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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井上想像的那么了不起!」
他的怒吼响彻整间保健室。他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紧紧握住我刚包扎好的左手,贯穿脑髓的痛让我差点忍不住大叫。
芥川继续叫喊:「什么认真又诚实又体贴的好人!才不是!我才不是那种人!井上什么都不明白!」
他以毫不留情的国务部长紧紧握着我的手,还渐渐把脸贴近。透露出怒意的眼神、嘴里吐出的痛苦喘息、苍白而不住颤抖的嘴唇,都让我感到一股狂乱的杀气,我害怕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想要退后逃开。
「我在很久以前就把别人的人生搞得一塌糊涂,就像大宫那样,表面上伪装得很诚实,其实却是最卑鄙最下流的人,甚至背叛了信任自己的人们!」
好恐怖,手也好痛。我被他的激情震住了,全身动弹不行。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漆黑的浊流,渐渐注入我心中。
「我不能有丝毫的纵情享乐,非得严格地自我戒持不可,但是我抑制不了自己的冲动。现在我在想些什么,你知道吗?井上?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情是怎样吗?知道我真正的愿望是什么吗?知道我正在想的事有多卑鄙吗?你不知道吧?我是多么污秽的人类……井上,你……你根本一点都不懂吧!」
他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杀气腾腾地瞪着我。
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芥川……
芥川终于放开我的手,转变成悲伤痛苦的表情。
「我一定伤害了你吧!希望你能忘了这件事,不要再管我了。」他沙哑地说完,就站起身来。
「对不起。」
难过地道歉后,芥川离开了保健室。
被独自留下的我,感到脚底窜上了一阵寒意,全身喀嗒喀嗒地颤抖,我忍不住以双手抱紧自己的身体。
只有刚才被他抓紧的左手伤口火辣辣地发热着。纱布被染红的色块渐渐扩张。
……井上什么都不明白!你根本一点都不懂!
他这几句话贯穿了我的胸口,我感到呼吸困难、皮肤痛得像火在烧,同时脑中封闭的记忆也鲜明地重现了。
心叶、心叶,这个愉快呼唤我的声音。用戏谑的表情仰望我的甜蜜眼神。摇晃不已的马尾。
……心叶,你一定不懂吧!
在屋顶栏杆旁回过神来,寂寞地对着我微笑,喃喃说完这句话就后仰倒下的美羽。
那天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但美羽的脸却重叠上芥川的脸,让我感到一阵茫然。
刺骨的寒意依然无法停止,抑制不住的恐惧逐渐麻痹了我的脑袋。
不行……
我受够了。
不可以再接近芥川了!
一天之中,我的体内会几度涌起野兽般的暴躁情绪。
我一想到自己迟早会放纵情感伤害某人,眼前就变得一片黑暗,全身都会冒出冷汗。
要怎么做才能压抑这种焦躁的情绪?
请不要再逼我了,我不知道现在的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在图书馆割书时的触感,反复浮现在我的脑海。
离柜台远远的,也听不见人声,处在只听得见自己的喘息和翻书声的寂静中。我感觉好像独自待在世界的角落,既孤独又恐怖。也为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愧疚得浑身发抖。
那时,我从书包里拿出美工刀,对准书本中心往下划开。把书页从书上切离时,我感觉自己的心不可思议地得到解脱,整个人都变轻松了。
想要切开。
书本……不,是更柔软、更温暖、更纯净的东西……
这么一来,积聚在我胸口的焦虑痛苦一定可以获得解放吧!
