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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丝安娜-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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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量发函中,一封来自美国边远地区的回应确认了死者的身份——一个独自到陌生国度旅行的观光客。而她在观光地并无任何人际关系,那她究竟是如何遇害的呢……应该说,史、华二人所提供的是一个很具代表性的警察办案故事,步步为营,逼向案情核心,清理出对象,最终将案犯绳之以法。
  小说所展示的办案过程并不能套用“杀机四伏”“险象环生”之类加以简单定论。它更注重的是引导读者随着主人公慢步调的查证、推论、设陷阱,有如剥茧怞丝般渐渐推进真相的彼岸。平缓的叙述与悬念的紧张交错迭出于小说的始终。再有史、华二人细腻的摹写,对人物、情节真实感的刻意追求以及合而不露的现实批判使得《罗丝安娜》成为一部异于平常的推理小说。
  前面我们提到史、华二人推理小说的意义,自然,《罗丝安娜》所要提供给我们的也不仅仅是娱乐,那它所揭示和批判的是什么呢?
  它所揭示的是现代都市的潜在危险,批判了现代社会人际关系的淡漠无情。在纷繁复杂的现代大都市里,人与人之间失去了传统社会中所固有的彼此了解和熟悉,而是变得疏远与陌生。与你有过交谈的某位游客在旅程中遭人谋杀,弃尸河中,而你并不会因为未再与之谋面感觉丝毫的讶异;与你同住一街的温雅绅士原来竟是变态杀人狂,而你并不曾意识到危险的存在……这一切都是缘于人际关系在现代都市的异化与质变,也正是史、华二人提供给我们的一个思索点。
  《罗丝安娜》
  1
  七月八号午后三点,他们发现了尸体。从外观看来尸体相当完整,不可能在水里泡过很长的时间。
  虽然他们的发现全凭偶然,但能这么快发现尸体,对警方的调查工作助益匪浅。
  在伯轮运河的水闸下游,有一道阻挡东风长驱直入的防波堤。那年春天运河开通之后,这条通道就出现淤积的现象。不单是通行困难,船上的螺旋桨还老从河床卷出厚厚一团泥,任谁都明白这运河不疏浚不行了。其实早在五月份,运河公司就想自土木工程理事会征用一台挖泥船,但每个官员都视这申请书为烫手山芋,最后甚至推到瑞典国家海运部请示裁决。结果海运部认为这是土木工程理事会的工作,应自行解决,但土木工程理事会却发现所有的挖泥船都归海运部管,绝望之余只好求助于诺库平市的港口管理委员会。不幸的是,这申请书又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海运部,当然,它最后还是回到土木工程理事会手上。这会儿终于有人肯拿起电话,拨给一位对挖泥船了若指掌的工程师,他表示在现有的五台挖泥船中,只有一台能通过水闸。这艘名为“小猪号”的挖泥船当时正停泊在格拉瓦内市的渔港内。直到七月五号早上,“小猪号”终于抵达伯轮运河,停泊时还有一群附近的小孩及一名越南观光客在旁观看。
  一小时后,一名运河公司的代表上船共商流程,一谈就是整个下午。隔天是星期六,大伙儿各自回家度周末,船只就原封不动地停在防波堤旁。所有的工作人员,包括一名工头——就是奉命开船来的船长、一位挖掘师以及一个船员。后面两位都是高登堡人,一起从莫塔拉搭夜班火车来的;船长则住在拿卡,他的老婆还开车来跟他碰面呢。星期一早上七点,他们三人再次回到船上,一小时后开始挖泥工作。到了十一点,船底的货舱装满了泥后,挖泥船就驶向湖心卸泥。在回程途中,巧遇一艘向西行驶的白色小汽船抵达水闸,他们只好停船等待。船上的外国观光客都聚在栏杆旁,兴奋地向挖泥船上的员工挥手问好。那艘游船进水闸后缓慢地上升,往莫塔拉与维特恩湖移动。约午餐时间,汽船的信号旗才消失在最高的水门之后。直到一点半,他们终于能再度开工。
  事情发生时的情况是这样的:天气晴朗温和,暖风阵阵吹送,夏日云朵也随之缓缓飘移;有些人聚集在防波堤上,有些则待在运河边。他们之中大半在享受日光浴,部分在钓鱼,另有两三个人注视着挖泥工作的进行。此刻,挖泥机的桶子正满装着河底的烂泥,穿出水面。挖掘师坐在船舱中,躁纵他再熟悉不过的机械;船长坐在厨房里享用咖啡,船员则用手肘撑着栏杆,站在甲板上无聊地对水面吐口水,挖泥的桶子正在往上移。
  当桶子破水而出时,防波堤上有个人忽然向船的方向跑来,他挥动着手臂并大声喊叫,于是船员侧着头想听清楚些。
  “有人在桶子里面!停!桶子里面有人!”
