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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方一甲带来的新资料,实在太诱人了!军师立即想到,乐家大宅中的那个“怪人”,才是真正的四条金龙的主人!
这个人掌握着四座金矿的黄金,而且可以随心所欲,把黄金化为滚滚的金龙,移储到百里之外!要是能见到这个怪人,不知可以得到什么样的好处!
当军师说到当年自己的心情时,冯念慈的俏脸上,略有不以为然的神色,公主也道:“冯爷,那时,据方一甲说,你已经富有之极,享受比王侯还好,也会向望得到更多的黄金?”
军师苍白的脸上,现出一丝苦笑来:“世人爱黄金,没有人会嫌多的,你放眼看去,多少人根本已不需要再取得更多金钱了,可是还不是一样为了取得更多的金钱,而轻视生命的可贵!”
公主轻笑了一下:“令你再去冒险,总还有一点别的原因吧?”
军师点头:“是的,我觉得那个在乐家大宅中的怪人,被方一甲称为大仙,有一定的道理,他决不是一个普通人,就算不是神仙,也必然是一个异人!”
军师当时,确然是这样想的,如果能够有“仙遇”,那么,冒什么险都值得,“仙遇”的诱惑,对一个已经积累了相当财富的人来说,更是无比的诱惑。
所以,军师决定了去!
他是一个行事十分有计划的人,知道民团处处在留意他,所以,他在出发的时候,经过了精心的化装,扮成了一个草药郎中。这种游方郎中,通常是各屯子很欢迎的人物──人总有三病五痛的,总希望能有医术高明的郎中,来解除自己的痛苦。
军师的部署,十分周密,他先到了天津,再从天津出发,而离开天津的那一刻起,他一开口,就是一口标准的天津腔,和自小在天津街长大的人,一模一样。
出关之后,他就一路行医。他本来就精通医理,更精治理骨折,虽然背的是一个草药箱了,但实际上,装的全是上好的药材,自然、一出手就见功效,着手成春,一路北上,有那么一个妙手回春的游方郎中,早已传遍了北方的原野。
所以,当他大摇大摆,来到黄金屯子之际,受到了盛大的欢迎,绝没有人料得到他的真正身份,他仍然住进了他认识年叔叔的大客店,每日求医者甚多,他对个个病人,都悉心治疗。
他很有耐心,一直到了第八天晚上,才偷进了乐家大宅,摸进了乐家老太爷小孙子的卧室,敲断了小孙子的手臂骨,小孙子在沉睡之中,被创痛惊醒,大哭大叫,人又在地上,孩子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当他是从床上滚跌下来,跌断了手臂!
于是,军师就漏夜被请进了乐家大宅。军师本来可以偷进宅去见那“怪人”,可是哪有如今这样,堂而皇之住进巨宅,再见机行事的好?
要驳接骨折,自然再容易也没有,而乐老爷父子,和军师一交谈,就立即被军师的学问所倾倒,乐老爷十分识货,竭力挽留:“大夫你就别走了,就留在屯子里,全屯子会建一个大医局,由你主理!”
军师淡然道:“再说吧,等小少爷痊愈之后,再说吧!”
俗语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小孩子骨易愈,至少也要两三个月,何况乐家有意留下这个“神医”,自然希望他住愈久愈好。
这其间,军师所受到的贵宾式招待,自然比方一甲犹胜一筹,不到一个月,乐家大宅,军师都可以出入无禁,他看到时机成熟,就从方一甲口中获知的秘道,进入了那怪人所住的地方。
情形和方一甲所说的一样,不必重复。推门进去,房间之中,十分昏暗,而且有一股相当难闻的气味。像军师这样的江湖人物,常需要在夜间展开行动,所以在昏暗中视物的本领,也比较常人为高。可是军师这时,也只能影影绰绰,看到有一个人,坐在屋子的一角,乍一看,这个人的头大如斗──但军师已从方一甲那里,知道这个怪人,戴着一顶大圆帽子。
接着,就是在黑暗之中,亮起了雨点绿黝黝的光芒,如果这是那个怪人本来闭着眼,见有人进来就睁大了眼的话,那么,这人的眼睛,能在黑暗之中,发出这样的光芒来,这人也就怪异得很!
