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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砸在他满是沟壑的脸上,视线模糊,优美的轮廓,依稀看得出当年的俊美姿态。
“爷,再这样下去,你会先倒下的!”莫北劝说着,着急的看着他的主子。
他想不通,主子一向英明果敢,怎么就在王妃的事情上认死理箴。
王妃已经不贞,先是对他下毒想要跟主事私奔,接着又有孕再身,这样的女子,主子又何必如此?
“莫北,你先去刑部打听消息,传我的口谕,若是寒王妃有什么三长两短,本王一定,让刑部上上下下拿命偿债!”姬筠寒咬牙切齿,狠狠的道。
莫北领命,站了起来,朝着刑部飞奔而去。
刑部的官员,个个如热锅上的蚂蚁,皇后和寒王,他们一个都得罪不起的。
照说这寒王妃不贞有孕的事情,是应该交给皇后处理,可是偏偏,皇上又有圣旨,让刑部查案。
这案子根本没有办法查,刚查了开始,就扯出寒王府主事的事情,现在那胆小的主事,已经在牢中自缢身亡。
皇后每天在刑部大牢严刑逼供,寒王的人每天在刑部给他们施加压力,他们有几个脑袋还敢继续查下去?
刑部侍郎请来了大理寺卿李岩,李岩素来京城办案第一,有神探之称,这一次听闻这件事情,也皱起了眉头。
双手拢在袖中,李岩在刑部走来走去。
“老兄,你快救救我,我这刑部都要成炼狱了!”刑部侍郎着急的拉着李岩的胳膊,求救的道。
“依我看,这案子很简单,但是不可说,不可说!”李岩摇头。
“怎么不可说?”刑部侍郎急的一脑门的冷汗,不停的跺脚。
李岩比了一个杀头的动作,然后嘴巴里,“咔嚓”一声,刑部侍郎吓的哆嗦一下。李岩压低了声音,“皇后自然不想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出生,可是寒王被戴了绿帽子,你说,他为什么跪在皇宫门口求见皇上,想要保住寒王妃?”
刑部侍郎摇头,“难道是寒王喜欢戴绿帽子?”
李岩摇头,“恐怕孩子是寒王的孩子,绿帽子是假,中毒也是假,目前看寒王处于很不利的局面,但是”
他顿住了没有说话,倒是急的刑部侍郎捶足顿胸,“我的李大人啊,你要急死我了,快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寒王中毒是假,难不成他自己给自己下毒,绿帽子是假,难不成他不是太监?”
骤然,刑部侍郎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惊恐的看着李岩,李岩点头,高深莫测的道,“我可什么都没有说,这都是你自己说的”
“那我该怎么办?寒王妃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了,被四爷亲手杀的!”刑部侍郎惶恐的道。
李岩摁着刑部侍郎的脖子,两人头凑在一起,只听李岩轻声道,“选好主子,站好队!”
刑部侍郎不解,李岩已经走开,看着李岩的背影,刑部侍郎大叫起来,“我要选哪个?站在哪边?”
李岩没有回头,只是不停摆手。
刑部侍郎再次大喊,“你呢?李大人,你站在哪边?”
“我去喝花酒!”李岩不高不低的回了一句。
刑部侍郎一怔,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去喝花酒,简直跟那个不成器的四皇子一个样子。
他微微的一个激灵,四皇子,姬筠风?
难道李岩选的人是四爷?
李岩莫不是疯了不成?这个不成器的四爷,没有人会将他看在眼下,他竟然选他?
但是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李岩不会疯,他是很聪明的。
刑部侍郎不停抹汗,旁边有官吏报告,皇上已经召见了寒王殿下。
刑部侍郎一个哆嗦,慌忙朝着外面走去。
那官吏大喊,“大人,您去哪里?”
“喝花酒,喝花酒!”刑部侍郎不住挥手,哆嗦着,朝着外面走去。
官吏不解,这个时候,喝花酒?大人疯了
御书房中,姬筠寒直挺挺的跪着,皇帝皱眉看着他,眸中满是心疼之色。
“寒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起来”皇帝上前,搀扶起姬筠寒。
姬筠寒动了两下,可是终究没有站起来,他的双腿已经跪的麻木了,原本就有旧伤的腿,此刻一点知觉也没有。
“父皇,儿臣不打紧,还是跪着说话!”姬筠寒扶着皇帝的手,仰着头,固执的看着皇帝。
“寒儿,寒王妃已经将你置于这种境地,你还要保她?”皇帝语重心长的道。
“父皇,儿臣双腿残废,不能人道,栖霜从未嫌弃。成亲以来,她对我不离不弃,我们虽然不是真正的夫妻,但是胜过真正的夫妻。栖霜有孕之事,一定是被人强迫,求求父皇放过栖霜,儿臣愿意放弃寒王之位,只和栖霜做一对平凡夫妻!“姬筠寒双手握住皇帝的手,深邃的眸子,定定的看着皇帝,眸光真诚。
“寒儿,父皇怎么忍心看着你放弃王位,去民间受苦!”皇帝皱起了眉头,凤栖霜在皇后手中。这事,好做不好说,他必须有理由为凤栖霜洗白,否则,难平悠悠众口。
“父皇,儿臣愿意用五十万的兵符,换得栖霜平安归来!”姬筠寒扶着皇帝的手,心情激动,大有为了救凤栖霜,不顾一切的势头。
“胡说八道!”皇帝怒视着姬筠寒,甩开他的手,背对着他,“兵符是你可以随意交换的东西吗?”
