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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阿KEN过来接我,直接去机场。”她说着,拨通了电话。
我起身走出办公室,实在不想见她与林启正对话时的样子。
没过两分钟,我的手机爆响,林启正打了过来:“你在哪里?”
“在所里。”
“心遥怎么跑到你那里去了?”他的语气似乎有些紧张。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我站在门外压低声音说:“拜托你赶快把她弄走!”
“我马上过来!”他答应着挂断了电话。
我站在门口,深吸了两口气,调整好情绪,重新走回办公室。
“怎么样,林总就会过来接你吧?”我大声地刻意地问。
“对,他马上过来。”她微笑着回答。
我坐回座位,拿起自己的茶杯喝水,暗暗计算林启正还有多久能来解这个僵局。
她走到窗边看风景。窗外工地上一片繁忙,灰尘满天。室内一时沉寂,令人不安。
虽已相处许久,但有一个话题我们一直没提及,是说,还是不说?我掂量再三。最后,暗自下了决心,清清嗓门,甜美地说:“恭喜你好事将近。”
她回头,笑容灿烂:“谢谢!其实我们这一次也会邀请一些好友去香港参加婚礼,昨天我还和阿KEN商量着是不是也请你去,因为你是我在这边唯一认识的朋友。”
听到这话,我哑然失笑。真荒唐,只见过两次面的人,怎么会想到请我?或者,该不是话外有音,敲山震虎吧?
但是她无邪的笑容和清澈的眼神,让我打住了无端的怀疑。我只得客套地回答:“我们这种人,哪有资格参加啊?”
“不会,都是些好朋友而已。只是香港挺无聊,也没什么好玩。”她似乎真的在思考请我参加的可能性。
我连忙打断她的思路,聊起其它的话题。
林启正很快到达,我起身送客。江心遥却说:“来,和我一起下去,我有样礼物送给你。”
我摆手推辞,直往后退,她却执意牵着我的手,拉我向楼下走去。
见我居然和江心遥一起下了楼,站在车边的林启正脸色微变。
江心遥兴致勃勃地喊:“KEN,我的行李箱呢?”
林启正打开车尾,江心遥钻进去翻找。我站在一旁,万般无奈。余光可以看见林启正一昧盯着我,我作势四处张望,只当不知。
片刻,江心遥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我,然后退到林启正身边,抬头对他说:“邹律师帮我改协议改了很久,又不收我的钱,我把那幅唐卡送给邹律师。”
“嗯,好。”林启正闷声说。
我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张折叠得很整齐的丝绸画,拎开来一看,是一尊佛像,眉目慈祥。
江心遥在旁解释:“这是藏传佛教的观音图,是我托西藏的朋友找来的,很美,对不对?送给你。”
其实在我看来,所有的菩萨都差不多,没什么美丑之分。但她一份美意,我只好迭声称谢。将画收好。无意中,撞见江心遥身后,林启正深深的关切的目光,一时间,感到脸上的笑容已无法维系。
幸好江心遥转身上车,终于救我出苦海。
站在路边,目送这台庞大的陆虎扬尘而去,掘土机的轰鸣响在耳畔,我竟忘了掩住口鼻,灰尘的气味,干燥、烘热,气势汹汹地直冲丹田。
(五十四)
正当我站在路边出神之际,有人凑在我耳边说话:“刚才那女的是谁啊?”
我吓了一跳,回头,见到高展旗的脸,隐隐的,他的面颊上竟有红色的指印。
他望着我,继续问:“是林启正的老婆?”
我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邹雨,你没戏了。”高展旗的口气居然有些幸灾乐祸。
我没搭理他,转身上楼。他跟在身后继续聒噪:“这么漂亮,这么有钱,你完全没有竞争力嘛。还是现实一点,考虑考虑身边的人。我是决定离婚了,跟那个疯女人没办法过下去,简直变态!到时候,你也是离婚的,我也是离婚的,谁也不欠谁。我们两人在一起倒也还合适,怎么样?考虑考虑吧!”
“你以为你想离就能离,当心你老婆逮着你殉情!即使不殉情,也会让你倾家荡产!”我尖刻地说。
“那你不必担心,别忘了,我才是律师,怎么会不想好后路?”
