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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习惯,以前有人说过我泪腺萎缩。”
“哪有这种事。”他看着我说:“都取决于你自己。”
“一切随心所欲?真是理想化。”
“有什么不能的?”
“如果我能。”我跟自己说,不要激动,不要激动:“我想在我某些客户愚蠢的脸上踹上几脚,那我就会失业,而且从此在业内再无立足之地;如果我能,我想把我弟弟暴打一顿,那我妈就会哭,我哭不过她。如果,如果我能……”
如果我能忘掉某个人,那我一定能轻松愉悦。这是惟一一项听起来后果不错的举动,可惜。
我当然不会跟这青年讲这不相干的事,于是转了话题:“如果你能,你会做警察?”
他想也不想:“当然了。”
“……”我没想到他这么干脆,我一向认为这世上绝大多数人是跟我一样,觉得自己的工作有如鸡肋。于是迟疑两秒:“也对,警察这职业也不错,公务员……”
“谁跟你说这是我的职业?”他的语调听上去很平淡:“这就是我的梦想。”
“……”梦想这词儿向来和我缘悭一面。
哦,也不是,上次是谁提到来着,对了,卢方。他坐在我对面,羞涩地对我说,娜娜,我喜欢电影,我当时还想考电影学院呢。那是我的梦想。
这世上就有这么凑巧的事,这在这会儿,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喊我:
“娜娜?”
“卢方?”
不知道这小朋友跑来做什么的?我头又开始疼了。
他愣愣地看着我和苏澈,明显是受了打击的表情:
“你……你们……”
拜托,不要这反应,搞得大家都要误会。
可我实在没气力也没心力跟这小胖子多解释,只简单地说:
“这是苏警官,这是卢方。”
他那可怜的小脑袋可能一时处理不了这种情况,只迟钝地伸出手来:
“……苏警官。”
“苏澈。”
“哦,哦。”回答地抖抖梭梭。
我想笑,可怜苏澈一个阳光澄澈的小警察,怎么就莫名其妙把对方吓成那样,他自己一定也觉得相当无辜。
“你……”卢方突然惊疑地提高声音:“我见过你,你不是,不是那个提琴手嘛?”
苏澈微笑着点点头,我在一边发怔,提琴手,提琴手。
笑容在回忆到来的一瞬间僵在脸上,我好象被雷劈中了脑袋,神情不用说肯定傻到极点。
“那个,我没别的意思……娜娜,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我先走了。”卢方正轻声说道。
我回过神来,看他沮丧的神情,有些不忍:
“我和苏警官其实……”
“我明白,我明白,你早对我说过你有男朋友的,我没,我没别的想法。”
“对不起啊,是我一直没和我母亲说清楚。”
“没关系没关系……你弟弟的事,你不要担心,能帮上我一定会帮的。”
“……谢谢你。”
这小孩真是一个单纯的好人,有可能的话,我宁可他才是我弟弟。
“对了卢方。”我喊住他:“有朝一日当了导演,可别忘了给我寄首映券。”
那张孩子面孔略微开朗起来:“你还记得?”
“啊。”我点头:“我还等着对人家说,这个导演我认识的,多有面子。”
我现在正和警察兼提琴手苏澈同志单独待在一起,我想起我上次那副德行,不是不尴尬的。
“你还会拉小提琴?”
苏澈看我一眼:“原来一直没认出来啊?”
“嗨。”开玩笑,认出来我还不得趁夜黑风高就跑了?带着伤我也得跑啊,我像是给自己找不痛快的人吗?
“你们警察还准搞副业的?”
“谁告诉你那是我副业了?”
“……”
“我是临时被一个朋友拉去救场,就那么一次啊,就遇上个那么难讲话的顾客。”
我窘得说不出话来,无怪乎那次在电梯里遇见,他那样对我说。我有前科摆他那儿。
看我这样他莞尔,还挺开心的模样。
“笑什么笑?”我悻悻地说,在他面前已经谈不上任何形象,索性得罪到底。
“没什么,不过你现在比刚出门那会儿,真是好多了。”
“嗯?我那会儿怎么了?”
