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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面容除了些许灰白之外,身上其他的箭伤渐渐结痂了,外人见了他,根本看不出他是个大伤元气的病患。
总管在轩辕淙身边低声说道,通报一声。“睿王爷回来了,正往这儿赶来。”
轩辕淙一下子没了胃口,丢下手中的烤鸡肉,胡乱擦了擦满是茧子的黝黑大手,冷冷丢下一句。“就说我睡了,任何人不得打扰。”
“小的明白。”总管的了指令,走了出去。
但不多久,轩辕淙刚刚躺下,门口已然传出轩辕睿的清冷音调。
“如果当真有心怀不轨的刺客在府内,要第一个面见父皇的人,也是儿臣。就这样不明不白被搜了王府,有辱我名,儿臣的面子何在?”
“进来。”轩辕淙眉头一蹙,坐起身来,大手一挥,让所有宫女宫人退下,门推开的时候才发觉总管面色难看,因为阻拦不力。
“你也下去。”轩辕淙没有勃然大怒,音调很平淡,目送着总管将门关上,才瞥了轩辕睿一眼。
“这么仓促回来,先吃点吧。”轩辕淙指了指桌上还未吃完的菜肴,就着暖炉坐下,见轩辕睿默然不语站在原地,笑着举起酒壶,倒了两杯酒,不疾不徐说道。“我也是被你打断,连杯酒都没喝,陪父皇喝一杯如何?”
以皇兄的口谕拍蔡铜率人搜了一遍睿王府,这是他刚知晓的,却也猜出来背后主事的人,是父皇。
他的怒气没有消减,相反,看到如今胃口大开甚至饮酒开怀的这个男人,轩辕睿愈发面色难看。
轩辕睿却没有接下轩辕淙停在半空的酒杯,冷冷相看,清明眼眸之内是一副了然。“这回要用刺客的罪名,送她下黄泉?”
“无论那晚你在不在府里,我都会让人去搜查,难道父皇会放任凶手逍遥法外吗?更不会因为那个是你心仪的女人,就饶恕她的死罪。”轩辕淙自讨没趣,将那杯酒送到自己嘴边,一饮而尽,语气万分干脆利落,毫不遮掩他的用心企图。
“她怎么可能是凶手?她根本就是手无寸铁毫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父皇是个什么人他自然清楚,要想摘取她的脑袋,就像是踩死一只蚂蚁。但若说她亲手刺伤了父皇,让人很难信服。
轩辕淙的眸光,带着冷意,在烛光摇曳的那一瞬间,陡然落于轩辕睿的俊颜之上。他突地扬起嘴角,那个笑容看的人心里毛骨悚然,他对着自己最看重的儿子晃了晃手中的空酒杯,眼神一沉,肃杀酷然。
“你说她手无寸铁也可,说她手无缚鸡之力也对,但她可不柔弱,即便是个年纪轻轻的女人。”
“可怕的人从来不是手里有利器的,而是身上有戾气的。”他笑了笑,那莫名诡谲的冷意,侵入轩辕睿的体内,他的眉头皱的更深。
轩辕睿面色一白,她是个温暖祥和的少女,难道父皇看到了她身上的戾气?!他的心寒,并非绝不相信父皇的眼光,而是,他也找不到反驳的借口。
轩辕淙的表情,猝然转为冷漠不屑,又是自斟自饮起来。“她在背地里培养了多大的势力,身边有哪些人缘脉络,有谁替她在所不惜铺路,你都清楚吗?如果不清楚,就别说这些话。”
轩辕睿喉咙一梗,顿时说不话来,眼底划过些许刺痛,似乎那些摇曳烛光,也炽燃了他的双眼,让他分不清楚,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轩辕淙啐了一声,闷哼:“说不定在暗中,还跟韩王暗通款曲,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
“韩王爱上她,父皇也知道了?”轩辕睿不无惊诧。
轩辕淙闻言,眯起眼眸,几杯下肚,灰白面容上多了些许异样的潮红。“他承认了,这件事就更难做了,我就担心要除掉她,他也要帮着她。如今都两天过去了,她还是躲藏在我们看不到的阴暗角落,你觉得会不会是韩王把她藏起来了?”
轩辕睿别开视线,扶着桌子坐下来,握住那杯为他准备的酒,抿了一口,默然不语。
“说不定这场戏,还是韩王串通她的吧,让自己的女人来勾引你,毁掉我们父子之间的感情,他才能从中渔利呢。”轩辕淙挑拨的意味,若有若无。
“她不会喜欢韩王。”轩辕睿苦苦一笑,摇头,喝下剩下半杯酒。
“你又有信心,她喜欢的是你?”轩辕淙突地看不惯儿子这般表情,更看不惯他满口都是谈论一个女人的样子。因此,语出不屑。
一句话就置他于死地。
他喜欢上她了。但她呢?