见到这个怪人了!军师这时,也十分紧张,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才好,他在门口停了一停,反手关上了门,向前走出了一步。
军师这时打的主意是,等走到近一些,看清楚了对方的模样之后,再开口说话。
可是,他才踏出了一步,那人徒然发出了一声刺耳难听已极的吼叫声,饶是军师见惯大阵仗,这一下吼叫声突如其来,还是把他吓了一大跳。
而那怪人在叫了一声之后,发出的声音,尖厉刺耳,在大声喝:“谁?你是谁?我这里变怎么了?什么人都可以进来?”
他一面叫着,军师也没有看到他有什么动作,出乎意料之外,竟然在他的身边,响起了“堂堂堂”的铜锣声!
正当深夜,四周围静寂无比,这铜锣声怕能传出两里路,军师当机立断,一声不出,转身就奔了出去。他才一奔出门,就听到暗道那边,人声嘈杂,军师身子一耸,上了房顶,仗着天色十分黑暗,他伏在房顶,一动不动,只见火光闪耀,有七八个汉子,高举火把,疾奔了过来。那七八个人奔近屋子,却并不进屋,只是执着火把,守在门口。只听得那怪人在屋内,不住发出吼叫声,像是愤怒之极,而屋外的那些汉子,却只是挺立着,并没有任何动作。不一会,又是一阵杂踏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只见乐老爷子为首,一件狼皮大氅,扣子扣了一半,就已气急败坏,奔了过来。
在他的身边,又跟着五六个人。
看到了这种情形,军师的心中,奇怪之极,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乐老爷子到了屋子门前,连声道:“什么事?什么事?”
屋中那怪人的声音尖厉:“刚才有人闯进来,那是什么人?”
乐老爷一楞,才双手乱摇:“唉,请你别……乱疑心,这里看守严密,没有人会进来的!”
屋中怪人怒道:“明明有,进来之后,一声不出,我一喝问,就不见了!我事情已快成功,可别节外生枝?”
那怪人竟然喝问得声色俱厉,一点不留情面。乐老爷等于是黄金屯子的土皇帝,平日一呼百应,何等威风神气,可是这时,却像是斗败了的公鸡一样,点头哈腰,就在门口,打躬作揖,连声道:“不会,不会!”
那怪人静了片刻,声音听来不再那么愤怒,甚至还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想留住我,可是我已经说得再明白也没有,我不能留。”
军师伏在房上偷看,只见那么冷的天,乐老爷的额上,甚至在冒着汗,他十分恭敬地道:“你老留不留,我们自然不敢相强,但只盼能把四座金矿中的……金子,运些来……实实在在地运些来,不瞒你说,这些年来,人人都只当乐家养了四条金龙,金子堆积如山,谁知道全是假的,你只消一抬手,乐家就世世代代,享用不尽了!”
军师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此行,竟然听到了那么机密的一番对话!
这番对话的内容奇特之极,从那些执着火把的汉子的那种愤然和失望的神情来看,乐家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竟是真的──这些汉子能来到这个地方,自然都是乐家的心腹,知道乐家的秘密的人,可以从他们的反应上,判断事实的真相。
乐家没有积存金子!军师若不是身在险地,一定会大声叫出来:不可能!
他亲眼在那个禁地之中,看到过“金龙”滚滚的情形,如果那不是黄金的溶液,怎会发出如此璀璨夺目的黄金光芒?
而且,那种壮观之极,黄金滚滚的情景,不但是他一个人见过,年叔叔也见过,后来方一甲也见过,那就决不可能是虚假的幻象。
可是这时,乐老爷的情形,却一点也不像是在作伪!
乐老爷讲完之后,他的胡子眉毛上,都已经结满了冰花,样子看来,又是怪异,又是可怜,他是在向那个怪人求黄金!
军师记得,上次来的时候,乐老爷父子的对话之中,曾提及那怪人自己用了不少黄金去,所余无几,如今看来,金子全给那怪人用光了!
这就更加怪不可言了,那怪人看来终年在这屋子之中不出去,他要用那么多黄金干什么?
只听得屋子中静了片刻,才又传出那怪人的声音:“你们也真怪,要金子来干什么?”
