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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以来日益增长的沉重拘束感,让两人恢复到原来无拘无束的关系?迈尔斯想,都是他身上那套该死的弗·科西根家族制服闹的。有些日子他感觉它就像铠甲:腐朽,哐当作响,僵硬,还会伤着亲近他的人。穿着也很不舒服,根本不可能去拥抱别人。应该给她一个开罐器,让她看看在这华而不实的硬壳里封闭着一具多么苍自、柔软、悲伤的身体,哪怕这抵消不了多少排斥……他的思绪沉浸在埃蕾娜瀑布般的黑色秀发中。一声叹息。然后他才意识到外婆正和自己说话。“什么,外婆?”
“我在说,”她耐心地边吃边重复道,“我的一个邻居你该记得他,哈瑟维先生,在循环再生中心工作的那个——你在这儿上学时遇到过他。”
“哦,是的,对,是他。”
“他有点小麻烦,我想你作为贝拉亚人可以帮帮他。既然你来了,他也许就有救了。他希望如果你不是太疲倦的话今晚就去他那儿,因为事情变得越来越棘手了……”
“关于他,我自己也说不大清楚。”哈瑟维望着他掌管的再生中心那巨大的穹顶,而迈尔斯则在想要多久才能习惯这里的气味,“只知道他说自己是贝拉亚人。他时不时地失踪一阵,但每次总是回到这里。我曾说服他至少去家救济所什么的,但他似乎不喜欢这个主意。最近我都不能接近他。你知道,他从没有要伤害任何人或任何东西,但你永远不会理解,他作为贝拉亚人所秉持的一些东西和……哦,对不起……”
哈瑟维、迈尔斯和伯沙瑞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废品堆里走着。成堆形状古怪的东西总趁人不注意时绊人一脚。各种高科技产品的碎片,在众多不起眼的腐烂的人类垃圾中隐隐闪光,等待着贝塔下一代人创造性地再利用它们。
“噢,见鬼。”哈瑟维突然叫道,“他又点了把火。”几百米外一股了了的青烟升起来,“我希望这次他不要烧木头。我不能说服他相信这些有多贵重……算了,至少这样容易找到他。”
杂物堆中空出的一小片洼地中央,一个二十来岁的黑头发瘦削男人正蹲在地上,对着一小堆火,小心摆弄着类似浅盘的东西。一张由电脑控制台勉强拼凑的桌子显然就是他的厨房了,因为上面放了好些当盘子和碗使的扁平状金属及塑料容器。一条大鲤鱼——鱼鳞闪着金红色——以开膛剖肚的姿态躺在桌上,等着下锅。
那双黑色眼睛——眼眶下带着疲惫的黑眼圈——在发觉他们一行人靠近时警觉地一亮。那人迅疾直起身,抓起一把自制的刀。迈尔斯看不出那是用什么做的,但很明显,如果用在鱼身上的话一定很好使,伯沙瑞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他的眩晕枪。
“我看他是个贝拉亚人,”迈尔斯对伯沙瑞嘀咕道,“看他行动的样子。”
伯沙瑞赞同地点点头。那人握刀的姿势很标准,像个战士,左手交叉在握刀的右手后面,防守着右侧身体,准备好抵挡进攻或用武器杀出条路。显然他是下意识地摆出这个姿势的。
哈瑟维提高了嗓门:“嗨,巴兹!我给你带来几位客人,你看好不好?”
“不好。”
“哦,瞧。”哈瑟维从一个废品堆上滑下来,靠近了些但没太接近,“我从没打扰过你,是吗?这么些天来我都让你留在这里,只要你不把东西带出去就行——那不是木头吧?哦,太好了。这次我就当没看见,但我希望你和这些人谈谈,你可欠我的人情。好了吧?再说他们是贝拉亚人。”
巴兹抬头敏锐地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是饥饿和惊慌奇怪的混合体。他的嘴唇形成一个词,但没发出声。迈尔斯读懂了——故乡。我正背着光,我要站到下面他能看清楚我脸的地方。于是他也走下去来到哈瑟维身边。
巴兹凝视着他。“你不是贝拉亚人。”他无精打采地说。
“我有一半贝塔人血统。”迈尔斯回答,可他现在一点儿都不想讲述他的个人成长史,“但我在贝拉亚长大。那是我的故乡。”
“故乡。”那人低声念着,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离家很远了。”迈尔斯把一个不知装的是什么东西的塑料箱颠倒过来——里面的金属丝已经裸露出来,给人以破败凄惨的感觉——他坐在了上面,伯沙瑞仔细选择了一处可以迅速出击的地方,“你是被困在这里了还是怎么了?你,需要我们帮你回家吗?”