“一脸麻木,好象没睡醒,反应还很迟钝。”
“说我呢?”
“不然呢?”
“有那么糟?”我拍拍自己的脸,这会儿好象是大半知觉都恢复过来,先头那阵麻木已经退掉了。
“现在好得多,别拍自己了,够肿了。”
“苏警官,你看你也就这觉悟嘛,跟群众一般见识。”我发现我的确是来精神了,看这一句都不肯让的劲儿。
“我现在又没穿警服,不会给组织丢脸的。”
“哼哼。你又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早了,干我们这行的,没点观察力还行?”
……说不定在这人头脑的数据库里,我的体貌特征是跟罪犯放一块儿的。都是够恶劣的人。
42
一个星期后,关娜的姑姑打电话对关娜说:
“娜娜,你爸的忌辰快到了,你那天有没有空,跟我们一起去。”
关娜那一天没多少事,早早下班,路过花店,进去要了白菊。
她站在那里等着包扎,突然后面有人拍一拍她。
“关娜?”
她回头,一张明媚的笑脸,是她那个,惟一可以称得上女友的人。
“怎么穿成这样?一点亮色也没有。”对方批评道。
关娜张张嘴,没讲出什么来,只笑了笑。她今天是要去扫墓啊,她该怎么打扮自己?
“你在这干吗?”
“看你说的,今天我和老公三周年,我得买一大捧他最爱的花,回去装点一下。”女友兴致勃勃回答:“喂,老板,这儿有茉莉没有?”
关娜怔了怔,真是,同一天里,有人是墓碑旁惨淡的一束白菊,有人是新房中喜庆蓬勃的茉莉。
“我跟他,都喜欢那香味。”女友说道,想起了什么似的,凑近来:“对了,关娜,问你点儿事。”
“说呗,别这么鬼鬼祟祟的。”
“你跟周明宇还有没有联系?”
“……你问他做什么?”
“有没有吧。”
“没有。”
“嗨,可惜。”
关娜忍了几秒,还是问道:“是什么事?”
“我老公,他公司最近在争取涵宇那边的工程,你知道,在科技园那边,挺大一片土地的,接到手的话,数目可观。”
“哦。”
“说是公开招标,谁知道。有门路就更好了。”
“你不是什么公事都不管的吗?少奶奶。”
“哪真有这回事?他的钱不是我的钱?”
关娜笑:“那倒是。”
女友的花倒更快扎好,关娜帮她接过来,她从钱包里拿钱,一边说:
“对了,你既然认识周明宇,一定知道关于他一个怪事儿。”
“什么?”
“他从不送女人花。他那样的花花公子哎!送你上万块的珠宝眼眨都不眨,就是死活不送花。”
关娜把手中的茉莉递给她:“个人习惯呗。”
“是,那样的人,什么都不送,也一堆一堆女人往上扑。”
关娜的心里冰冷地咯噔了一声,扑,多鲜明的动作,她自己是不是也就那样。
这时店主把一束白菊递过来:“小姐,你的花。”
女友瞪着她看了两秒:“娜娜,你买的这个?”
“啊。”
“不早说,姐姐,你不触我霉头吗?真是。”她念念叨叨。
关娜也不生气:“好好好,对不起,改天我把自己裹成个红包再到你家去。”
对方被她逗笑了:“你这个人,行,我走了。哎,下雨了?”
