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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长叹了一声:“唉,我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是古往今来第一野心家!”
公主仍旧愀然不乐,但过了一会,她又道:“人参肯定有防止变老的作用,真值得好好研究一番!”
公主后来真的花了不少时间去研究人参和生命的关系,但那是后话了!
当下,宾主双方,一见面就十分愉快,方一甲让年轻人和公主进了书斋,坐定之后,方一甲用一把十分精致的斗彩细瓷茶壶,斟了两杯酒,酒才入杯,就有扑鼻的酒香和参香。
他亲自把两杯酒递给了年轻人和公主,道:“这是上好老山参浸的酒,暖暖肚子!”
这“暖暖肚子”四字,倒也不是空话,一口这样的酒喝了下去,就有一股暖意,直透丹田,令人有说不出来的舒泰之感。
然后,又是一轮寒暄,问起了年轻人的叔叔,等等。年轻人指着公主:“我和她谈起了叔叔和你所说的往事,她听得大感兴趣,那时候的日子──”
方一甲接上了口:“那时候的日子,唉,人不如蚁,也不知是怎么捱过来的!”
对于方一甲的“怀旧”,公主显然一点兴趣也没有,在年轻人和方一甲寒暄的时候,年轻人留意到公主曾经集中精神,显然是想从方一甲处,接收到一点什么讯息。可是年轻人并不知结果如何。
这时,公主忽然开门见山地问:“方先生,你曾在那个屯子的禁地之中,看到过四条金龙翻滚的奇景!”
方一甲像是想不到公主忽然就会问起这个问题,可是他也不感到震惊,只是略呆了一呆,才眯着眼道:“是看到了很奇怪的景象──”说了这一句之后,他甚至闭上了眼睛,又补充道:“当然不是真的四条金龙,可是乍一看,也真有点像!”
公主又盯着问:“那么,照你看,那是一件什么事?”
方一甲睁开眼来,笑:“连年老弟那么有学问的人,看到了之后,都琢磨不透,我这个乡下老头儿,怎能知道是什么事?”
方一甲口中的“年老弟”,自然是年叔叔,而不是年轻人。公主仍然不肯放松,虽然她看出方一甲的口风十分紧,不是轻易肯透露什么,她还是问:“详细的经过情形怎样,请告诉我们!”
方一甲又眯起了眼睛,忽然问了一句:“怎么,可是有什么新的发现?”
这一句话,大大出乎年轻人和公主的意料之外。听方一甲的口气,像是如果有了新的发现,他就可以把当年的事说一说,不然就敬请免谈!
如果有新的发现,这时自然容易应付──一谈上了话,他们就觉出方一甲这老头儿难应付之极。可是根本没有什么新的发现,急切间也无从提得起,方一甲如此精明,要是胡言乱话,给他拆穿了,只怕当时就会下逐客令,那真是无趣之至了!
所以,以公主的应对之伶俐,也不禁呆了一呆,她立时向年轻人望去,年轻人心念电转,陡地想起了一件事来,于是他淡然一笑,道:
“有一件事,叔叔可能没对你提过,他后来遇到了乐家的一个人,乐四!”
方一甲“唔”的一声:“乐老四?乐老爷子很相信他,等于是总管一样,是乐老爷子的内侄,本来他不是姓乐,后来改了的;乐家人丁单薄,几代都是单传!”
这其中的关系,只怕连年叔叔也不知道,年叔叔只知道乐四是乐家老爷子侄。年轻人想:这自然是叔叔的疏忽了,单传的独子,没有弟兄,自然也没有侄子这种亲戚关系了!
年轻人说了一声:“是啊!这乐老四,对叔叔说了一些话,说是他们根本知道你们曾先后去窥伺过禁地这件事,而且断定你们看了,也不会知道是什么事!”
这个情况,显然方一甲并不知道,所以,也给他带来了一定程度的震动,接下来,足有五分钟之久,方一甲完全陷入了沉思之中!
在这当口,公主也集中精神,又想在方一甲处捕捉到有用的讯息。
方一甲才又开口时,说的是:“原来他们早知道了,居然不动声色,其是怪事……乐家大宅中的怪事很多,又岂止那禁地中的情景而已!”