如果推翻一切从头开始,他无法忍耐。
“这世上什么女人都可以,青楼花魁,平民女子,宫女,小姐,身份贫贱,长相美丑,我可从不干涉你这些。”轩辕淙顿了顿,挑眉,浓重的压迫感,朝着轩辕睿的身上袭来。“但你当真要娶她?”
轩辕睿清楚,这是一道鸿沟,他不想放弃,却又无力拒绝。
“太医没当着我的面说,我也清楚,你看我能吃能喝就是好日子?我也有感觉,命不久矣——”轩辕淙又是倒了一杯美酒,闭上眼眸,径自沉入那浓香气味之中,很是享受。“我活在世上这段最后时间,你要做出如何的选择?全都在你。”
父皇要自己,做出最后选择,最后通牒。
站在他这边,会得到什么,站在她那边,会失去什么。
不言而喻。
。。。。。。。。
113 南烈羲为何隐瞒我?
一袭宽大的银灰色素袍,走动之际,窈窕曲线隐现,脸上不施脂粉,宛若清水芙蓉。这一名女子跟随着带路的婢女前往大厅,表情从容自若,没有一分紧张忐忑。
走入大厅之内,琥珀的视线并不漂移,直直落在坐在正中的那个女人,盈盈上前施礼:“民女见过庄夫人。”
话音温柔,像是春风拂过。
这个女人,约莫三十岁的年纪,保养得宜,让她看来贵气十足。她一身宝蓝色袍子,出自专门裁制的裁缝手中,宛若是天生为她打造,衣料显出女子姣好身线,腰线和肩线都万分贴合。肩膀上披着个紫色坎肩,长裙曳地,一旁的暖炉烘着暖气和熏香,见琥珀低头行礼,女人说道。“抬起头来,给我瞧瞧。”
琥珀抬起眼眸,安静地直直望向庄夫人,庄夫人虽然已经为人母,肌肤依旧光滑白皙,杏眼红唇,很有韵味。
庄夫人看人的眼神,不算犀利,却看了一眼,也是心中清明。她笑着端起手边茶杯,语气调侃。“司马戈那蠢货,居然男女都分不清楚,我看啊,他那双眼睛大的跟铜铃一样吓人,倒是个装饰罢了。”
“我常常在各地走动,龙蛇混杂,还是男装轻便些,也免去不少麻烦,但请夫人别见怪。”琥珀挽唇一笑,并没有因为庄夫人的说笑,表露出一分紧张不安。
庄夫人的视线,定在琥珀的身上,她已经红妆示人,黑发高高挽在脑后,系着粉色飘带,一身银灰色袍子,围着白色皮毛斗篷,清新脱俗。年纪约莫十四五岁,长相精致娇美,庄夫人似乎隐约从琥珀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出嫁时的模样,当时可是年轻的紧呢。她目光一沉,转为深沉笑意,嗓音虽然柔美,却也有独特的力道:“你愿意在我面前这般打扮,便是诚意,有什么值得我责怪你呢?”
从一个宫少爷,变成宫小姐,她真是给自己一个不小的惊喜。
琥珀眸光一闪,庄夫人给她赐了座,她坐在一旁,微笑着询问:“不知夫人见我,所为何事?”
庄夫人继续品茗,眼眉安宁,手边的大红色珊瑚珠,格外显眼。“原本以为你是个男子,听说你很有自己的想法,我也有意让你跟着殿下,必要的时候帮他拿主意,也防着点有心之人。没想到如今一看,却是个小姑娘,这件事倒是难办了。”
让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子跟随她的儿子,怕会闯祸吧。毕竟她看起来,也是一副未曾长大的稚嫩模样。
琥珀闻言,却是婉拒:“我并没有卷入皇宫生活的念头,何况帮殿下打点一切,我这个年纪身份,还有阅历,都显得有心而力不足。”
庄夫人瞥了她一眼,遭到拒绝也不疾不徐地丢下了一句:“你若有心,这事儿也可以成。”
“当今王储才八岁,庄夫人找有能力之人安插在他身边,难道是宫内——”琥珀沉默了半响,才凝神望向庄夫人的身影,眼底的纯净,蓦地覆上些许暗淡。“有人在算计殿下?”
