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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烈羲闻到此处,抬起那双黑眸,对着笑言的昭鹤越,默然不语。
昭鹤越说的巨细无遗,神色一柔,缓缓说着。“第一回收到这份贡品的时候,我就觉得特别,看着这对杯子,就能想到一个人来。平日里只是摆放在自己身边观赏,绝少时候派上用场。”
这对夜光杯的美丽,就像是姑姑,温和婉约,跟秋水一样脉脉声情。即便只是放在角落,也足够照耀整个屋子。
小皇帝说完这一番话,见南烈羲却只是沉默,脸上的笑容也崩落几分,暗自提醒道。
“应该是你所相识的人,从前跟随我的姑姑,也就是如今的清夫人,她的名字很好听,就叫琥珀。”
“我当然认识。”溢出南烈羲喉口的话语,低哑,莫名有一种沉痛的力量。
“往日我也并不喝酒,不过既然你来了,就献上邹国最上城的葡萄美酒,还有这夜光杯。我来敬你一杯,算是感谢当年你的恩德——”
小皇帝不曾察觉南烈羲眼底的情绪,他之前滴酒不沾,不过这葡萄美酒喝上一两杯倒也无事,毕竟他往后是一国之君,若是半点酒量都没有,也实在贻笑大方。
他彷佛叹息一般地吁了口气,黑眸却放柔,在听闻小皇帝提及琥珀时。
下一瞬,他将手中夜光杯中的葡萄美酒,一饮而尽,他仰头,当那甜美酒液灌入喉咙的时候,似乎才稍稍平息他内心的干渴和空洞。
“说来也奇怪,姑姑跟随我两年时间,这回她跟我说已经成亲嫁人,她的夫君倒也是神秘的很,连我都不曾见到一面。”
昭鹤越品着手中的美酒,只觉得今日的南烈羲有几分急躁,他才喝了一杯,对方却已然喝下三杯。
他说着这一番话的时候,南烈羲隐约皱眉的动作,也看得小皇帝内心一沉。
“这酒不合胃口?”昭鹤越笑问,自然这美酒是精心挑选的上品,但南烈羲却没有任何闲情逸致品尝酒香醇厚,不过如果难以下咽,南烈羲又如何会连喝三杯?
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一角,南烈羲淡淡说了句。
“娶她的人,是我。”
这一句话,石破天惊。
昭鹤越手边的银箸,猝然落地,等他发觉自己的失态,已然见到南烈羲起身。
“我要去见她了,恕不奉陪。”
昭鹤越也不顾身边宫女俯身拾起银箸,他还没说话,只能目送那个俊美男子疾步离开,他仓促追上去,却撞到了脚边的矮桌,桌上盛放的精致碟子膳食,全部落地,杯盘狼籍。葡萄美酒的浅红色汁水,溅出来染红他的华服,立刻跪下两个宫女替他擦拭酒液痕迹。
他自然追不上南烈羲了。
他头也不回就出宫,要去见的人,自然就是姑姑。
昭鹤越站在殿堂之内,曾经想过何等的男人,才能娶得姑姑为妻,没想过会是他。
心里的感觉,很奇怪,说不上来。
那个男人,或许是匹配的上姑姑的人,他是大赢王朝最尊贵的人,是一国之君,更有别人不能相提并论的威严魄力,谋略手段。
跟他相比,自己就像是还未彻底成长的小树,而对方,已然是一棵参天大树,足够给姑姑更多更好的庇护。
昭鹤越一个人站在殿堂之内,目送着南烈羲疾步远走的身影,面容之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无踪。
桃园。
正跟乐儿一道逗弄了一会儿胖小子,楚炎从镇上赶回来了,如今镇上的客栈,经营的越来越好,自然如今要忙的事也越来越多。不过楚炎总是及时赶回来用晚膳,也陪伴自己的妻子儿子,一家三口人,别提多开怀了。
琥珀垂眸一笑,离开的时候,轻轻掩上房门。
跟乐儿的投缘,或许是因为她的性情之内,也有火热的勇气,跟自己很相似。
看到乐儿找到幸福,仿佛她也看到从前的那个上官琥珀,找到了最好的归宿。
她的心情变好,步伐也不免轻快许多,走路带着几分韵律,宽大秀雅的外袍随风舞动,她走着转一个圈,宛若翩翩起舞的蝴蝶。
她走到庭院边缘,终于停下脚步来,双手轻轻覆住秋千架,安静地坐下来。
她长声探出一口气,眼眸微微挽起欣慰笑意,独自轻摇秋千,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她编着发辫的黑发,就在脑后轻轻甩动,宛若少女一般怡然自得。
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应该是永爵,琥珀还未站起身来,只是将眸光转向门口,见永爵刚踏入门槛,身后有一个橘色的身影,匆匆跑向永爵,蓦地一把拉住他。
琥珀微微怔了怔,却没有开口发出声音,只是坐在秋千上,观望那个男人,还有那个女子。
“你给我站住!”