年轻人笑道:“还有什么怪事?”
方一甲神情十分讶异:“令叔未曾和你提起过吗?乐家大宅闹狐!”
闹狐!
年轻人一听,就向公主望去。
他知道公主对中国话十分有研究,会说几个大系统的方言,听说苏白好听,她就下苦功学会了一口吴侬软语。可是,年轻人也知道,公主多半不能一下子就明白“闹狐”两字,是什么意思:果然,公主出现了疑惑的神情来。年轻人伸出手去,在她的手上轻轻一握:“闹狐仙:有狐仙在乐家屋子里作怪!”
公主这下子,自然听明白了,她望向方一甲,神情怪异之至,笑着道:“狐仙的足迹,竟去到那么远!”
别说公主,连年轻人的想法也是一样:狐仙竟去到那么远!
“闹狐仙”这种现象,本身就十分怪异和奇特,相当难以解释,和西方的一些巨宅中的“闹鬼”,十分相似。可是在中国,宅子中“闹鬼”和“闹狐”却完全是两回事。
“闹鬼”十分严重,凄厉悲惨,恐怖血腥,是一个悲剧。可是“闹狐”却比较轻松,而且相当喜剧化,人和狐之间,可以相安无事,一起住在宅子之中。
“闹狐”这种现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十分值得探索。在中国大陆上,一般来说,长江南北,闹得最凶,一些古老的城市,如苏州,更是狐仙最多出没的地方。也有闹到山东河北的。向南,广东福建,就已很少听说,如今在漠北苦寒之地,居然也闹狐,这真是闻所未闻了!
年轻人在呆了片刻之后,才道:“有这样的事?叔叔未曾对我说起过!”
方一甲脱口说了一句:“令叔是正人君子,自然不容易知道宅子中的古怪。”
他在这样说了之后,像是自知口快说错了话,所以连声咳嗽,以作掩饰。
年轻人和公主听了,却更诧异──能不能发现闹狐,和是不是正人君子,两者之间有甚么关连呢?
是不是狐仙不去打扰正人君子。只去作弄卑鄙小人。那么,方一甲难道自己承认是卑劣小人了?
年轻人和公主都是一样的心思,他们也不开口问,只是用似笑非笑的神情,盯着方一甲看──像要看到方一甲自己觉得不好意思,把其中的原委说出来为止!
方一甲一看到他们这种神情,就知道自己的咳嗽,并不能掩饰过去,他随即一笑,作了一个手势:“好叫你们小孩子笑话,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酒色财气,无所不好,所以──”
他顿了一顿,年轻人和公主仍然不明白,所以并没有改变动作。
方一甲又用力一挥手:“我住在乐家大宅专招待贵宾的客房中,每一间客房的贵宾,都有专人服侍,派来我这间客房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大丫头!”
年轻人心中暗骂了一声“该死”,神情有点不怎么好看,公主却笑了出来:“人不风流枉少年,那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方一甲呵呵笑着:“倒不是我勾搭她,是这大丫头勾搭我的,这种事,女的主动,自然一拍即合,我本来以为是飞来艳福,谁知──”
他讲到这里,年轻人和公主,都不免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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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依人小鸟
年轻人和公主都脱口道:“难道那大丫头,竟然是狐?”
方一甲用力一挥手:“那倒不是,我以为是飞来艳福,谁知道那大丫头是有求于我,所以才让我尝了甜头的,姥姥,这丫头……”
方一甲在后面,颇说了些不堪入耳的粗话,来形容那个大丫头的好处,他在那样说的时候,半眯着眼,神情十分陶醉,显然这次艳遇,给他的印象十分深刻,他现在想起来,还大有回味。
这次艳遇给方一甲的印象,确然十分深刻,但比起后来又发生的一些事来,也就不算甚么了!