我走进办公室,把那个盒子甩在桌上。高展旗拿过打开,叫道:“哇,这是什么啊?看着阴森森的。”
“叫什么唐卡?西藏的东西。”
“林启正送你的?”
“不是。”
“是他老婆?”
我没有接话,以示默认。
“没事儿送你这个干什么?有钱人真是怪怪的。不会有什么喻意吧?也许在哪个地方写了诅咒的话。”高展旗拎着那幅画上看下看。
我一把抢过来放回盒子里:“不懂就别乱说!干你自己的事儿去。”
高展旗突然想起什么,凑过来说:“对了,林启正的公司和他老婆的那个公司谈合并的事,有没有戏啊?”
“合并?合并干吗?”我诧异。
“你还不知道?前期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了,会将致林公司房地产这一部分单独拿出来跟那边合并,那可是致林最优良的资产。听说林启正的岳父老子准备向女婿交班,以后强强联手,林启正必然是风生水起,前途无量!”
合并,意味着事业的飞跃,也意味着林家将与江家更加密不可分,但林启正却从未向我提及此事。也许不必提吧?我想,或者提了,也只是在心里多长了一根刺,记得我曾对他说过,不用给我全部,只要百分之一就好了,果然,他只给了我百分之一。
我心思辗转,高展旗尤在耳边煽风点火:“这么大的事他都不告诉你?合并以后恐怕总部会移到香港去哦,到时你怎么办?金屋藏娇?也好,总之得不到人,就想办法搞点钱,你可不能手软!……”
我忽转头,望向他大吼:“你在这里啰嗦什么?给我滚远点,我的事以后你少自作聪明,多嘴多舌!”
见我发火,高展旗知趣,高举双手以示投降,灰溜溜地窜出门去。留下我,楞楞地站在窗前,脑中一片空白。
下午所里开会,合伙人济济一堂,商量三季度的分红方案,最近形式大好,个个喜笑颜开,除了我。
手机响,是林启正。
我习惯性地走出会议室,拐弯站在楼道顶端的小阳台上。他该是要约我吃晚饭了吧,忽然,我觉得兴趣索然。
“几点下班?我来接你。”果然,他在电话那端问。
“哦……还在开会,今晚可能要加班。”我支吾地答。
“是不是……不高兴了?”他试探地问。
“没有没有,这很正常,早晚会遇见,而且她也挺好的,真的是要加班,赶一个合同,会很晚。”我很真诚地回答,语气语速均十分自然。
他似乎有点失望:“是这样啊!那你加完班,我来接你回去?”
“我再打你电话吧。”我欢快地说,然后欢快地与他道了再见。
脸上的笑容是僵硬的,一定也很丑陋。这一次的拒绝,其实并非气恼,而是胆怯,没有办法坐进那台车,也没有办法靠近他,某人的气味应当仍未散尽。
我望着远处开始落山的太阳,心里暗自责备自己,邹雨啊邹雨,总之你是学艺不精,修炼未到,还是做不到收放自如。
长叹一口气,继续回去开会。里面的人,已经为了分红的具体数额吵得不可开交。
散会,走出会议室,已经六点,那些小姑娘小伙子居然都坐在办公桌后头,表情严肃。
高展旗怪叫:“郑主任,是不是你今晚通知聚餐啊?都等在这儿呢?”
郑主任回复:“没有啊。”
“高律师请好了,这次你拿得最多,正好我晚上也没饭吃。”我回头加了一句。
“请你那是随传随到,就看你给不给我机会。”高展旗跟在我身后答。
“好久没打球了,今晚去杀几局吧?”我心情苦闷,于是建议,边说边踏进办公室。
转眼,赫然看见林启正站在办公室中央。
高展旗在身后也被吓倒:“哟,林总!”
林启正没有回答他,走过来,低头望着我说:“现在有时间了吗?”
“我……本来是有事的,不过推迟到明天……”我红着脸想圆谎。
“我在楼下等你。”他低声说,向门外走去。
听见身后郑主任殷勤招呼:“林总,欢迎欢迎!有什么事吗?一起用个便餐吧?”
“不用,我还有事,先告辞。”林启正淡淡地答。然后是郑主任渐行渐远的送客声。
我闷头回到座位前收拾东西,高展旗继续不识时务地打听:“你们吵架了?”
