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慕远将目光投向潘宁,看到的是潘宁一节白皙如藕的后颈。
“如果我不是早早认识了你,恐怕,也就不在你生命里了。”潘宁苦笑。
“我们一定会遇上的。那么深的渊源,错过了这场好戏,造物主会很寂寞的。说实话,跟你交往就像一场赌博。明知没有好结果,总抱着万一的希望。希望,其实不是个美好的词汇,尤其是不切实际的希望,反而会给人带来痛苦。”
“我早就不在乎了。”
“但你那时候在乎。”
“我们不能重来吗?至少我们现在,好端端地活着,就不能解开心结,痛痛快快在一起?”
慕远脸露惆怅,“我也想。但没用。”
潘宁抖抖索索地从一堆照片里捏出他母亲的相片。光彩照人的徐曼在镜头里灿烂地微笑。后边一树桃花不及她千万分之一的风情。
“是你妈妈的缘故吗?”潘宁想了想,说。
“不是。”慕远接过相片,仔细地审度母亲,母亲在虚白的阳光下冲他笑,旧影如梦,晃得他眼睛发酸。他觉得自己跟母亲就像光与影的关系,母亲在正面,无遮无拦,他在阴面,绿苔森幽。虽然彼此充满成见,却始终是唇齿相依的关系。
“你,长得像你母亲。”
慕远点头,从单独的信封中取出一张,“我这里还有一张。小潮给我的。”
“这一张我都没有。好年轻。”潘宁凝视着18岁的自己在相片里意气分发。
“我给小潮做了一个月家教换来的。后来小潮就想法撮合我们。”
“原来是这么回事。你当时为什么不主动跟我说话?”
“老实说,不敢。那个时候,觉得女孩子都是女神,得小心翼翼膜拜。不像现在,什么都无所谓,没了煎熬与反复盘算,得到、失去都一回事。”
慕远又指指箱子,“这是我的全部家当。除洗漱用品和替换衣服,需要带上的竟也不多。其实这些也都可以放弃。”
“我算不算你的行李?”
慕远笑,“你是我抢来的,你看我是不是该定义为赃物。”
慕远去洗漱的时候,潘宁换好仔裤和T恤,然后拿着遥控器找节目看。
切换到G市卫视的时候,她猛然停住了,荧屏上闪出几个她太熟悉不过的穿制服的身影,主播在说:“……宁远集团涉嫌一批高科技零配件走私,据海关透露,该集团与8年前的夜来香专案存在较深渊源。……为了彻底侦破案件,海关缉私干警不顾个人安危,深入敌营,保护国门,发生了很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
画面切换到医院,缠满绷带插着呼吸机的唐末死人一样躺在病床上。
“宁远集团这几年的发展可用突飞猛进形容,从默默无闻到成G市的支柱产业只花了短短5年。从正常的资本积累来看,这几乎不可能。都说做进出口生意的难免跟走私沾边。宁远也少不了这方面的传闻,但此前一直没出过纰漏。不仅完好无损地躲过前几年呈高压态势的打私风暴,还通过兼并倒闭企业获得迅猛发展。若非海关实施无间道,暗中排查,取得有利物证,宁远有可能就此由黑转白。……宁远的发展壮大引我们深思,如果纯粹靠走私分子投机取巧,是不是一定能冲破各道关口?它的背后有没有一张利益网络,我们静候侦查结果……”
潘宁一屁股跌坐床上:唐末前几天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知道唐末一直在调查宁远,为此吃过不少苦头。
那么慕远,会不会跟宁远有关?潘宁忽然一个闪念。他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绑架她,会不会就是走私集团一员,在走投无路时学他父亲,拿她作交易?
一念至此,心上一片寒凉。
愣过神来,发现慕远不知何时回了,一双眼睛同样专注地盯着电视屏。
潘宁颤声道:“这就是你绑架我的原因?如果是,太让我失望了。”
慕远没回应。
“你就坦白吧,不就是要我爸放你一马?有没有必要用感情作遮羞布?你接近我是一早就谋划好了的,是不是,然后,我的孩子,所有让人崩溃的事……就只是为了今天。”潘宁继续语无伦次地控诉。
慕远让她发泄了一阵,才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跟你刚刚看到的新闻有关联?电视上提我的名字了,还是放到我的镜头了?”
“你敢发誓你跟宁远毫无关系?”
