吗?”我有些生气,为了那个傻瓜小月。
他表情郑重地回答:“对不起,助手并不是总能联络到我,我也有私人空间。”
“那么,您对这件事怎么看?”
“一切都会过去的,她只是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
“可是,您要她怎么面对你,或者您打算怎么面对她?”
“我会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工作就是工作。”他坐正了身子,严肃地望着我:“我知道你今天来的目的,我也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对小邹有过任何过分的举动或言语,没有对她的表示做出过任何回应。今后我也不会对她有任何偏见。而且你放心,虽然我的助手知道这件事,但我已告诫他不得对外透露。”
“对,你是可以不当回事,可是,你考虑过邹月的感受吗?你虽然自认为没有过任何回应,但是你的一举一动,对她都有特殊的意义,现在你让她怎么做你的手下?”
“我希望她能调整好自己,也希望你能帮帮她。”
“我帮不了她,感情的事,谁也帮不了她,只有让她离开这个环境。”
“这个我暂时不能同意,小邹虽然没有负责什么具体工作,但是她在财务部,接触到了很多商业秘密,我不能让她离职。”
听到他这话,我有些恼火:“林总,我妹妹幼稚无知,自作多情,所以,就算她那天死在家里,我也不会认为你有什么责任。但是,你也要考虑她现在的感受,她毕竟只有24岁,如果让她继续在这里做下去,我不保证她不会干出什么傻事来,到时候一切后果由你们负责。”
“她当初与我们签订合同时,就已经约定了,如果她提出提前终止合同的话,要赔偿公司三万元,以及五年内不得在与我公司有业务往来的公司服务。你要知道,在这座城市里,与我们公司没有业务往来的大公司是不多的。所以我觉得小邹没有必要这样做。”
“你这样做不公平,我可以向法院起诉合同显失公平,违约条款无效。”
“不,合同很公平,如果我们要解雇员工,也要付很大一笔遣散费,例如像小邹这个级别,可能有十万。'奇·书·网…整。理'提。供'我们公司历来不喜欢员工流动频繁。这是个原则,我不能破了这个规矩。”
他的态度始终平和,似乎是有备而来。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后,我站起身说:“不论如何邹月不会再回公司来了,我会仔细研究一下那份合同,也许我们会在法庭上见。”
他也站了起来:“希望不是这样,我会非常高兴看见邹月回来工作。请你向她转达我的意思。”
“你可以自己对她说。”我转身向门口走去。
他在身后回答我:“如果需要,我会说。”
我倏地转身,他这句话太轻佻,我走到他面前,恶狠狠地看着他:“别去惹她,别瞧不起她,虽然她很傻,但你也应该尊重她!我警告你,她还是个孩子,如果你让她出了什么差错,我会和你没完。”
说完,我摔门走了出去。秘书看到我的派头,吓得站了起来。
(五)
我拐上走廊,向电梯口走去,感到自己的情绪在燃烧,心里只有一句话: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可是今天的霉运还没走到头,一个办公室里冲出一张非常熟悉的面孔——我的前夫左辉,他也看见了我,两人都有一刹那的惊慌,他先镇定下来, 向我点点头:“你怎么在这里?”
我扯着嘴角笑了笑说:“有点事。”加快步伐擦过他身边,继续向电梯口走去。他却转身跟了过来。
“你最近好吗?”
“挺好。”
“上个月我打电话去家里,小月接的,说你喝醉了。”
“嗯,你有事吗?”
“没有,就问问你好不好?邹雨,别这样,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嘛。”他伸手抓住我的胳膊,想让我停下来。我甩开他的手,站住了:“我和你没必要做朋友。你有事就说。”
“你妈现在身体好点没有?”他问。
“就那样。”
“还是一个星期做一次血透?”