“少说两句,别给我惹麻烦!”我告诫他,拿起包出了门。
几个小姑娘跟在我身后一道下楼,叽叽喳喳地也在打听:“邹姐,林总找你什么事啊?”“是啊,等你半个小时,还不让我们进去喊你,结果见了面没说两句话就走了?”
“工作上的事,拿个材料。”我敷衍地答。
几个人继续议论:“害我们以为有什么事,都吓得不敢走”“你不是不敢走,而是不想走吧?”“嘻嘻,真的很英俊哦!我送水进去的时候仔细看了一下,五官真是没的说。”“不过好像挺酷的,没什么笑容。我朋友在他们公司,也说他很严肃,不好接近。”“那当然,太好接近,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找他借钱。”“还有,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投怀送抱。哈哈哈……”
我无奈,只得跟着傻笑。
下得楼来,他的车就停在路边,碍于身旁的同事,我只能慢慢地向前走去,一直走到路口,小姑娘们才分头散去。再一回头,却见他的车,竟在自行车道上逆行着,跟在我身后不远处。
(五十五)
我停下脚步,车缓缓地靠上前来,他在车内看着我,表情复杂。我犹豫着,拿出手机拨通他的号码。他马上接通了电话。
“这样上你的车不太好吧?”我问。
“没关系,上来!”他答。
“要不你说去哪里,我打个车过去比较好。”
“不需要这样,上车一起走。”
“如果又被拍到或怎么样,总不太好吧?”我继续诚恳地建议,内心深处,一半是仍有余悸,另一半,也因为江心遥坐进车中的画面仍历历在目。
他不再多言,挂断电话走下了车,将副驾驶的车门打开,转头对我说:“别傻了,上车吧。”
他既如此,我只好乖乖地上了车。抬眼,却见一个晶莹剔透的玉饰正挂在车子的后视镜上,轻轻摆动,直晃我的眼。
这边,林启正也转过来上了车,见我盯着玉饰看,伸手过去想把它摘掉。
我拦他:“摘了干吗?挺好看的,而且玉能避邪。”
他没有理会,执意摘下来,扔进储物箱里。“我不喜欢车上挂东西。”他说。
“可这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我接口道。
他转身向我:“邹雨,你不需要这么大度。如果见到她不开心,你完全可以说出来。”
我只是面带微笑,轻松地说:“我倒是没什么,只怕她见到我不开心,也许她今天过来找我,就是因为她已经知道什么了。”
林启正居然顺着我的话,认真地想了想,很肯定地回答。“应该不会,心遥是个心机单纯的人。如果知道的话,她不会对你那么亲切,送你那么贵重的礼物。”
“那幅画很贵重吗?”
“她花了十万块从朋友那里买来的。”
我倒吸一口凉气:“那幅画要十万块?我想着顶多值百把块钱呢!”
“那是文物,有蛮多年历史了。”
我只觉不可思议,回想着江心遥的这些举动,我用专业律师的口吻说:“由此可以得出结论,她送我那幅画,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
“一是她知道我和你之间的事,想以此感化我,或者最起码以此警示我,菩萨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林启正依旧不赞成,摇头说:“你想太多太复杂了。”
“如果不是,那就只有第二种可能,你未来的老婆根本是个败家女,可以随便将文物送给只见过两次面、只帮了一个小忙的陌生人,那你将来的日子压力岂不很大?当心她哪天高兴起来,把房子,车子、存款、股票,统统都会送给别人!”
他不由得笑起来:“她平时也不至于如此,也许是和你特别投缘。”
见他下此结论,我忍不住接口:“这是你最希望看到的状态吧?多好,我和她不仅和平共处,还能惺惺相惜、其乐融融。”
一听我这话,他脸上的笑意马上消失了,转身坐正身子,松开手刹,将车向前驶去。
见他脸色沉郁下来,我意识到自己也许太过刻薄。
“看来你比我更容易不开心。”我盯着他的表情,故作轻松地打趣道。
他没有回应,只一味将车往前开去,许久方摇摇头说:“你很有本事,只有你,会让我……尝到狼狈的滋味。”
他的感慨令我有些意外:“是吗?狼狈?”
“你总是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那句话怎么讲?”他眯着眼睛努力思考:“……给我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