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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桐不知有没有听出话中讥讽,依旧笑脸迎人。
傅俊杰却很轻易地感知到他心底压抑的怒气。
“好了好了,这些年我们三人东奔西跑,尽心竭力为会主效命,今天好不容易得空聚在一起,就不要再谈江湖,只谈风月!啊,珍姐!叫几位姐妹出来过过场,侍侯一下呀!”
“诶——来啦!”
刚才那妇人领着几个三个年轻女子进了来。
“这是新入会的‘小莲’,‘小莉’,‘小柔’……三位都是本会的顶梁柱,能侍侯你们,是她们的福气呀!尤其是方坛主,谢了您保门之恩,小莲,可要多敬方坛主几杯哟!”
熊海平冷眼看了看过来身边的小柔,哼了一声,那种冷威令训练有素的小柔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哎呀珍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熊兄不近女色可是众人皆知呀,那小柔姑娘不如过来陪我……”
熊海平忽然向小柔道:“你去他旁边——兄弟,你坐。”
所有人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没想到素来眼高威重的熊坛主如此看重一个新入会的“大夫”!
他们更惊奇地看到傅俊杰连谦逊的表示也没有就一屁股坐在了旁边。
小柔轻舒口气,倚在傅俊杰身边倒了杯酒。
傅俊杰拿起酒杯,看了看站在各坛主身后的人,忽然道:“在下可不可以也请这几位辛苦的兄弟坐下喝一杯?”
“啊……当然……”方桐面上有些尴尬,对后面道,“你们也坐下,陪皇甫先生喝一杯。”
那两人互相看了看,应了声,坐下端酒。
上官宇洋瞧了瞧傅俊杰,才眯着眼睛看向身后两人,那两人忽然有些发抖,齐道:“属下不敢,皇甫先生好意心领。”
方桐笑道:“上官兄对属下也太严厉了些,今天既然尽兴,就叫他们坐下吧。”
“呵呵,好呀,”上官宇洋也笑了,却令人觉得阴冷,“你们坐下。”
那两人急忙坐下。
傅俊杰对那两个也是旧识的葛岩、高进笑了笑,几人共饮而尽。
喝到兴处,方桐忽然对上来的珍姐道:“今天的酒怎么特殊的好!不是珍姐下了什么方子吧?”
他转对傅俊杰道:“皇甫先生,你可得替我们把把关,这地方别看像个普通的酒楼,这里的姑娘可都是‘潜凤坛’的人!我们珍姐也是副使身份,使毒的功夫可是得自董副坛主亲传,厉害得紧呢!”
“瞧您说的!我这点功夫怎好对付您三位!今天的酒是我珍藏的女儿红,本来都是留给会主的,今天赶上您三位大人物光临,就先开了两坛。”
“哦,原来如此……那我们可要多喝几杯了……”
小柔对傅俊杰轻声道:“皇甫先生是大夫吗?”
傅俊杰微微一笑,点点头。
小柔秀目亮了起来,又替他斟了一杯,道:“那您一定是那个‘神医’了!小柔仰慕您很久了……”
“哈哈,皇甫先生可不要被小妮子们哄得动心哟……”方桐笑着道,“‘潜凤坛’的姐妹可都学了满口的甜言蜜语,你可小心着了她们的道!这里可不是青楼,别看她们满面桃花,春风细语,不能博得她们欢心的话,不但不能带走她们的人,更会不知何时着了她们的道哟……哎呀……哈哈……”
小莲轻轻推了方桐一下,小柔则白他一眼,小性子使得恰倒好处,令得席上再添旖旎风趣。
一直只是喝酒的熊海平忽然站了起来,道:“我走了。”
方桐正喝得起劲,见状道:“熊兄不再多喝几杯?”
“够量即可。”
“那……恕小弟不送了。”
熊海平看了傅俊杰一眼,转身向外走。
“谢谢姑娘陪酒……”傅俊杰也懒洋洋地起了来,对轻捏他衣角露出不舍神情的小柔轻轻地道,“可惜……你的手法还差一些……”
向两位坛主行了礼,他也跟着出去了。
走到楼梯口正见一人向熊海平见礼,等他抬起头来,傅俊杰忽地愣了一下。
竟是黄世文!
那个青龙帮武擂上交手的黄世文!