“我没必要发誓。”慕远还是很平静,“宁远那么多人,一个个都有罪吗?你父亲跟宁远的总裁走得也很近,你怎么不怀疑他是宁远的后台?”
“你胡说。我相信我爸的为人。”潘宁瞪他一眼,又急促道,“你能不能让我跟我爸通话。如果你是无辜的,一问便知。放心,我不会涉及绑架的事。”
“你实际上更关心唐末的生死。”
“唐末的生死和你的身份我都想知道。”
“随便。不过之后会出现的后果我也无法预期。”慕远从枕头下取出手枪,在潘宁讶然的视线里用枕巾慢慢擦拭。空气炎炎生烟,好像一触即燃。
总有针锋相对的一刻。他对此,并不是没有准备。只是可惜了,一上午的和谐氛围,终究是空。
慕远的姿态让潘宁愤怒。
愤怒给了她破釜沉舟的勇气。她抬起下巴,轻蔑地说,“有本事打死我吧。”在他的注目下,拨电话。
“爸——”听到父亲的声音时,潘宁感觉委屈,眼泪一下子蒙上来。
“宁宁?”父亲自然是诧异的,但很快说,“你嗓子不行,感冒了,需要找大夫吗?”
潘宁听父亲这样说,不觉好笑。这是当年绑架事件发生后她特意跟父亲交待过的暗语,生病表示受坏人劫持,处境危险,找大夫就是需要他立即出动警力。这么多年过去,想不到父亲居然还记得。
“爸,我很好。唐末怎么了?”她直截了当问。
“哦,你知道了?”
“电视上看到的。”
“车祸。不过,你别太担心,已经度过危险期。易慕远在你身边?”
“你怎么知道?”潘宁抓电话的手紧了紧,侧看慕远,已经收了枪,正在收拾行李。
“没为难你吧?”
“爸,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他——对我做的事?”潘宁一阵眩晕,感觉一张网从天而降,而所有人都在兴致勃勃地旁观她自投罗网。
这一想象令她急火攻心,她勃然大怒:“你们拿我做什么交易?爸,我这不是第一次,我的命是不是不重要啊。你别否认,我知道当年,你根本顾不上我的命,要不是唐叔叔救我,我就死了。爸,你不要我,我就跟妈妈走,你怎么能这样——”潘宁的声音哽住了。
“宁宁,你别胡思乱想,爸怎么会不要你呢,你是爸的心肝宝贝,爸绝对不会允许你出事的。相信我。”
“那么告诉我,易慕远,是谁?”
电话那头短暂停顿,然后有声音一字字传来:“他是宁远的幕后老板。他在劫难逃,涉嫌巨额走私、指使杀人。抓到后,基本就是个死刑……你明白他为什么要找你了?”
“……”潘宁猛然看向慕远,一张脸爬满惊恐。
慕远走过来,将电话切了。
潘宁呆愣愣地看着他,依旧保持方才惊惧的神情,好像魂灵被吓走还没回来。
“很失望吧,有其父必有其子。”他自嘲着,“用不用绑架的手段,我犹豫过的。但是,换个形式,本质上没什么差别。没错,我们之间,什么时候都是远远的。一开始就远,后来更远。”
潘宁忽然流泪。眼泪像开闸的洪水一样汹汹涌出,但没有一点声息,像一个悲伤到没有后路的人。
慕远在那仿佛没有止境的眼泪中失神。他本以为她会愤怒,谴责,鄙视,而后不顾一切地逃生。这他有准备,他猝不及防的是她的眼泪。她究竟为什么而哭?