“不用。”那人皱着眉撇过头,他的火堆快熄灭了,他把一个从空调上拆下的金属烤架放在上面,再把他的鱼搁在架子上。
哈瑟维聚精会神地看着这些准备工作。“你打算用这条死金鱼干什么?”
“吃了它。”
哈瑟维一脸恶心。“瞧,先生,你要做的就是去一家救济所打个报告,得到批准,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蛋白质片,各种口味,应有尽有,而且是从罐头里取出来的,干净新鲜,在这个行星上可没人吃死掉的动物,再说,你是从哪儿弄到它的?”
巴兹不自在地回答道:“一个喷水池。”
哈瑟维惊愕地喘着粗气。“那些展品属于希里克动物园!你不能吃一个展品!”
“那儿还有很多。我看没人会发现少了一条。这不是偷。是我捉住的。”
迈尔斯若有所思地搓着下巴,他的脑袋微微向上扬一下,从上衣底下拿出梅休少尉的绿色瓶子——这是他由于出发前最后一分钟的冲动而带出来的。巴兹警觉地有所动作,等他看见那不是武器时又放松下来。作为贝拉亚的礼节,迈尔斯先喝了一口——这次他只呻了一小口——用袖子擦擦瓶口,把它递给了那个瘦男人。“就着晚餐喝吧?很好喝,能先让你暖暖肚子,不至于太饥肠辘辘。味道有点像马尿加蜂蜜。”
巴兹皱了皱眉,但还是接过了瓶子。“谢谢。”他喝了一口,又沙哑地道了声,“谢谢!”
巴兹把晚餐盛在一个从机车轮胎上拆下的盖板上,盘腿坐在垃圾中剔着鱼骨头。“想来点吗?”
“不,谢谢,我刚吃过晚饭。”
“上帝啊,这太不像话了!”哈瑟维叫道。
“啊,”迈尔斯说,“我改主意了。就尝一点……”
巴兹用刀尖挑起一点鱼肉,伯沙瑞的手抽动了一下。迈尔斯张口咬住——就像野营烧烤,他带着消遣的微笑看着哈瑟维,嘴里嚼得咯吱响。巴兹朝伯沙瑞晃晃酒瓶。
“你的朋友也来点吗?”
“他不能。”迈尔斯解释道,“他在工作。”
“保镖。”巴兹咕哝道。他再一次用那种奇特的表情看着迈尔斯,夹杂着恐惧和别的什么,“你到底是谁?”
“你什么也不用害怕。不管你在逃避什么,反正那肯定不是我。如果你希望,我可以向你作出保证。”
“弗族。”巴兹倒抽一口气,“你是贵族。”
”哦,是的。那你到底是谁?”
“什么也不是。”他狼吞虎咽地吃他的鱼,迈尔斯想知道他最后一次吃饭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在这样一个地方,要做什么也不是的人很难。”迈尔斯评论说,“每个人都有编号,这里没有那么多空隙可以让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钻。那可得花不少力气,还得有灵活的头脑。”
“你说得对。”巴兹含着满嘴的鱼肉,赞同地说,“这是我住过的最糟的地方。你必须不停地挪地方。”
“你知道。”迈尔斯试探性地说道,贝拉亚大使馆会帮你回家的,如果你想的话。当然,你以后要付钱的,他们对收款相当严格——他们不会让搭便车的人免费旅行——但如果你真的遇到麻烦……”
“不!”简直就是一声野性的吼叫,声音在空旷的再生中心轻轻回荡。巴兹下意识地降低嗓门,“不,我不想回家。我迟早会在航空港找到份工作,然后乘飞船去个更好的地方。很快。”
“如果你想找工作,”哈瑟维急急忙忙地说,“你只要登个记,去……”
“我有我自己的方式。”巴兹严厉地打断他。
有眉目了。巴兹不想去任何地方登记。迈尔斯一本正经地向哈瑟维解释。“到目前为止,在贝塔殖民地的领土上巴兹是不存在的。他这个人不在这儿。在信息网络上没有他过境情况的记录,就计算机的角度上看,他从没有抵达过贝塔,也就是说,他从没有经过海关——我打赌用的手法十分聪明。他没有在境内进过食,没有住过旅馆,没有购物记录,也不登记或被记录——他宁可饿死也不会做那些事的。”
“看在上帝的份儿上,为什么?”哈瑟维问。
“逃亡者。”站在高处的伯沙瑞简洁明了地说,“我曾见过。”
迈尔斯点点头:“我想你说对了,军士。”
巴兹站起来:“你是兵役安全局的!你这个长得七扭八歪的小杂种——”
“坐下。”迈尔斯不温不火地制止了他,“我谁都不是。我只是没你那么擅长逃亡。”
巴兹犹豫着,迈尔斯认真地看着他,突然,所有的愉快心情跑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模糊的猜想,他问道:“我不知道对不对。士官吗?不对。中尉?”