两人擦肩而过。他只是好奇地看了傅俊杰一眼,便径自走进了里屋。
“他叫周达为,是‘飞虎坛’副坛主——也是会主的义子。”
熊海平似乎看出傅俊杰对他的兴趣,在走出花居时介绍道。
傅俊杰随意地应和了一声。
两人一路无言。回到傅俊杰居所之时,熊海平有些古怪地向屋内看了一眼,转头道:“你可知道我带你去的用意?”
傅俊杰躬身道:“多谢坛主抬爱!属下知道。”
熊海平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踏步离去。
临走时,他再次望了屋子一眼。
傅俊杰似乎完全没有觉察他这两眼的怪异,于是,在他推开屋门,见到董情倚坐屋中的时候,惊愕的表情也就显得那么自然。
“皇甫哥哥,奴家好想你哩!”
傅俊杰的表情平静下来,走到她旁边隔着桌子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一口,道:“董副坛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董情倚头相凝,轻声道:“你不怕我在茶里下药吗?”
傅俊杰微微一笑,道:“你知道那有没有效果。”
董情轻哼一声,挪了下身子,似乎在表示自己的不满。
“你有没有想我?”
见傅俊杰不为所动,她又变回娇媚的神情。
“我和董副坛主只见过一面吧?”
“嘻嘻,多少人都是刚见奴家便神魂颠倒,朝思暮想。皇甫先生是个异数呢!”
傅俊杰没有答话,只是笑着看她。
“……你不问我那天为什么没来吗?”
“……哪天?”
董情作态嗔道:“皇甫先生作弄奴家了。初次见面后,我不是说过‘明天见’吗?”
“啊……是吗?我倒没放在心上。那董副坛主一定是贵人事忙,在下也是福运浅薄了……”
“我是去见了会主……”董情凑过脸来,美目闪着诡异的光彩,“叫会主——杀了你这个奸细。”
傅俊杰稳坐不动,面上没有一根肌肉惊颤。
“董副坛主说笑了。”
董情没有说话,美目直注在他的脸上。
空气似乎凝固了。
两人对视沉默许久。
“嘻嘻,是呀,奴家是在说笑,”董情露出了一排白玉般牙齿,“奴家是为了皇甫先生的前途,给您当个说客去了。”
“哦?”
傅俊杰用疑惑的表情看向对方。
“在你来之前,剑花会已经请了许多的名医,不单是为了小姐突发的疾病,更是为了今后的发展……优秀的大夫,强大的医护,代表的不仅是高超医术下的起死回生,更是保证会内人员齐整的必备力量。有了生命的保障,我们的将士更能毫无保留的发挥……这种高绝的看法,正是出自我们会主。环视武林,能有多少门派看到此点?他们不是固步自封,闭门造车,便是一叶障目,夜郎自大。有些远见的,倒独自配出了几种还算有效的疗伤药物,有些是为了医道钻研,有的根本就是尽极私心,只是预备着自己所能遭受的危机毒害。在他们眼中,哪有整个组织群体的存在?哪有诸事万全的心思?”
董情眼中亮起狂热般崇慕神色:“只有我们会主!他才是古今天下第一人!他不但能够看到常人所不能看,想到常人所不能想,有着无尽的计谋攻略,神般强大至不可抵御的武技功力,更有着超越时空的胆魄思想!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会匍匐在他奇异的魅力之下,每个人都会从心底涌起臣服的意愿!那种伟人的光辉,不但能指引人前进的方向,更能激发人类本身的强大潜能,为了共同的目标,为了那宏伟的志愿,勇往直前……”
傅俊杰默默地听着,看到她的神情,他忽然感到一种不安在已经平静许久的心底扩散开来,慢慢地,一点一点……
“我想,不是会主让你来杀我的吧?”
傅俊杰在她稍微停顿时道。
“……什么?”董情美目彩光掠过,“我曾想杀你吗?我有这么做过吗?哦……我想你是误会了!”
