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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依然不看他,就那么专注地做自己的事。
他坐在电脑屏前玩游戏,好像她根本不存在似的。但他知道并不是,游戏玩得烂死了,他死了无数次。
蒸汽噗噗地将锅盖顶了出来,在安静的房子里发出巨大的声响,她呀一声,扔了抹布急匆匆往厨房奔,他也站起来,慢吞吞跟在后头。
她将火开小,将锅盖拎起来,又烫了手,弄出一串叮叮哐哐的声响,他站在她身边说:“镇定点嘛。我又不会吃了你。”
她扑哧笑了起来。
那晚,他们就对着一锅汤吃米饭。他已经吃过了,但架不住她的热情,又吃了。还不是吃一碗,吃了好多,他吃的时候想,大不了不睡觉了吧。
也是在那时候,他觉得宁宁是很好看的。说不出来怎么个好看法,只觉得见过的人中没一个有她好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的缘故,她笑的时候眼睛水汪汪的,瞳孔那一抹漆点特别亮,致使眼睛里就像饱含泪水,楚楚动人。
也许从那时候起,宁宁就在他心上压下分量,只不过他耻于承认。
他五官端正,身体健硕,特立独行,明着暗着恋慕他的女孩子不少,可他一直没兴趣交往,好像女人什么的都是浮云。他不敢承认的也许是,他在等宁宁,等宁宁长大,悄悄爱上了他。但遗憾的是,宁宁到目前也没这种迹象。
他呆呆地看着刘影,好像看到宁宁从那张脸上走了出来。
刘影撩了撩头发,嫣然一笑:“傻小子,看什么?”
三人围桌吃饭,刘影跟唐末聊天。希希在边上很安静地扒饭。过了一会儿,他像想起什么,离开桌子,去房间拿了两盒优酸乳来。
他走到唐末边上,举起其中一盒。唐末简直受宠若惊,讷讷说:“是,是给我的吗?”
他点点头。
“哦,谢谢!希希真是个好孩子。”唐末正要去接,这时候,只听啪嗒一声,牛奶从希希手里掉落,跟着他直挺挺往后一仰,后脑勺着地,发出更大的声响,他像条濒死的鱼浑身抽搐,口吐白沫起来。
唐末慌了,刘影还比较镇定,给希希松开衣领,让其脑袋歪向一侧。
“对,是癫痫。”她蹲在边上淡淡说,目光却有点呆滞,看着儿子承受剧烈痛苦却无能为力,这是做母亲的最深沉的悲哀吧。
“要送医院吗?还有什么急救办法?”
“一会儿就好了。去医院看过,也一直在吃药,但收效甚微。”
过一会儿,刘影又低低说,“这个孩子也算是多灾多难,也许不生下来倒好了。是我不好……明明没有能力,总爱逞强……”说着,哽咽起来。
“你别难过,又不是癌症,会治好的。”
刘影擦了擦眼角,努力笑一笑,“谢谢你。”
差不多一分钟后,希希坐了起来,望着妈妈,又望着唐末,一脸的困惑。边上地毯上有摔破的优酸乳,奶液白白地流了出来。他蘸了蘸,受伤地望着唐末。
唐末心里一疼,连忙说,“叔叔很爱吃。是不小心掉了。叔叔笨蛋,待会叔叔给希希买好多好多牛奶。”
当晚,他带着刘影母子去了超市,任希希把爱吃的东西一一搬进购物车。
2(下)
后来就跟刘影熟了,他寒暑假在家,要没饭局,就去她那里蹭个饭,顺便给希希带点玩具。她有点什么事,比如说希希病发或者她要外出进货,就会打电话让他帮忙。
他们的感情不是男女私情,倒更像亲人。他喜欢刘影给予他的那种家的感觉,也热衷于在那个家里扮演顶梁柱这样的重要角色。种种表现,与其说迷恋,毋宁说需要。他需要影子的温情慰藉他的孤独,影子也需要他的力量分担生活的重负。
他很少过问她跟谢福成的事,她也很少说。他从一开始就觉得她不是道上的女人,与她交往也习惯性忘掉这一点。但她毕竟是老大的女人,谢福成又怎么可能容忍他人染指?