庄夫人端茶的手一顿,冷冷一笑:“太聪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琥珀陷入沉思,眉头轻轻蹙着,那双眼眸轻轻垂着,无人看透她此刻的眼神。
庄夫人的语气带来些不屑,陡然空气之内夹杂不善意味。“如果要随便找个带孩子的人,我何必找上你呢?那种人,满大街都是,宫里跟着殿下跑的宫女也有数十个,够多了。”
琥珀的嘴角,生出一抹浅淡的笑容,她的视线停在自己脚尖,听的庄夫人继续发问。“不过你确实比我想象中要来的年轻,你多大了?”
“十四。”琥珀捧着手边的茶杯,眼波不闪。
“还未嫁人吧。”庄夫人抬了抬眉梢,精美妆容之后的表情,却显得生疏。
琥珀笑着点头:“是,夫人。”
庄夫人的表情,流露些许惋惜:“没有嫁过人,生过孩子,也很难亲近孩子吧。这件事,的确是我疏忽了,想的不够周全。”这样年轻的年纪,若是当真遇到危险难关,说不定会把孩子直接抛下逃难才对,当真会不顾一切保护别人的孩子吗?!庄夫人的心,已然下了决定。
“洪叔也见过夫人了么?”琥珀的笑意,在眼底加深,晶莹小脸上溢出纯真无邪的试探。
“你在说什么?”庄夫人面色不变,但蓦地心口一紧,她可从未提过洪征,怎么这个少女却猜到了?
琥珀已然从庄夫人的眼底,得到了答案,轻声说道:“我推想着,或许夫人跟洪叔也是一个家族的,或许是他推了我一把,夫人才愿意召见我吧。”
“是他跟我说的,我也很想看看,你到底有何等的出身,他如此看重你。”庄夫人毫不遮掩自己对她的好奇,对方才的试探,也已然默认。
不只是对晚辈人才的重用和推荐,而是——一种尊重,虽说洪征如今年纪老迈,没有任何官位,但在洪家向来是受人尊崇的大家长,不但如此,跟洪家血缘有所牵连的各族各家,也向来对他的公正很是佩服。这样的人,如何要对一个年仅十来岁的小丫头如此毕恭毕敬?
这一点,也让她觉得讶异。
见了这小丫头之后,庄夫人也觉得自己是小觑了她,她虽然长相纯真甜美,但那双眼睛实在是精明锐利,偶尔也有些清傲的气质。
“民女哪有什么了不起说出来吓人的出身呢?”她笑了笑,那挽唇的姿态,平和又纯净,毫不在乎地自嘲。
庄夫人正想说什么,却猝然听到婢女高扬的声音,传入耳边。
“夫人,小殿下来了——”
庄夫人蓦地挥挥手,眼底一热,从本来的位置上站起身来,万分期盼。“快叫他进来。”
一个男孩,就这么走来,走近了琥珀的视线。
这个就是当今王储吗?琥珀扪心自问。一眼瞧过去,就跟富家少爷差不多,穿着金红色的褂子,料子柔软上乘,领口的云纹镶嵌了金线,在阳光下看来,隐隐发着光。这个男孩长相俊秀,眉形飞扬,墨黑大眼,身形稍显的清瘦,肌肤却是跟庄夫人如出一辙,很是白皙。
庄夫人脸上的笑意,满满当当,她朝着王储伸出手去,蹲下身子,柔声呼唤:“鹤越啊,我的孩子,来,给娘抱抱”
鹤越。
年纪八岁,个子到了自己腰际,面容俊秀端正,却已经自己的孩子成为王储又如何?拥有皇帝的十年宠爱又如何?庄夫人永远不是真正的国母,自己无法入住后宫,而自己的孩子却要每日跟皇后娘娘请安,叫另一个女人为母后。
每个人,都是有很多面的,可以蛇蝎心肠,也可以慈爱祥和。
都是因为感情作祟,也许是跟血缘亲人的亲情,也许是跟所爱之人的爱情,也许是
最重要的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到人最真实的那一个原貌。
就像眼前的庄夫人,她眼看着她退去方才的高贵气势,变成一个温柔笑颜的普通妇人。
王储越过琥珀的身边,却没有直接奔向庄夫人的胸怀,而是停下来,打量着这个从未见过的陌生少女。好看的眉毛耸动着,他指着琥珀,笑着问道:“你是谁?哪里来的这么漂亮的姐姐?”
庄夫人不无暗自惊诧,又有些无可奈何,沉声问道:“漂亮?宫里的宫女还不够多么?”
鹤越点头,眼光却还是停留在琥珀的身上:“多,但都不如这个姐姐呢,好像是仙女一样”
“你见过什么样的是仙女吗?”庄夫人气恼,却又无力发作。
鹤越凝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