苏小蛮低喝一声,她方才在海边没人看到的角落想了整整半天,如今天黑了才想着要来找他,要追上他。
听到他的秘密的时候,她当然吓坏了。当机立断,迈开双腿就准备开溜,她不愿自己更多的震惊愕然,还有别的情绪被他看穿,因为她知道,只要他看到她流露出怜悯同情,都会让他受伤,心痛。
跟是否大胆毫无关系,换做任何一个女子,都该被吓坏,不是吗?
但冷静下来之后,她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她任性没错,任性了二十一年,这回也要继续任性下去。
她不退反进。
永爵皱了皱眉头,望向她身上还未风干的衣裳,那橘色束腰的女子上衣裤装,都勾勒出她作为一个成熟女子妩媚的曲线,更衬托出她独特的潇洒风味。
“回屋子去换身衣裳,秋日风大。”他拍拍她的肩头,手掌还是带几分湿漉漉,他淡淡一笑,仿佛他们之间从未发生任何事的平静亲切。
“我才不管风大风小——”
她曾经生过他的气,气他赶走自己,也毫不挽留。她对自己说,至少也想让永爵看看,没有他,她也可以过得很好。
这半年来,她是这么活着的。
但身体在上城,心,却早已飞回了桃园。
如今,她比任何时刻,还要确定,她喜欢笑面虎的程度,已经很深了。如果现在抽离出来,她也会不好过。
“你会动心吗?”她蓦地勾住他的脖颈,让他只能看着她,苏小蛮不安的问,红唇在他的薄唇上摩擦着,想把他的注意力勾回来。
该死,他是不是真的讨厌他,不然为何对她没半点反应?
永爵没有回答,任由她胡乱吻着。
琥珀蓦地捂住了唇,睁大了眼眸,不敢置信。没想过苏小蛮当真吻了永爵哥,看来,一向无所谓的永爵哥,也真的遇到了克星。
或许不久之后的桃园,又要多一个小家了吧。
短暂的惊诧,心头覆上些许欣喜,如果永爵哥真的厌恶苏小蛮,早就一把推开她了,而不是任由她吻的如此激烈。
不过,她也不能再看下去了,非礼勿视。
她挽唇一笑,扶着秋千架,缓缓走开了,身后的那一对男女身影,也渐渐被黑夜笼罩了。
“你到底是有几条命?”
还未走入自己的房间,门口的高大身影,猝然让她停下脚步。
他的嗓音,宛若紧绷的弦,他猝然将她一手拉住,拉到屋内,将门重重关上。
“我不过是凑巧看到他们罢了,而且及时抽身出来,永爵哥即使怪我,也不可能对我动手生气啊——”她依旧说笑着调侃,不曾察觉到底南烈羲的言下之意为何,为何他整个身上带着淡淡酒气,还有隐约的怒气。
她早先就在秋千架上,只是顺其自然看到苏小蛮对永爵哥示好的一幕,南烈羲何必为此生气?
“坐下来,我有话要说。”
南烈羲捉住她的手,紧抓不放,把她带到内室,让她坐在床榻上,他紧跟其上,坐在她的身边。
那一双黑眸,对准她的眼,就好似,天际的雄鹰盯着地面的猎物。
她依旧笑容不变,轻柔覆上他的胳膊,淡淡问了句,虽然他这样的眼神,仿佛已经让她有些不安。
“什么话?”
南烈羲跟她十指相扣,眼底卷上几分笑容,却又带着几分阴郁。“我要收回以前说过的话,关于我们的孩子,我改主意了。”
“你说什么——”琥珀不自觉皱了皱眉头,没想过他在一月之后,就改变了主意。他当下说过,是因为喜爱她,所以想要更完整的家。
他绝口不提宫内的压力,不想让她太不安,但这回,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南烈羲扯唇一笑,俊美五官因为笑容的关系,显得亲切一些。“我想这件事,我们可以往后再说,孩子们看起来是一堆麻烦的东西,不是吗?”