她起身轻移莲步,玉臂揽过傅俊杰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不妨告诉你一个大秘密。不过就算我不说,以你的医学修为,相信很快就会看出来。那些初入会的人物,如果上面有些不放心,都会遣我们悄悄送他们几粒‘美人心’作礼物……”
“这‘美人心’是会主亲自主持炼制的,除了我和李坛主,再没别人知道解法……你是特别的一个……”她的手指轻轻画到傅俊杰的心脏,“我以前从没想过世上会有这么神奇的毒药,更没有想过有人竟然丝毫不受此药影响——你知道我对你是多么嫉恨吗?也许我真的想过杀了你……”
董情的声调柔而低沉,媚而阴冷,手指只是在他的死穴上缓缓蹭动:“……只要我一使力,你就不会再有机会看到天空了……”
在她的角度,傅俊杰面上是毫无表情的,但若能从正面看去,就知道他的脸上其实笼着一层超脱的玄迷……
“嘻嘻……你是个人才,”董情站直身子,手背轻轻擦过他的脸颊,“熊坛主应该已经让你见识到了,这里并不如外表般和谐平静,三坛内地里少不了勾心斗角。不过,只要你懂得应变,处事得体,必定会得到你以前永远想不到的好处。”
傅俊杰眨眨眼,董情已经到了门外,那回眸的笑容,真可叫石人动心。
然而,在她走后,傅俊杰以最快的速度找出些药粉,用药油和着涂到脸上。
“你可是真受欢迎呀!”
冷艳从里屋走出来,语带讥讽地道。
等她看到傅俊杰的面容,忽地轻叫一声,捂着嘴道:“你的脸……”
傅俊杰笑了一下,用毛巾抹去那又红又绿的中和品,露出有些发白的脸庞,道:“这些人可不是好侍侯的。”
冷艳走过来,近距离看了一下,忽然道:“你是不是易容了?有的地方面皮明显不同。”
傅俊杰回到椅子坐下,顾左右而言他:“你怎么没被发现?”
冷艳静静看了他一会儿,不再追问刚才的问题,原地转了个圈,用自傲的口气道:“我是‘九尾狐’。论闭息遁迹的功夫,天下武林除了‘火狐’浪涛谁比得上?”
忽然她的神色黯淡下来。
傅俊杰道:“剑花会大部分的地盘已经被我查探过了,看来尊夫和舍妹都在些隐秘之地,是需要花些工夫的……”
冷艳粉面一红,道:“什么‘尊夫’!我又没有和他……”
傅俊杰平和地一笑,到里屋转了一圈,出来时面容又恢复到和刚才一般无二。
冷艳刚露出欲询问的神色,傅俊杰已经挥手暗示有人来了。
来人是个丫鬟。
“请皇甫副使到香箫轩一行。”
傅俊杰已经知道,“香箫轩”就是慕容妙香所在的彩楼……
这一次相见,慕容妙香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
她此时正立在窗边,享受着外边清新的空气。
傅俊杰悄悄站在后边,许久没有说话。
“皇甫先生什么时候来的?”
小碧进来端茶时终于惊动了她。
“有一会儿了。”
慕容妙香顺着窗沿缓缓摸去,将挂在窗边墙上的玉箫摘了下来,用手轻轻抚摩。
“皇甫先生可懂得音律?”
“在下只懂医术。”
“不见得吧,皇甫先生的武功也是厉害得紧呀!”
“小姐过奖了……在下只是略懂些皮毛,作为行医之用罢了。”
“哼,我虽然看不见东西,身体也尚未恢复,但我的感觉仍在,毫不夸张的说,周围所有人的行动都在我掌握之内——只有皇甫先生,你不同,在我感觉中,你就像完全不存在一样……”
傅俊杰面色一凝,道:“小姐是太疲累了,有些错觉也是难免的……”
慕容妙香将玉箫放到嘴边,轻轻吻吹起来。
箫声如水,层层地环住了她。她挺立的姿态,微垂而优美的颈,樱红的唇,雪白的舞着的指,这一切使她如水中的莲花缓缓地绽放。
箫里有洒落,有升腾,有妩媚而去尽脂粉,有刚烈而不乏温柔。
恍惚间,又如乳泉出谷,雏鸟试啼,在傅俊杰的眼前,泉水淌入溪流,溪流汇入江河,江河入海;雏鸟扑翅,羽翼渐丰,盘旋于万里江山……
傅俊杰的灵觉被激醒了,欢跳飞动间弹荡而出,活跃异常地盘绕在慕容妙香的身边。
气息变化,音波震荡,风流粗细,气量压阔……
每种强弱缓急的改变,都能引起思感的附和响应。那美人口中吸进呼出的气流,仿佛成了沟通天地的河桥!傅俊杰不但能从中体察她的气脉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