或许也可以不再听见每晚责备我的声音。
请你一定要谅解,这样的我真的没办法见你。现在的我正站在一个摇摇欲坠的危险场所。
我在第六堂课开始前回到教室。跟担心我的同学们敷衍几句之后,就回到座位上。
芥川正在自己的位置上翻着笔记。我悄悄看他一眼,心里猛然一惊,很快又转型视线,把课本拿出来放在桌上。只是跟他共处一室,我就紧张得快要无法呼吸了。
扫除时间,我拿着拖把走到走廊,琴吹同学也跟了过来,鼓着脸颊对我伸出手来。
「借用一下。」
「呃……」
「那样的手没办法用力,拖了也是白拖。」
她从疑惑的我手中抢走拖把,开始拖起地。
「竟然会割到自己的手,井上真是有够拙,笨死了。」
「呃……嗯,谢谢你。」
「我又不是想帮你,只是想要快点打扫完。」
琴吹同学噘嘴说完,就转身背对我。
「井上……你跟芥川吵架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芥川先回来了,你们后来也没有再说过话。」
「是你多心了吧!」
我以软弱的声音回答后,琴吹同学猛然转头,生气地瞪着我。
「算了,反正跟我又没有关系。」
对了,芥川现在好像不在教室。他去了哪里?不,还是不要深究比较好。我不该再跟芥川牵扯太深。
「井上,你今天会去排演话剧吧?」
「呃,嗯!」
我犹豫地回答着。芥川在保健室里叫我忘记这件事,但是我真的能保持跟以前一样的态度吗?我现在只要一看到他的脸,就会怕得全身颤抖。
琴吹同学拖完地之后,我们走进教室。
她瞥见自己挂在桌旁的书包,突然睁大眼睛。
「奇怪?」
她专注地盯着书包的背带部分。
「怎么了?」
「兔子不见了。」
「啊?」
「那是我跟远子学姐一起去文具店买的。怎么办……到处都找不到。」她垂下视线,好像就快哭出来了。
「要不要我帮忙找?」
「不用了,你先去排演吧!」
「可是……」
「你快去啦!」
琴吹同学坚持地说着,我只好先走了。
我怀着凝重的心情,往会馆慢慢走去。途中,我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往校舍后方,结果竟然发现芥川的背影,我顿时有种晴天霹雳的感觉。
「!」
芥川挺拔地背对着我。
他的右手好像拿着什么蓬松的白色物体。
仔细一看,那是一只兔子。
并不是吊饰,而是真正的兔子。
兔子覆盖着柔软毛皮的颈部滴下鲜红的血液,连芥川抓着兔子耳朵的手都被染红了。
我突然很想吐,急忙逃离那个场所。
那只兔子怎么了?芥川到底做了什么?我的脑中盘旋着诸如此类的疑问时,全身也涌上一股寒彻心扉的恐惧,恨不得能早一刻离开他。
好可怕!
芥川好可怕!
我没有去小会馆,而是跑出校门直接冲回家。
我进入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坐在书桌前抱着头。
心悸还是停不下来,脑中不断浮现芥川在保健室中目露凶光的模样,跟美羽憎恨地望着我的眼神互相交错,我忍不住大叫:「快停止!」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之间本来只是会闲聊几句,偶尔互相对对作业答案的和谐关系啊!
为什么要让我看见你的激情?为什么对我发怒?
美羽……美羽也是一样。
就像野岛深爱着杉子,我也为美羽痴迷不已,我一直深信美羽也喜欢我。我们相处得十分愉快,每天都在欢笑中度过。但是,国三那一天,美羽却在我面前从校舍顶楼坠落,只留下谜一般的这句话。
……心叶,你一定不懂吧!
我的世界,在那个夏天崩毁殆尽。
为什么美羽会做出那种事,我直到今天还是不了解。美羽会跳楼是因为我的缘故吗?我对美羽做过什么吗?
胸口突然一紧,仿佛被她白细的手指捏住心脏似的,我痛苦难耐地按住胸口。喉咙好干,视线如游丝般晃动,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我脚步蹒跚地往床铺倒下,重复着短促的呼气吸气,拼命抑制发出悲鸣的身体。
回过神之后,我发现自己闭着眼睛,肩膀颤动不停喘息。汗水把我的头发和衬衫都浸湿了,我感觉很不舒服。
我至今仍然无法忘怀美羽。
我再也受不了了。再也无法忍受跟一个人心灵交会、相信着两人的未来,而这份关系却突然被切断的情况。
美羽已经让我受够了。
我微睁的眼睛,看见了那本《友情》躺在地上。可能是我从椅子上爬起来时,不小心弄掉的吧!