他的抱怨,却是言不由衷,琥珀只觉得这些理由,根本就站不住脚。
一阵短暂的沉默,夹杂在两个人的身边,那一双浅褐色的眼眸,渐渐蒙上了灰暗的颜色。
她嘴角的笑容,蓦地转冷。“你知道了。”
她的心里,却出乎意料没有太多的诧异,因为她知道,或许迟早有一天,这件事会戳穿。
但意料之中的心酸和无助,还是汇入她的内心,她避开他的视线,说的镇静从容。“你我相似的一面,是各有各的固执,如果你不知道背后的原因,也不会这么生气,更不会突然改变主意。如果你不知道今夜的谈话,也不会有。”
她几乎已经成为最为了解他的人了。
南烈羲的手掌,从她的手中松开,缓缓移上她的胳膊,最后覆上她的肩头,他的眼眸之内,只剩下一派清明光亮。
“别因为我的一番话去冒险,知道吗?”
他宁愿当初,他只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话。
“是因为你,但更大的原因,是因为我自己。”她轻摇螓首,当然他如今的决定,是为自己着想,但凡女人知道男人看重自己胜过一切,包括孩子,体谅自己,包容自己,应该觉得心里暖暖的。她将小脸贴上他的身子,眼眸缓缓睁开,缓缓闭上,轻吁一口气。“复杂忐忑又欣喜期待,任何言语都不足以形容我做下这个决定的心情。”
南烈羲蓦地愣住了,他曾经一度觉得琥珀的心思难以揣摩,像是深邃的大海,他无法丈量,而如今,他已经感受的到,琥珀的心,坚忍不拔,用情专注。“我也想跟乐儿一样,有个孩子,我不觉得孩子会让我烦忧,相反,我很乐意。”
“什么事都可以依你,但这件事,就听我的吧。”
南烈羲重重叹了口气,将她环抱在怀中。
他不想错失她。
他不要琥珀变成一个他往后只能在回忆之中见到的女子,跟一团美丽却短暂的迷梦一样,他再怎么追,也得不到。
他不要往后的几十年什么都可以信手拈来,偏偏这段感情,只能埋葬在最深处。
轩辕褚的下场,他已经看到了,他不要重蹈覆辙。
“我也不会拿自己的身体性命来开玩笑,你放心吧。”琥珀笑颜对他,摆摆手,将小脸对准他的俊颜。
将这句话当成是约定,南烈羲总算放下心中巨石,他凝重紧绷的脸上,也终于浮现了淡淡的笑容。
“我方才去过宫里了。”顿了顿,他轻轻抚摸她柔嫩的面颊,缓缓在她耳边低语一句。“小皇帝已经知道实情。”
“迟早要知道的——”
琥珀微微蹙眉,却又很快舒展开来,她眯起眼眸看他,情绪早已平复。
“你喝了酒?”
她的小手缠绕上他的衣角,她安静地躺在他的怀中,仿佛整个人都十足惬意起来。她嗅了嗅他身上的气味,除了往日的淡淡檀香味,还有一种特别的酒香。
“小皇帝挑选的上乘葡萄美酒,还特意将一对贡品夜光杯给我享用,我似乎也明白为何他这么得你的欢心了,是个性情不坏的少年。”
南烈羲扯唇一笑,如今他安心了,说着今日的晚宴,昭鹤越提及的那一对琥珀杯,也让记忆尤甚。
他也是从年少时候到如今,当然明白,少年时候的感情,很短暂,也经不起考验。他看得出昭鹤越对琥珀的心意,但所幸当成是对琥珀的另一种关怀和庇护。
“难得从你嘴里听得到对别人的称赞”琥珀轻笑出声,抬起眼眸瞥向他,语气轻松戏谑。
南烈羲的视线,锁住她的身子,眼底的笑容渐渐斑驳。
琥珀却蓦地挺起腰肢,将粉唇往他唇上一送,笑嘻嘻又重新回到他的怀抱。
“别闯祸。”
他的嗓音一沉,她看见他缓缓瞠圆了比夜色还要深沉的黑眸,墨浓的剑眉,挑高。焦躁得像个未经事的毛头小子,她攀附在他臂膀上,感受到衣裳下的肌理紧绷偾张,蕴藏力量与克制失控的忍耐。
琥珀将眸光留在他的肩头,她的小手覆上他的腰带,压低嗓音,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我想拥抱你,彻底拥抱你一回”
为何喝醉的人更像是她呢?
她跟醉鬼一样,讨要他的疼爱。
她的五指,几乎就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