乐老爷的面肉,抽搐了一下,显然他心中极度愤懑,因为那怪人说的,不是人话。要金子来有什么用!谁都知道要金子有什么用!
这时,军师也看出,乐老爷和那怪人之间要说这番话,算这些帐,都是憋了很久的了,想不到由他的行动来引发。难怪乐老爷一到,并不热衷于找人,只是对那怪人发话──如果眼下这十几个人仔细寻找,他也就不能安然无事!
一想到了这一点,军师不禁暗叫了一声“侥幸”!
乐老爷一顿脚:“金子当然有用,连你都要用,我们凡人自然更要用,越多越好!”
军师越听越奇,乐老爷自称“凡人”,难道那怪人真是神仙?可是乐老爷对怪人的态度,又不是绝对的恭敬,而且很有点有恃无恐的样子。
屋中怪人又叹了一声:“我用金子,用途和你们不同,你们──”
说到这里,只见乐老爷的儿子,气咻咻走了过来,拉了拉乐老爷的衣袖,道:“爹,算了,何必强人所难,他不肯,就算了!”
军师知道这位大少爷的性格,十分恬淡,一点也不像他的父亲。可是他这一动,倒给了乐老爷一个发作的机会,乐老爷眼望着他的儿子,伸手指向屋子,扯大了嗓门,显然就是说给屋子里的那怪人听的。他道:
“孩子你知道什么,这位,当年,从一个大坑中爬出来,全身是伤,奄奄一息,要不是恰巧遇上了我,他能活到今天?他再能,那时也死了!这些年来,他行动不便,是得了谁的照顾,那时,他连话也不会说!好,现在他说走就走,留点金子给我们,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乐老爷一口气数说下来,伏在屋顶的军师,要张大了口,不住地吸着寒冷的空气,才能使头脑保持清醒。
乐老爷的话,其实并不高深,也不复杂,可是他所说的一切,却又令人有匪夷所思之感。
首先,今人感到意外的是,那怪人竟然“行动不方便”,那他又怎么有能力把金子炼成熔液?
而且,他竟然还是乐老爷救活的,难怪乐老爷有恃无恐了。
乐老爷的儿子几次想阻止他父亲说下去,可是并不成功。
后来,他的动作也变得怪不可言,一面拉他父亲的衣袖,一面不住伸手指向天!
他的这个怪动作是什么意思,军师全然莫名其妙。
可是乐老爷显然明白之极,也伸手向上指了一指,大声道:“算他是天上下来的,那又怎么样?一定是犯了天条,被玉皇大帝贬下来的,如今他要回去,一点不念我们这些年来对他的情意,说得过去吗?”
他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是对着那怪人所住的屋子,大声叫出来的!
静了约莫一分钟左右,才听得怪人的声音,自屋子中传出来:“放心,我尽力就是!”
乐老爷一听,立时换了脸色,连连拱手:“谢谢,谢谢,拜托!拜托!”
他说着,一挥手,就和他儿子,带着一干人等,又由暗道,退了开去,刹那之间,四周围变得寂静无比,军师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在上面伏着,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才好,是再去见那个怪人呢?还是就此离去──他当然不甘心就此离去,因为虽然他听到了乐老爷和怪人的对话,知道了不少,可是也更加迷糊了!
他竟然完全无法设想到那怪人的身份是什么!
乐老爷说他是“天上下来的”,又说他奄奄一息,自一个大坑中爬出来,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他伏了很久,思绪紊乱之极,才一侧身,自屋顶上翻了下来,轻轻落地。
像军师这样的身手,丈把高落下来,自然了无声息,可是他才一着地,就听得屋中那怪人道:“你一直没有走?你进来!”
军师怔了一怔,心想不管是吉是凶,来这里目的就是要见那怪人,没有道理在如此这样的情形下打退堂鼓的!所以他略定了定神,就推门走了进去。
在黑暗中,那人的目光灼灼,好一会没有出声。军师先开口:“刚才的一番对话,我全听到了!”
那怪人发出了一下无可奈何的干笑声来,仍然不说什么。军师心思慎密,已经有了一定的设想,他十分小心地道:“阁下是天上被谪的仙人?现在沦落凡间,期满又要重归天上了?”
这是军师听了乐老爷的话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