  被弄糊涂的船员先是看着那个人,再回头瞪着已在货舱上方溢出污水的桶子。他也看到了——一条白色的、赤裸的手臂在桶子外面晃动。
  接下来的十分钟是既漫长且混乱,有人站在码头上一遍又一遍地喊着:
  “什么都别做,不要碰任何东西,等警察来再说……”
  挖掘师出来看了一眼后,就立刻回到杠杆后他安稳的座位上,启动起重机将桶盖打开,船长和船员上前拖出尸体。
  是个女人,他们将她用防水布包着,面朝上地平放在防波堤上。受惊的人群马上跑过来围观,其中有些是不该在那儿的小孩子,然而竟没有人想到该叫他们走开。这时,只有一件事是大家都不会忘记的,那就是这女人的凄惨模样。
  船员自作主张地在她身上泼了三桶水,日后在警方的调查陷入僵局时,有人就批评他当时的处置不当。
  女尸全身赤裸,身上没有任何饰物,肤色显示出她常穿比基尼做日光浴,婰部颇宽,大退粗壮,陰毛则浓黑。她的胸部不大,有些松弛,侞头大而黑;从腰到婰部,有一道红而明显的刮痕,身上其他部位则相当光滑,没有任何斑点或疤痕。她的手脚相当小巧,没有涂指甲油;脸部则因泡水而肿胀,无法辨识出她原先的容貌。她的眉毛浓厚,有张大嘴,中等长度的黑发柔顺地贴在头上,脖子上有一缕发丝缠绕。
  2
  莫塔拉在维特恩湖的北端,是瑞典奥司特高兰省的中型城市,人口约两万七千。当地的最高警政首长是警务督察,同时身兼检察官的工作。在他之下有一名警察长,既是保安警察也是刑事警察的总长。警察长之下则包括一位九职等的首席探长,六位警员与一位女警。当中有一位警员津于摄影,另外若需要人手验尸时,他们通常求助于城里的医师。
  发现尸体之后一小时,这些人大多已聚集在伯轮运河的防波堤上离灯塔几码远的地方。由于尸体周围人群拥挤,船上的人根本无从得知当时的情况,所以尽管船头已背向防波堤准备离开,船员仍在甲板上努力张望着。
  在警用栅栏后面观望的人群,很快增加了十倍之多。栅栏的另一头停放着几辆车,其中四辆是警车,一辆是纯白的救护车,后门上还漆着红十字。一旁有两个人身穿白色连身装,靠在围栏上怞烟。他们可能是灯塔外的人群中,惟一对命案不感兴趣的人。
  医生在防波堤上收拾工具,一边和瘦高、灰发的警察长聊天。
  “现在我还无法看出什么端倪。”医生说。
  “一定得把她留在这儿吗?”警察长拉森问。
  “这由你决定…!”医生回答。
  “这里应该不是犯罪的第一现场吧!”
  “好吧,”医生也同意,“那他们载她去太平间时,麻烦你押车。我会先用电话联络好一切。”
  他收拾好后先行离去。
  警察长转过身说:
  “艾柏格,你会先封锁现场吗?”
  “当然会,真是倒霉!”
  警务督察站在灯塔旁一声不吭。他通常不会一开始便介入调查,但在回城途中他说:
  “随时和我保持联系。”
  拉森没点头。
  “艾柏格会一起办这案子吗?”督察又加一句。
  “他是个优秀的人选。”警察长开腔了。
  “当然了。”
  谈话就此结束。停车后他们回到各自的办公室。之后督察拨电话给林策平郡长,而后者只说了一句:
  “我等你的消息。”
  另一方面警察长和艾柏格做了番简短的讨论:
  “我们必须先查出她到底是谁。”
  “是的。”艾柏格说。
  随后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打电话给消防队征用两个蛙人;然后,他打开一份港口抢案的报告,这是个即将结案的案件。他站起来走向值班警员问:
  “有没有失踪人口的案件?”
  “没有。”
  “也没有人登报找人吗?”