当红烛高照,长身玉立的大丫头,罗襦轻解,一身雪白的皮肉,粉光致致,俏生生地站在方一甲的身前,低着头,搓揉着粗大乌亮的辫梢时,红烛的烛光闪动,此情此景,确然令方一甲色授魂予,不知人间何世。
及至温香软玉怀满抱,真个销魂之后,大丫头如依人小鸟,偎在方一甲的怀中,几番欲语又止。方一甲是老江湖了,自然知道大丫头必有所求,所以他一面双手在她的身上搓揉,一面道:“你想要些什么,只管开口!”
方一甲才尝了甜头,在佳人面前作许诺,自然豪气干云,当时他心中想,对方是丫头,总不会有什么过份的需索的。谁知道那大丫头一开口,却令得方一甲吓了一大跳,大丫头的声音十分甜腻:“你是贩人参的,能把上好的野山参,给我几斤?”
她一开口,竟然要“几斤”上好的野山参!那直是狮子大开口之至了,方一甲不怒反笑:“你要那么多人参干什么?当柴烧?”大丫头的回答,更是令方一甲啼笑皆非:“有一个人身子……很弱,听说人参大补,所以……”
她话还没有讲究,方一甲已经一下子把她推了开去!因为方一甲听出,大丫头口中的“有一个人”,分明是一个男人,方一甲的反应,是任何男人正常的反应,他不但推开了大丫头,而且,还现出十分厌恶的神情。大丫头也知道自己惹了方一甲的不快,她急急道:“你别见怪,那人绝不是什么低三下四的人,那人极受乐家上下的尊敬,乐家的几个姑娘,甚至都轮流服侍他,我是想令他身子强壮些,感谢我的好处,好叫我日后的日子过得好些,有一次,我还听得乐老爷子说,这个人是他们一家的大恩人──”
大丫头急急地说到这里,方一甲已忍无可忍,用力在她的丰臀上,重重拍打了一下,斥道:“你胡说八道,乱七八糟,在说些什么!”
大丫头苦着脸:“真的,我说的全是真的!方爷你不知道有这样的一个人?那也难怪,许多人都不知道,我也是有一次,老爷派我去服侍他一两天,才知道有这样一个重要的大爷在!”
方一甲仍然绝不信大丫头所说的一切,他又拍打了大丫头一下:“哼,你也跟他──”
大丫头身子乱晃:“没有……没有……不是我不想,是那位大爷根本不让我接近他……所以我才想到……他可能是身子弱……”
方一甲这时,心中也有几分起疑,因为大丫头所说的事,听来虽然荒谬之至,但是以大丫头的见识而论,她是决计无法瞎编出来的。
可是,那个人,究竟是什么人呢?
他一面想,一面道:“那人要是身子弱,他既然是乐家的恩人,乐老爷还会少了人参给他吃?”
大丫头听了,一脸委曲的神情,欲语又止,方一甲催了她几次,她才道:“本来我也不应该在背后说老爷的不是,可是事情实在很过份,老爷一面说那人是恩公……又说什么……若不是有了这个人,也不会有黄金屯子,可是对那人,却又刻薄之极。”
方一甲听到这里,心中更是疑惑,他笑了起来,把大丫头搂在怀中,笑道:“派你去服侍他,也不算刻薄了!”
大丫头撒了一会娇,才道:“真是刻薄,一共是一天半,那人只吃了两餐,吃的也不知是什么,看来像是面糊,又酸又臭,像是发了馊一样,可真怪,那人倒像是吃得十分有滋味!”
方一甲缓缓地吸了一口气:“这个人住在什么地方?”
大丫头立时道:“住在宅子的中间,要经过老爷子住的院子才能进去!”
方一甲捧住了大丫头的脸:“你能带我去见他?”
大丫头现出十分黯然的神色:
“老爷吩咐过,绝不能对任何人提这个人的事,不然的话,要活活打死,我……已经对你说了,可不敢……带你去!”
方一甲说到这里,公主笑了起来:“什么活活打死,也只不过是恐吓,这女孩子胆子太小!”
年轻人和方一甲都默然,过了一会,年轻人才道:“在那种地方,那种时候,以乐家的财势,打死个把丫头,也是闲事,谁会为丫头出头?”
公主看到年轻人神色凝重,知道他说的是实情,所以也就不再说什么。
年轻人问:“后来,她终于不肯?”
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