但是,渐渐的他好像明白了。他要死了,她悲哀的是他的绝路。
——纵然我是个被法律处以极刑的人,还是有人贪恋我的存在。他喉头辣辣的,有了苦涩的笑意。而这样的慰藉又带给他更加悲凉的滋味。
在她纷扬的泪花中,他并不算漫长的一生在面前掠过。
他对自己说,有没有可能不走这条道路?命运的每次伏击,是不是同时隐含了转机,只是他看不到。
他想起母亲给他的遗言:妈妈知道,如今在你面前的是一块彻头彻尾的浓黑,妈妈帮不到你,任何人都帮不了你。但是,你要相信,这一切都会过去的。你要挺下去,挺到黎明到来。
他不知道怎么跟母亲讲,不是他不想挺,是他的生命等不来黎明,最多只有烛光相伴。
就像眼下。潘宁的眼泪是长夜里一簇幽光。只是,他已经放弃相信黎明终会到来。
慕远发出一声长叹,将潘宁笼到怀里,用手掌拭掉她的眼泪。“你走吧。我不值得你掉眼泪。人到绝路,念头瞬息即变,有时候没有理性,请你原谅我对你的伤害。”他把她往门外推。
“告诉我,你爱我吗?”潘宁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慕远点点头:“是。我爱你。”
“你是在爱我吗?”潘宁提高嗓门,情绪如山洪爆发,“你爱我,就不能给我一个安身之所?你爱我,就不能正正经经做事,堂堂正正做人?那么多光明大道,你偏要走窄路?这是在爱我吗?这么多年,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你平安,哪怕平庸,可这个最起码的要求你怎么还达不到?慕远,你知道吗?我怀着孕跟你交往受多大的惩罚,可是我下定决心要给你一个归宿,所以,就算是孩子我也可以不要。我规划好了一切可你却用这种方式让我难过你是在爱我吗?”她的声音微弱下来,脸上的泪却越聚越多,在一片动荡的迷雾中,慕远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她紧紧拽住了,“如果你爱我,就不要推开我。我跟你走,能走多久就多久。能走多远就多远。我要在你的身边。哪怕你是个千夫所指的罪人。”
慕远闭上眼,喉头呜咽。
8
徐曼15岁那年被人贩子拐了,卖给一个40来岁绰号叫老锄头的光棍为妻。那个男的心疼那笔钱,把买来的新娘当牲畜一样使。徐曼几次逃跑未果,每次抓回来就是一顿毒打。她渐渐灭了逃的心,一日日挨着看不到尽头的苦日子。
那村子叫小雨多,其实是块干旱的地方,地名只是传达了村民解除干旱的心愿。每天天不亮,徐曼就要走三里山路到山下挑水。这不是个轻松的活,一副担子百来斤,压得她身子骨都要垮塌。有次去得特别早,看到井沿候着个年轻后生,没带桶,见了她就脸红。徐曼认出是村西头易家的男孩儿,与她年龄相仿,还未娶亲。
徐曼把桶放下,男人熟练地转动轱辘,将她的水桶装满。徐曼拿扁担欲挑的时候,他抢过去,矮身将桶挑了起来。水桶随着山路晃悠悠的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并没一句话。只是到村口的时候,男人将水桶放下,对她说了句,明天还是要早。
自此后,两人就像幽会一样,走晨曦亮起前那段灰蒙蒙的山路。徐曼的生活渐渐有了期待。有一天,装满水,男人熟门熟路要担起的时候,徐曼抱住了他。男人身子急颤了下,只是片刻,一个大力,天崩地裂般抱住了她,抱得她骨头酸痛,胸腔窒息。
“我喜欢你。第一眼见你就喜欢上了。我每晚打你家门前经过,看着纸窗上映出你和他的影子,他不是人,我恨不得杀了他。”
“那你杀了他吧……杀了他我跟你……”
两人寻着彼此的唇,舌头卷在一起,手脚忙作一团,在水井边,急煎煎地做了那事。之后,徐曼用他的褂子擦净自己的身体,抓住他的手,双眸泛出雪亮的光,“带我走吧。”
“可是,我老母怎么办?家里三亩地怎么办?”小易挠着头皮,望着层层叠叠绵延无尽的山说,“我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县里,可我们逃到县里还是会被抓住的。”
“那我们就去省城,去首都,总有可去之处,总有容身之地。”
“太远了。我害怕……”
“那你跟我做这事就不怕吗?我告诉他去。”徐曼扣好衣服,赌气去担水。小易拖住她说,“我也想跟你和和美美过日子,但事情太大,慢慢来,好不好?”
两人一边幽会一边谋划出逃。但小易生性胆小,不愿冒险,计划总是一拖再拖。男女之事就如纸包不住火,最蠢的永远是当事人。一天,他们俩在井边刚交叠在一起,仰面的徐曼惊见老锄头手抓菜刀朝小易后背砍来,她边喊边用力推小易,还算小易反应快,老锄头的菜刀只在他背上划过一道口子。老锄头两眼喷火,骂着操尽人家祖宗先人的话,疯了一样追着小易砍。看热闹的村人越聚越多,小易赤身裸体又羞又愧,最后束手就擒。
老锄头没有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