我怀着痛苦的情绪,被汗水遮蔽的视线凝视着那本书。
用充满绝望的阴暗眼神看着我、责备我的芥川,也一定像大宫那样,守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独自受苦吧……
不过,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因为我们并非朋友。我不可以再想芥川在保健室时情绪为什么那么激昂,更不可以在意那只兔子发生了什么事……
这天我没什么食欲,晚餐剩下了一半以上。
我对担心的妈妈解释:「我……好像有点不舒服。没事的,明天一定会恢复的。」
当妹妹撒娇地缠着我说「哥哥,再继续玩游戏嘛」,我只是摸摸她的头,向她道歉说「明天再跟你一起玩,对不起唷,舞花」,然后又把自己关进房里。
我关上电灯,躺在床上,用耳机听着柔和的抒情曲。此时妈妈打开房门走进来。
「心叶……你睡了吗?天野学姐打电话来了。」
我拔下耳机,坐直身体。
「谢谢,我现在就接。」
妈妈走出房间后,我拿起电话分机。
「喂。」
我的声音软弱无比,连自己听了都觉得丢脸。
远子学姐一定是因为我翘掉排演,所以专程打电话来兴师问罪吧!
果不其然,话筒另一端传来了响亮的声音。
「喂,心叶,怎么可以背着学姐偷偷翘掉社团活动!小七濑也很担心你喔!」
「对不起,我离开教室之后突然觉得很不舒服。」
「真的吗?」
远子学姐沉稳询问的声音,就像我刚才在听的抒情曲,轻柔而温和地响起。
「就算你说谎也骗不了学姐。你是因为不想看见芥川吧?」
我吃惊地问道:「芥川跟远子学姐说了什么吗?」
远子学姐噗哧一笑。
「果然是因为这个啊!今天的排演芥川也迟到了,他一听见心叶还没来,就表现出很难过的模样,说了一句『是这样啊』。看来他好像知道心叶没来练习的原因。所以,我试着『想像』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竟然设计我说出来,远子学姐太过分了。」
「你可别小看我这个『文学少女』。」
听到远子学姐得意洋洋的声音,我整个人都虚脱了。啊,为什么我老是败在这个人的手上?真不甘心,太没道理了。
「呵,你就觉悟吧,对学姐从实招来。」
在她开朗的催促下,我只好把我跟芥川的事都一五一十说出来。
远子学姐一边听我传述,一边也不时轻声应对。等我全部说完后,她就以神秘的语气说:「那个啊,我今天在图书馆听见又有人割破了书。包括珍?尤兰的作品集、北原白秋诗集,还有椋鸠十的童话集和小松左京的短篇集……而且,更早之前我还听生物社的人说,他们养的兔子少了一只。」
我握着话筒的手霎时变冷。
图书馆的书又被切了?而且,还有兔子失踪……
「可是,我认为破坏书本的并不是芥川。这次和上次都不是。」
远子学姐突然语气果断地这么说,我不禁为之哑然。
「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一起找出『事实的真相』,心叶?」
母亲,为什么我会如此愚蠢地重蹈覆辙?
我觉得自己最近写的信件内容都很不正常。但是如果停止写信,就好像无法继续抑制我体内那种狂暴的冲动。
今天我对井上怒吼了。我明知他没有恶意,也知道他是在担心我。但是,他脆弱而易受伤的个性却让我莫名焦躁起来,所以我还是忍不住伤害了他。
井上放学后没有来排演话剧。我本来一直在烦恼要用怎样的面貌对待他,所以老实说,我反而觉得松了口气。
另外,那个女孩的精神状况好像越来越糟,我已经快要无法掌握了。我把被割断咽喉而死去的兔子埋在校园的樱花树下。就算洗了再洗,我还是觉得手上的血腥残留不去,自己都很想吐。
母亲,我最近写的信一定让你担心了吧?一定让你觉得不知所措吧?可是,这些事我只能告诉母亲一个人。
母亲生我的时候因为太过操劳,才会把身体搞坏。
所以,我一定要成为一个不会增加母亲负担的独立孩子。为了不让你担心,为了不让亲戚看不起生下了我的你,也为了不让你因为生了我而感到悲伤。
但是,六年前的那天,我做出不在这之前的行为以致毁了别人的人生,那件事的惩罚就是让我失去你。
然而,我如今又要做出不诚实的行为了。
母亲,母亲,你的儿子到底要愚蠢到什么地步才会甘心呢?
隔天的白日做梦时间,我拿着妈妈做的便当走到文艺社活动室,发现远子学姐已经先到了,她把脚踏在铁管椅上坐着吃「饭」。
她把莎冈《你喜欢布拉姆斯吗?》的文库本放在膝上,翻着书页,不时撕下一小块,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