关娜说:“没关系,我带了伞。”
“搁平时我就送你了,娜娜,可今天,你知道……”
“没问题没问题,你先走吧,罗嗦。”
她坐车赶到墓园,姑姑他们已经到了地方。一行人踩着湿滑的石阶,慢慢走上去。
沿着山体,一排排石碑被掩在绿树里。
第十八排,往里数第七个。关娜默默念道,她六岁时她奶奶带她来过这里,老人家走得很快,近乎是仇恨的步调,丧子之痛都凝在这上头了。
“我身体好得很,我还要看那个女人的报应。”当时她牵扯着幼小的关娜,转头对女儿尖利冷酷地说道,后者正劝她慢一些。
可她没有活着实现这个心愿,五年前开始,她便在这墓园的一角长眠,离她儿子很近。
她碑前的小松树,还是表哥和关娜亲手种的,现在应该已经比人还要高。
“待会儿顺便去看看妈。”姑姑说。
他们在青苔班驳的墓碑前停下,娜娜弯腰把花放上去。
“弟,在那边少抽点儿烟,帮我们孝顺妈。”
“爸,我来了。”关娜轻声说,只有她自己,或许还有在这上空游荡的灵魂能够听得到。
“我很好,姑姑他们生活得都不错。还有……妈也很好。”
碑上的照片被雨打风吹了这么多年,其上的微笑也模糊了,像是在极远处。
他在临走前,也对她这么笑来着,那天黄昏,他找到她的幼儿园,把她接出来,在她的小裙子里塞满糖果,对她说,娜娜,以后爸不能照顾你,你要,好好听话。听妈妈的话。
雨瑟瑟梭梭的下着,细碎的、粘腻的。
“娜娜,一起回去吧。”到了山下,姑姑对她说。
“哦,我还有点事,你们也不顺路,先回去吧。”
“那哪儿行。”
“没关系的姑姑,我打车回去。”
“……好吧,你小心点儿,到家给我们电话。”
“哎。”
姑姑他们的身影都消失不见后,关娜转身,再次走了上去。
不知道记得真不真切,多少年了。
她还是找到了,周围环境都没怎么变。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孩的墓,很简单的碑文,俞清悠,一九八二至一九九八。
如清水中莲花一样的女子,凋零在她最美好的年纪。
43
关娜被淋得像只落汤鸡,从山上下来。
手机这时候响起来:“喂?怎么不接电话?”
“苏澈?什么事?”
“听说江北那边逮着个人贩,可能是上次漏网那几个里的,你能不能来指认一下?”
“行是行……”
“怎么了?”
她发现这里打到车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得等不知道什么来的公车。于是据实以告。
“你在哪?我来接你。”
关娜告诉了他,他说:“好,在那里,别走开。”
二十分钟后,一辆路虎在她面前停下。
关娜正想,是不是问路的?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开门,下车。
“苏澈?”
他已经从她手里把包接过来,同时打开这边的车门:
“快上车。”
他今天穿着防水的运动装,短发被雨打出一层细小的水珠。
“你……这车是你的?”
“是啊。”
她想,哦天那,警车什么时候换到这档次的?
路虎在泥泞不堪的道路上兴奋地低吼,在这么有挑战性的路况中,它才能充分体现出它优良的血统。
苏澈问她:“你不是带伞了吗?怎么淋成这样?”
“都是树,伞也撑不了,湿了就索性懒得撑了。”
“嗨,你这个人。”他从车座旁拿出条毛巾:“给。”
“不用了。”
“干净的,搁车里从来没用过。”
“不是这个意思。”她倒有些不好意思。
“明白。”他笑起来,把它塞到她手中:“这也算保护证人,你要是感冒,认岔了可不得了。”
关娜莞尔,开始用毛巾擦自己湿漉漉的长发,自己跟这个小青年在一块儿时,总是比较轻松而愉快的,这也许恰恰是因为她在他面前什么丑态都出过。
果然从警局出来,她就有点不对劲了,头开始晕沉。
“不舒服?”苏澈转动方向盘:“去医院吧。”
“不用不用。”
“生病了不去医院,你怎么一点科学精神也没有?”
“真不用了,我回家喝点热水就好。”
他无奈地看看她:
“你家有没有药?”
她艰难地回忆了一下:
“有吧——不知道有没有过期。”
“算了,一会我去买。”
一路上药店很少,好容易有一家,没办法转弯。
他把她送到家:
“你先把湿衣服换掉,我去买药。”
她虚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