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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同志……”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知道我并无大碍后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笑道:“同志,我们差一点就把你活埋喽……真是对不住。”
随后他很快又板起脸孔,手指在空中乱点:“你们怎么搞的,人有没有死都没搞清楚就埋,有气没气摸下不就成了?这么马虎怎么完成革命工作!”
“我们摸过的,好像是没气……”老兵面带惭色地小声说着,神态就像是个偷吃被人发现的小孩。
“那现在这个大活人还是假的喽!”闻言连长更是气不打一处,眼睛瞪得像灯笼一样大。
“连长……听说还有个活的?”这是一口略带书生气的声音。
“指导员,你来的正好。”连长面色一缓,对着一路小跑而来的年轻人说道:“你看看他们,闹出个这么大的事,如果真要把我们的同志活埋喽,让我怎么向上级交待!”
“令张(连长)。”一个山东口音插嘴道:“要真埋喽,那个上级咋知道哩……”
“小山东少糊扯。”被称作指导员的人脸色一沉,很快就下命令道:“快,再去检查一遍,不能因为我们工作的疏忽让我们的同志白白牺牲,我们的同志要死!也要死在战场上,绝不能死在我们自己人的手里。”
“是……”
连长?指导员?同志?战场?老式步枪……
我的脑袋一片混沌,茫茫然地看看这人又看看那人。他们说的是汉语每一个字我都听得很清楚,但我却怎么也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眼前的这个画面好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哦……我想起来了,在我到朝鲜采访之前,我有查过很多关于抗美援朝的资料。
我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在每一次采访之前,都会尽可能详细地查清楚采访对像的过去和现在。眼前的这些人,还有这些装备,跟我在资料里看到的中国人民志愿军是何其的相像,难道说,难道说……
“同志,同志……”几声叫喊打断了我的思绪,那个被称作指导员的人带着歉意对我说道:“同志,没有发现你还活着是我们工作上的疏忽,我会要求上级组织给我们处分。你是哪个连队的,跟我们一起上路吧,我们带你归队!”
“哪个连队的?”我还是搞不清楚状况,一脸迷糊地反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指导员和连长对望了一眼,然后跟我解释道:“是这样的,同志,昨晚你冻死……哦,应该说是冻得不醒人事了,我们连是负责掩埋冻死的同志的,很快就要去追赶大部队了,请问同志,你是哪个连队的?”
“你……你们是志愿军吗?”我迟疑地看着周围的人,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你们是中国人民志愿军?”
一阵沉默,所有的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良久那老兵才走到指导员跟前小声地说道:“指导员,听说有人受伤后会忘记自己是谁,你说这位同志是不是冻坏了脑子,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指导员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同意了这个说法,然后径自走到我面前问道:“同志,还记得自己是哪个连队的吗?
被人当作失忆男了,我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
“记得自己是谁吗?你的名字?”
“我叫崔伟。”