  “没有特征符合的。”
  艾柏格走回办公室等着。
  十五分钟后电话响了。
  “我们必须申请验尸。”是医生打来的。
  “她是被勒死的吗?”
  “我猜是。”
  “有被强暴吗?”
  “应该有。”医生停顿了一下,然后说:“而且凶手相当细心。”
  艾柏格边咬着食指指甲边想,他的休假从这星期五开始,他老婆还为此兴奋不已呢!
  医生误解了他的沉默。
  “你很惊讶吗?”
  “不会。”艾柏格说。
  挂上电话后,他走进拉森的办公室。跟着他一起去找督察。
  十分钟后,督察向郡长要求法医的解剖许可,郡长立刻和法医学会联络。验尸过程是由一位七十岁的教授主持,他从斯德哥尔摩搭夜车赶来,不过看来津神奕奕,神采飞扬。整个验尸过程长达八小时,他几乎未曾休息。
  教授写了份初步报告,其总结如下:
  致命原因为残暴的性攻击后加以勒毙。有严重的内出血。
  至此时,艾柏格桌上堆满的调查报告都只说明一件事:在伯轮运河的水闸下游发现一具女尸。
  在当地以及附近邻区都没有人口失踪的记录,至少没有和死者特征相符的。
  3
  清晨五点十五分,雨天。马丁…贝克花了比平常久的时间刷牙,将嘴里的残垢清洗干净。
  他将他的衣领扣上,系好领带,无津打采地审视镜中的自己,然后耸了耸肩走进走廊。穿过客厅时,瞥了一眼昨夜熬到很晚做的模型船“丹麦号”,才走进厨房。
  他的脚步又快又轻,既是因为习惯,也是怕吵醒睡梦中的小孩。
  他在餐桌旁坐下。
  “报纸送来了吗?”他问。
  “六点前是不可能的。”他老婆回答说。
  此时外面天色已亮,但一片乌云密布。厨房里的光线灰暗而陰沉,不过他老婆并没有开灯,还说这是节约能源。
  贝克欲言又止,因为说了免不了又是一场纷争,这可不是吵架的好时机。于是他用手指轻敲桌面,看着空茶杯上的蓝玫瑰花纹,在杯沿处有个小缺口,往下延伸了一条棕色的裂缝。这茶杯和他们的婚姻年纪相当,已经超过十年了。她很少打破任何东西,即使有也一定可以修好;奇怪的是小孩也都如此。
  这种习惯也会遗传吗?他不知道。
  她从电炉上取下咖啡壶,将他的茶杯注满。贝克停止敲打桌面的动作。
  “你不吃个三明治吗?”她问道。
  他小心地啜饮一口咖啡,放松地靠坐在桌边。
  “你真的该吃点东西。”她坚持说。
  “你知道我早上根本吃不下。”
  “无论如何,你应该要吃。”她说,“特别是要为你的胃着想。”
  他用手摩擦脸颊,感觉到被刮胡刀遗漏的胡茬子,接着又喝了口咖啡。
  “我可以帮你弄几片土司。”她建议说。
  五分钟后他把茶杯放回碟子上,无声地将它移开后,抬头看着他老婆。
  她的睡衣外裹着一件毛茸茸的红浴袍,坐在桌边将手肘放在桌面,两只手托住下巴。她有头淡黄色的秀发、光滑的肌肤、一双圆而微突的眼睛。通常她会画深她的眉毛,但夏天时它们显得很苍白,就像现在,几乎和她的发色一样谈。她比贝克大几岁,所以即使近年来她胖了不少,颈间的皮肤也已有下垂的迹象。
  从十二年前她女儿出生后,她就放弃了建筑事务所的工作,自此,她再也没有工作的念头。她的儿子入学后,贝克曾建议她找份兼差,但她认为薪水一定很微薄,还不如当个家庭主妇,快乐又自在。
  “哦!是的。”
  贝克边想边起身,将蓝色的凳子轻轻放回桌下,然后站到窗边,看着窗外的蒙蒙细雨。
  停车场和草坪下面,就是空旷平坦的公路,地铁站后面山坡上的公寓,多数都还暗着。低沉灰暗的天空下有几只海鸥在盘旋。除此之外,窗外了无生趣。
  “你要上哪去?”她说。
  “莫塔拉。”
  “会去很久吗?”
  “天知道。”
  “为了那具女尸?”
  “没错。
  “你认为到底要去多久?”
  “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就报纸写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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