“是的。”那人咆哮道。
“一个军官。是的。”迈尔斯咬着嘴唇,考虑着,“出于一时冲动?”
巴兹一脸苦相,勉强地说:“技术上讲,是的。”
“呣,”一个逃亡者。真是匪夷所思,居然有人因为懦弱而逃避令人嫉妒、神气的军人身份,宁可像寄生虫一样苟且偷生,他真是因为怯懦逃跑吗?或是别的罪行?也许是因为一个过失——某种可怕的、致命的错误?技术上讲,迈尔斯有义务为兵役安全局看管住这个家伙,但他今晚来这儿是为了帮他,不是毁了他。
“我不明白,”哈瑟维问,“他犯了罪吗?”
“是的,非常严重的罪行,在战斗中临阵脱逃,”迈尔斯说,“如果他引渡回国,将被判车裂之刑。技术上讲。”
“听起来并不是那么糟,”哈瑟维耸耸肩,“他已经在我的再生中心住了两个月了,总不会比这更糟了吧,有什么问题吗?”
“我说的quarter……①”迈尔斯说,“嗯,不是指住宿,而是把人切成四份。”
【① 该词有多重含义,其一是“分为四份”,其二是“士兵驻扎,宿营”。哈瑟维认为是后者,实际上迈尔斯的意思为前者。】
哈瑟维惊呆了。“那岂不是要杀了他!”他环顾四周,正义之气在三个贝拉亚人的怒视下逃得无影无踪。
“贝塔人。”巴兹嫌恶地说,“我真受不了这些贝塔人。”
哈瑟维低声嘟囔着什么。迈尔斯听出来了。“……嗜血成性的贝拉亚人……”
“如果你不是兵役安全局的,”巴兹吃完了,向后一靠说,“你还是离开吧。你帮不了我。”
“想为你做点什么。”迈尔斯说。
“为什么?”
“我——我恐怕在不经意间已经伤害了你,先生,嗯,你可否告诉我你的姓……”
“杰萨克。”
“杰萨克先生。你看,我是,哦,我自己在被安全局监视。和你会面我就已经给你带来了危险。我很抱歉。”
杰萨克脸色苍白。“为什么兵役安全局要注意你?”
“恐怕不是兵役安全局,是帝国安全局。”
逃亡者像遭了一记重创似的长出一口气,神情疲惫不堪。他屈起身体,把头搁在膝盖上,仿佛是为了避免虚弱的眩晕。一个低低的声音说道:“上帝啊。”他抬头盯着迈尔斯,“你做了什么,伙计?‘
迈尔斯尖锐地说:“我还没有问你呢,杰萨克先生!”
逃亡者喃喃地说了几句抱歉的话。我不能让他知道我是谁,否则他会像颗子弹一样逃跑,一头撞进我周围的安全局撒下的安全网——挺形象的,贝拉亚大使馆安全部的克洛伊中尉或他的手下会开始注意这个人。如果他们发现这个人的记录根本不存在,铁定会发疯的,最晚不超过明天,他们就会对他进行例行检查。那我可就彻底毁了这个人了,不行!“以前你在部队干什么?”迈尔斯思考了一会儿问。
“是工程师助理。”
“建筑方面,还是武器系统方面?”
那人已经镇定了下来。“不,是跃迁飞船引擎方面。也处理一些武器系统。我想在私人货船上找份技术活,但我会修理的设备在这地方都是很陈旧的款式了。谐波推进引擎、耐克林发动机这里都很少再使用了。我必须跑到更远点的地方,离开主要经济中心。”
一声尖细的“呣——”从迈尔斯嘴里脱口而出,“那你熟悉RG级货船吗?”
“当然。我在上面工作过。耐克林发动机,可是它们现在都被淘汰了。”
“不全是。”迈尔斯一阵兴奋的颤栗,“我知道一艘。它很快要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