发仔打电话跟他说,老大请他时,声调是慌乱紧张的。
他不在乎,将摩托车停在酒店门口,甩着车钥匙上去。
谢福成长期包住在这家酒店。他不需要出资,仅凭暴力恫吓就可以轻松拥有该酒店的股份。他还垄断着本市肉联厂、水泥厂的生意,拥有一个地下赌庄和几家洗浴城。据说跟警局里的某些人物还是铁哥们。
这吹嘘之间,也许还包括他唐末,谢福成看了《无间道》后突发奇想,打算跟曾志伟一样培养出一个为自己服务的人民警察。
但唐末也不笨,焉知不是他在培养一个今后供他所用的黑道呢。警察这个职业,太白了晃眼,黑了腐烂,就得灰不溜秋的。
在8楼,电梯开处站立着谢的手下,对他躬身致意。红地毯延伸过去,大概隔着两三米就有人严阵以待。这等安保措施不亚于主席出巡。
唐末一路逶迤,可惜缺少粉丝,不然他可以冲人群摆摆手,说声,大家辛苦了。
谢福成的房门前站着神情萎顿的发仔,他上前扯了扯他衣袖,小声道:“大哥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你有点眼色。”
唐末笑了笑,将拳头敲在了门上。年轻的时候,只怕风暴不够猛烈,掉个脑袋碗大的疤,30年后又一条好汉。
尽管有所准备,进去后,他还是震惊于眼前景象:发福的谢福成铁青着一张脸陷落在沙发内,腹上的肉层层堆叠,多得好像要脱离身体流出来。他面前的地毯上蜷伏着影子,除了内裤,几乎全部裸/露,背上青一道紫一道,伤痕累累。她知道唐末进来了,竭力弓着身,恨不能钻到地下去。
唐末好一阵气血翻涌,嘶声说:“让她穿上衣服。”
谢福成阴笑着说:“你喜欢她就跟我说,我们兄弟一场,我还会吝惜一个女人不成?为一个女人撕破脸皮,只有港片才会演的戏码。未来的唐警官,我把你叫过来是真心想成人之美。”
“你让她穿上衣服离开。我们的事我们自个儿了断。”
“穿了还要脱多麻烦。”谢福成翘起二郎腿,脸孔一阵扭曲,忽然爆发出阴恻恻的笑声,“影子,你喜欢他不是?唐警官年轻英俊,还有远大前程,确实很讨人喜欢。唐警官,你也喜欢影子吧?确实是个美人儿,虽然不是处女,那地方还紧紧的,保管包得你很舒服……”
“谢福成,你住嘴。”影子羞愤交加,“我不欠你。你帮我忙,我也还了。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就可以举报你。”
“好大本事,唐警官在,你告啊。”谢福成继续狞笑,“别不识好人心,我可是好心成全你们。你们俩要想长长远远的好,就当着我的面在这里操一次吧。这房间也大,够你们翻来滚去的。”
“放你妈的屁。你去死吧。”唐末一拳击过去,谢福成闪开,哐当一声拔枪,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他,“看来,你们俩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有种你开枪。”
“唐警官,我谢某人诚心跟你交朋友,但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少不得教教你。”
“跟他没关系,你放开他,杀了我……” 刘影颤声道。
“贱货,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求情。”
“我……我答应你……只要你放开她……”刘影费劲说。
“晚了,哈哈……”谢福成狞笑,“你们俩都在我手上,我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影子,你过来——”
刘影站了起来。身子发抖,那是在忍受尊严的坍塌,坍塌后也就没什么了。她稳住了,就那样毫无异样地向谢福成走去。
唐末的目光跟她甫一接触,就跟电了一样缩回,感觉惨不忍睹。
她两只雪白的*上密布烟头的烫痕,就如千万只眼睛。唐末只觉得一股不平之气迅速窜往身上各处,如洪水猛兽,疯狂找着出口,几乎让他浑身爆裂。他攥紧拳头,忍耐着。
刘影机械地走到谢福成身边,说:“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你原先好好顺从我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嘛……现在嘛,我就让唐警官看看好戏。”谢福成腾出一只手按揉刘影的乳/房,同时*着,“唐警官,我刚在她*上点了梅花阵,你觉得好看吗?”