“好。”闻言指导员点了点头,好像暗中松了一口气,看样子他似乎还担心我是不是变成了一个傻子了。
“同志,现在我明确地告诉你,我们,包括你,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战士,我们现在要去追赶大部队,革命纪律规定我们不许丢下伤员,所以你必须跟我们走,明白了吗?”随后转身对那位老兵命令道:“老班长……你负责带着他,别走丢喽……”
第三章 逃兵
第三章逃兵
朝鲜的冬夜森寒入骨,落叶松光秃秃的枝干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常青树则在晚风中轻轻地摇晃着自己的枝叶,似乎是想抖落身上的积雪。星星和弯月映着地上的白雪,给这本该漆黑的冬夜蒙上了一层苍白的寒光,也为我们照亮了前进的道路。
志愿军大多都是昼伏夜出,很多人认为志愿军擅长打夜战,而我却认为志愿军打夜战是为形势所逼,是迫不是已。如果是在白天,无论是多么英勇的战士,在美军的高科技装备下也很难取得优势。而这时夜视仪还是一种新鲜玩意,还没有装备到美军部队,所以一到黑夜,美军的飞机、大炮、坦克就全都失去了作用,只有与志愿军硬拼的份了。所以志愿军大多是在夜里行军或发起攻势。
于是,这时侯本该躲在温暖的被窝里的我,此时却在冰天雪地中翻山越岭。
此时虽然没有下雪,但是寒意却像是无处不在的精灵,从袖口、衣领、帽沿,从一切可以渗透的地方疯狂地抢夺着我身上仅有的一点温暖。如果白毛女还敢唱“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我发誓会把她揪到这儿来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寒冷……
一切仿佛都是在梦中,我看看身旁的景物,看看身前身后行军的战士,看看他们身上背着的武器和装备,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双脚机械地向前迈着,脑袋里却一直在搜索着从白头山上跌落下来的种种片段,最后还是只有一种合理,同时也是很无奈的解释,那就是我掉落在那个传说中的山洞,那个山洞里的神秘力量将我带到了这里,并且附身在了一个冻死的志愿军战士身上。于是我就到了朝鲜战场……成了一名志愿军战士……
这个想法一度让我几近崩溃,因为我清楚地知道这场战争打得有多么的惨烈,也清楚地知道走进这场战争的人,将会有三分之一的战士再也回不到祖国,再也见不到他们的亲人。不对……我已经见不到我的亲人了,我已回到了五十八年前,就是我那已故的爷爷此时也只有十几岁,或许现在还在国内的某处,正为我老爸的出生而艰苦奋斗呢!
“不知道在现代的世界里,那抗美援朝的纪念碑上会不会有我的名字。”我自嘲地笑了笑:“早知道会这样,以前就该多看看那些名单了,不过英雄名单里应该不会有我。开玩笑,我一辈子拿的都是笔杆子,现在让我拿枪杆子?逃兵的名单里还有可能。”
“我也不想做逃兵的,可是这朝鲜战场上的枪和子弹是来得多么不容易啊,凶狠的美帝国主义完全掌握着制空权,他们可以任意轰炸我军补给线,所以每条枪、每发子弹,还有每一口干粮、每一件棉衣、每一双胶鞋,那都凝聚着运送军需品的后勤战友的生命和鲜血啊!所以为了不让这些宝贵的枪支、弹药、补给浪费在我这个从没有上过战场的人,为了朝鲜战争的胜利,为了全国亿亿万万人民的幸福……我就委屈下自己,做一回逃兵吧……”
这个理由似乎很站得住脚,于是我慢慢地放缓了脚步,不朝旁边乱看,努力不表示出做贼心虚的样子,装作体力不支气喘吁吁。
说起我假装的本领,那还是有过一段光辉历史的,想当年在大学的时侯,我就曾经以一副假正经的样子,成功地让五个冰清玉洁的女孩相信了我是正人君子,而且差一点就骗到了她们的芳心。说差一点,那是因为最后我发现原来受骗的是自己……
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的我在心里几乎把所有能想得到的神都拜了一遍:各位大神!再让我成功地假装一次吧!