“对。”
“换肾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
“可是小月说医生认为有风险。如果需要我帮忙,你尽管开口。”
“不用了,我会自己想办法。”
“邹雨,我是一番好意……”左辉突然停住了口,对着我身后殷勤地喊了一句:“林总。”我转头一看,林启正从我后面走过来。
我趁机向电梯口走去,依稀听见林启正和左辉在寒暄。
我站在电梯口,抬头看着闪烁的数字,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睛有些模糊,伸手擦了擦,竟有些湿润。我暗骂自己不争气,永远都没办法面对左辉,然后深吸一口气稳定情绪。
这时电梯门开了,我走进去,按了一层,电梯门即将关闭的一刹那,忽又“叮”的一响,重新打开,然后,林启正走了进来。
我勉强挤出笑容和他打了个招呼,他也矜持地朝我点点头。
两人并排站在电梯里,他很高,身上有轻淡的香味,像夏天树林里,太阳晒过的树叶所散发的味道,锦衣玉食的公子哥的味道。
突然他开口了:“那个税务局的左处长,你认识他?”
“我前夫。”这句话冲口而出,让我自己都感到惊讶,我完全没有必要告诉他。
他一定也很震惊,我的余光看见他转头盯着我看。
我努力让面部毫无表情。
一楼很快到了,电梯口有几个人在等着他,我穿过人群,径直向大门走去。
时间已经五点多了,街上车流人流如织,潮红的落日挂在天边,我站在路边,想拦下一部出租车,但每台车上都坐着人,偶尔有一部空车,司机也赶着交班,根本不停。我只好放弃了打车的打算,向家的方向慢慢地走去。
六)
第二天,我把邹月的合同带到办公室,喊来高展旗,对他说:“你对劳动法方面比我熟,帮我看看小月这份合同,可不可以想办法避过违约责任这一块。”
高展旗很奇怪地看着我说:“干嘛?小月真的不干了?为什么?那么好的单位,工资那么高,什么原因不想干了?还闹到要打官司,没必要吧。我和我女朋友说一声,让她多照顾她。”
“你先帮我看看吧,有的事你不清楚,下次找时间和你说。我得赶到中院去,那个抢劫的案子上午宣判。”我拿上案卷,匆匆出了门。
一直等到十一点,法官才正式宣判,我的当事人,不出所料,定为主犯,被判死刑。当时那个男孩子就瘫倒在了地上,他的父母在旁听席上也泣不成声。
审判庭在三楼,闭庭后,我心情很差,走出审判庭,摁了下行的电梯钮。他的父母追上来,不停地求我救救他们的孩子。这时电梯开了,三个人拉拉扯扯地走了进去,他的母亲老泪纵横,紧紧抓着我的手说个不停,我也只好再三安慰她说,还有机会,可以上诉。突然,我听见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一转头,竟看见林启正站在我身后低头讲着电话,旁边照例还有他的几个跟班。他低声用英语在说着什么,完全没有要和我打招呼的意思。我也扭头装做没看见他。
电梯到了一楼,我和两个老人走了出来,他们继续留在电梯里,下到附一楼去了。
一直走出大门,来到马路边,两个老人都紧紧地跟着我,我扬手拦下一部的士,准备上车,这时,那个母亲突然跪倒在我面前,给我磕头,这可如何担当得起,我连忙转身去扶,又再三保证一定会尽全力上诉,为他儿子留一条命。
等我安抚好两位老人,再回头,那个的士早跑得没影了。中院地处市郊,出进很不方便,要等到一部空车还真不容易。
这时,一辆车突然在我们身后鸣喇叭,吓了我一跳,赶紧扶着两位老人往路边让让,不要挡住车辆进出的路。
可是车子缓缓滑过我们的身边,又停了下来。我低头往车里一瞧,是林启正坐在驾驶的位子上,他放下车窗,对我说:“我可以带你一程。”
我连忙摆手说:“不用,我自己打车就好。”
“或者,我们还应该再谈谈邹月的事。”
听他这样说,我只好打开车门坐了上去。两位老人站在车外,还在不停地拜托我,我也打开车窗,继续安抚应承着,直到车子驶离他们身边。
“你去哪里?”驶上大路后,他问。
“只要进市内就可以了,随便放我在哪里下都行。”
“好的,你需要停的时候说一声。”
“你不是还有一些人吗?”
他指指身后,我转头一看,后面还跟着两台车。
接下来,我们两人都没有做声,车内的气氛很沉默。
他按响了CD。音乐流泄而出。
我主动地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