唐末的忍耐到达极限。他大吼一声,一脚踹向谢福成胸膛……
枪响了,刘影闷哼一声,慢慢倒下去。
谢福成一个怔忡,欲再度开枪的时候,被唐末踢飞,两人奋身去抢,唐末拔得头筹。顺手挽过谢福成的脖子,用枪顶住他的太阳穴。
与此同时,外面的门被撞开,发仔等冲了进来,看到这个场面,面面相觑,不敢轻易行动。
唐末哑声说:“发仔,赶快送影子去医院。”
“去不得啊,会把条子招来的。”
唐末紧了紧勒谢福成脖子的手,谢福成喉咙发出近乎窒息的干咳。
“唐少,不是我们不听话,去医院,不仅我们,你也会完蛋的。不如,我先送影子回去,叫顾大夫上门,一样的。”
“发仔你拿条毯子裹住影子,我们一起走!其余人留下,谁敢动手,明年今天就是你们老大的忌日。”
唐末挟持着谢福成进电梯,出电梯前,朝谢福成右腿打了一枪。谢福成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唐末抱住刘影上了发仔的车,一路风驰电掣,先接过希希,又去他家。
原先联系好的顾医生却没有如约前来。发仔电话过去催,对方哭丧着脸说:“我在老大这里,我还想活命。”
唐末一拳砸向墙壁,“谢福成那老鳖,真该一枪毙了。去医院!”
发仔拦住:“使不得啊,唐少,你前程要紧。”
唐末万般无奈,只好打电话向母亲求助。他妈妈是外科医生。
3(上)
刘影逃过一劫,只是身体就此弱了下来。唐末原想给刘影在外面租个房,顾念她们母子的安全,就让她一直在他那里住着。手术后,甄晓慧就从儿子嘴里知道事情原委,当即赏了他两记耳光。
唐末说:“你不要管我,我做的事我负责。”
“你负得起吗?你是不是嫌妈妈活得太痛快要给妈妈添堵?”
“反正你的心不在我和爸爸那里。你就譬如没我这个儿子。”
“你不知道你这句话有多伤人心吗?”甄晓慧眼睛里沁出泪,“妈做梦都想你跟我重归于好,听你叫我一声妈。妈欠你,但不欠你爸。你就那么不想妈妈称心如意?”
唐末沉默。不,他绝不原谅背叛者。
经历那件事后,唐末蓦然沉稳了些。就像一个有了家庭责任的人,“活着”不再是一个轻飘飘的词汇,有了分量与内涵。刘影和希希这两个原本跟他关系不大的人,现在与他紧紧拴在了一起。她为他挡了一枪,这是恩,也是命,注定了要他负担。
他大学毕业,顺理成章地进了缉私局。甄晓慧说:“一家人吃个饭庆贺下,也顺便将刘影介绍给你潘伯伯。”
他明白母亲的心思,刘影带着孩子在他家住,一院子的人都看得到,流言自然不少。不如索性认了,活个堂堂正正。
母亲不介意刘影和她的孩子,他一阵心热。
但很快又心冷,觉得母亲无非是不在意他,任何正常的母亲都不会要这样一个混江湖又带着拖油瓶的儿媳吧。
他知道自己对刘影不是那种心思,但人活着哪里有那么纯粹?
他把母亲的想法说给刘影听,不料遭到她的反对。
“你妈妈误会了吧,我跟她解释……为了希希的安全我才住这里的,等事情再冷却一阵,我就搬出去。”
“有个名分,对我母亲那种死要面子的人,多少会舒坦些。你在这里生活起来也会自在一些。还有,谢福成要知道你是潘局长的未来儿媳,多少要忌惮几分。”
“可对你不好。”
“我不觉得。”
“你要找女朋友的。”
“你觉得这对我是问题吗?”
刘影笑着摇头,“我知道你魅力大。成群的莺莺燕燕不问青红皂白向你扑来。”
“那也不至于吧,”唐末眨眨眼,“不过,要随便找个人结婚还是容易的。你不用多虑,就是让我妈妈安心。”
刘影心潮了潮。知道不该心动,但无法阻止对美好的向往。
夜里她用枕头拍打自己,用各种恶狠狠的话咒骂自己,还是不得不承认,唐末出海的日子她就是在想念他,一听到他回来的消息,她心脏紊乱,得用指甲掐着才能平静下来。这不正是恋爱的征兆吗?她其实早就心动。
吃饭的地点在“临风小筑”。名字听着挺雅的,但既不临风,也不是什么精巧的小筑,就是一大开间的火锅食肆,腾腾热气中挤满喧杂的食客。去那边吃的是鱼,那种鱼很有特色,在水中越煮越脆,越煮越鲜,辅料也是秘制,据说等位的客人即便是深夜都满满当当的,有限的两个包间更是要提前一个月下订。
唐末带着刘影和希希一起去。刘影刻意整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