看着一个又一个志愿军战士从我身旁跨过,我的心跳也跟着加快起来……在这年头,做逃兵被捉的下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被押在路旁枪毙示众。
“同志……”就在我就快要到队尾的时侯,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由让我心中一紧,转头一看,老班长那双放出异样光芒的眼睛正笑眯眯地盯着我。
我看看老班长,再看看自己,很快就明白了问题所在,老班长身上的行军被,铁锹,冲锋枪,手榴弹,干粮袋,弹药袋,水壶,加起来少说也有七、八十斤,你说我一个身上什么也没有的年轻小伙子,怎么会跑不过一个负重七十几斤的老人……
我深深地自责着,我怎么能忘记尊老爱幼这个传统美德呢?如果从一开始我就带一副天使般的笑容,深情款款走到老班长身旁,用最温柔的声音说道:“大叔,东西一定很重吧!我帮你拿一些。”那么现在我的这个示敌以弱的逃跑大计就可谓天衣无缝了。
这下糗大了,出师未杰身先死……
“同志……”却没想到老班长拍了拍我的肩膀,慈祥地说道:“累了吧!同志……到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不容易啊……再坚持坚持,赶上大部队的时侯就叫上卫生员给你看看……”
我一下就愣住了,心里不禁有些惭愧,没想到还没有感受到战场的残酷之前,就先感受到了战友间的关怀。
“没事,没事……”我低下头小声地回答着,老班长那关怀的眼神在这夜色中似乎显得格外的刺眼。
“停止前进,原地待命……”
“停止前进,原地待命……”
……
也不知跑了多久,正当我暗自惊异自己附身的这副身子竟有如此强的耐力时,前方一个接着一个传下了停止前进的命今。虽然是休息,但是大家谁都不敢找地方坐下,到处都是积雪不说,这么冷的天气只怕一坐下就冻僵再也起不来了,所以大家都在原地轻轻地跺着脚,往手里哈着热气,有的干脆就几个大男人抱在一块取暖……
这时我才打量了一下这个连队,大慨有一百六十多人,从头到尾排了一条好长的队伍。按正常编制一个连应该是一百二十人左右,一个军应该是三万多人。但志愿军普遍超额,最早入朝的四个军都没有少于四万的,所以一个连有一百六十多人也是情理之事。
看他们的装备,步枪我只认识常在电影里看到过的三八大盖和中正式,机枪会叫得出口的就是歪把子,大慨有七、八挺吧!战士们人人胸前都挂有三、五枚手榴弹,排长连长大多装备盒子炮或冲锋枪。让我意外的是还看到了两门迫击炮。
这些装备虽然是不能跟美军的飞机、大炮和坦克比,但也还不至于差到国人想像中的小米加步枪的那种地步。
我还记得,李奇微回国之后写了一本《朝鲜战争》,那里面总是强调美军的装备如何的差,补给如何不足,士兵如何挨冻受饿。当然,一个战败后灰头土脸地归国的人,如果说自己的装备如何如何的精良,伙食如何如何的好,棉衣如何如何的厚,那任谁都会怀疑他的脑袋一定是被志愿军给打坏了。
同理,国人如果强调志愿军的装备如何如何的差,就更能体现志愿军的英勇,更能体现志愿军以弱胜强的精神,更何况志愿军的装备与美军相比本来就不在同一个档次上。
“小山东……”老班长挥手就把从身前跑过的小个子逮了个正着:“咋样,为啥不前进了?”
“找不着大部队哩。”小山东嘿嘿一笑:“这不上了大道吗?连长说,前面的脚印让人踩乱了,说是打了败战退下来的朝鲜人民军和转移的老乡,现在不知咋走了。”
“这下麻烦了!”老班长眉头一皱:“没有地图没有无线电,这人生地不熟的,而且还是在朝鲜,找个老乡问路都听不懂咱们说的话……”
志愿军通信装备差这我也听说过,好像是营级才有电话,团级才有无线电,所以常有句老话:志愿军营以下的部队放出去打,叫都叫不回来。而且志愿军初次入朝参战,连级单位根本就没有地图。此时如果找不到大部队,那还真如老班长嘴里所说的——麻烦!
“我,我能说……”我抽了抽被冻僵的鼻子道:“我能说朝鲜话,我去问问吧!要去哪?”
“你能说朝鲜话?那感情好!”老班长脸上闪过一丝异色,随后堆上满脸皱纹的笑容道:“这是要去温井,咱们找个老乡问去……”
“温井?”我不由一怔,这个地名我之所以会知道,那是因为抗美援朝的第一枪就是在温井附近的两水洞打响的。
我前两天还看过资料,原计划志愿军四十军118师进军温井,但发现敌人已先一步占领了温井,便仓促在两水洞构筑工事准备伏击继续北进的敌军……
“几号?今天是几号?”我有些着急地问道。
“二十五号,十月二十五。”老班长虽然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但还是回答了一声。
这是抗美援朝纪念日,也就是开战的那一天。
“那你们是四十军118师了?”我的声音已经有些发颤了。
看着点了点头的老班长,我心中不由哀叫一声:这么快就要上战场了,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才几个小时而已,连做逃兵的机会都不给我……
“同志,同志……”老班长疑惑地看着脸色苍白的我问道:“怎么了?哪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