“父皇,母后究竟为什么抓着栖霜不放,你是真的糊涂吗?”姬筠寒怒吼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跳。
皇帝沉默,背负着双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看着外面的暴雨如注,眉头微微皱起。
外面接天连地的暴雨,犹如断了线的珠子,无情的砸在刚刚盛开的栀子花上。
洁白的栀子花被打落在地,花败的景象,让人无端心生怜惜。
这花刚刚盛开不久,确实对抗不了这样剧烈的暴雨,他必须适时的插手,让这花可以继续的开下去。
“来人——”皇帝对着外面喊了一声。
守在门口的罗公公立刻端着佛尘进来,看了一眼依旧跪地的姬筠寒,躬身等着皇帝吩咐。
皇帝指着那满树的栀子花,“去,搭个雨棚,别让这暴雨将这满树的花全部打散”
“嗻!”罗公公领命退了出去,姬筠寒眸中闪现复杂的神色,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始终双腿僵硬,只能跪在那里。
父皇可以怜悯一树的栀子花,为什么不能怜悯一下栖霜。
她是无辜的,从始至终,她都是无辜的
“寒儿,你知道,父皇为什么不肯帮你吗?”皇帝平静的话,缓慢传来,姬筠寒一怔,双手扶着一边的椅子,却并没有开口。
“那个凤栖霜搅的现在时局一片混乱,当真是红颜祸水,寒儿你当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去了哪里?现在竟然跪在这里,连自己起身都没有办法,你说说,我有饶了凤栖霜的理由吗?”皇帝转身看着姬筠寒,皱起眉头,一语双关的道。
“父皇要怎样,才肯救栖霜?”姬筠寒思索须臾,试探性的开口。
皇帝看着门外,罗公公已经吩咐下人撑起了雨棚,继而缓慢的道,“我要你说服老四,跟老六全力一搏!”
姬筠寒的眸光,微微一变,略带寒意的视线落在皇帝的后背,又快速的掩去,快的似乎没有发生一般,他双手扶着轮椅跪在那里,动了动嘴唇。
皇帝听见他“好”字从嘴唇吐出来的时候,竟然打心底松了一口气。
很快的,李岩接过了刑部的这个案子,他连审案都不曾,直接断案。
寒王妃被寒王府的主事冤枉,寒王妃也没有怀孕,是庸医误诊。凤栖霜无罪释放,寒王府主事畏罪自杀,而庸医则是被打五十大板。
凤栖霜回到寒王府的时候,整个人削瘦的恍若纸人一般,似乎一阵风吹过,她就会随风消逝。
从大理寺的监牢出来,她站在大理寺门口,远远的看见了寒王府的马车。那人在莫北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然后有下人推过轮椅,他坐在轮椅上,自己用手转动轮椅,朝着她驶来。
姬筠寒黑纱遮面,看着瘦了好几圈的凤栖霜,明显情绪激动,握着轮椅的手,隐隐的露出青筋。
“跟我回去,这几天你一定吃了很多苦,看看你瘦的”姬筠寒伸手,握住了凤栖霜冰冷的小手,当看见她手指上伤痕的时候,隐藏在面纱后面的眼眸,顿时森冷起来。
“他们对你用刑了?”姬筠寒声音带着怒气,握着她小手的手,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生怕碰到她的伤口。
“我没有关系,可是我”凤栖霜想要说,我已经不贞,不如,你休了我吧。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值得我留恋的了,孩子没了,她的心,也随着一起去了。
“什么都不要说,先回寒王府!”姬筠寒拉着她的手,莫北在后面推着轮椅,缓慢的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大理寺内,皇后脸色难看的瞪着跪地的大理寺少卿,少卿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出。
“李岩告假?这个时候,他竟然告假?”皇后走来走去,在大理寺找不到一个可以生气的对象。
“是的,李大人得了中耳病,近日来,听什么东西都不太清楚,皇上已经准了他的病假,一个月之后他再回大理寺复职!”少卿跪在地上,磕磕巴巴的道。
“中耳病?”皇后脸色难看到极点,一甩衣袖,“本宫去看看李大人,若是病的太重,就不要勉强,误了大理寺的查案,或者判出什么冤案错案,那可是大事!”
说话间,皇后带着一群人,走出了大理寺,朝着李岩的家里浩浩荡荡行去。
李岩躺在床上,家里的下人将皇后迎了进来,李岩一见皇后,慌忙从床上起来,跪地请安。
“微臣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李岩恭敬的跪地作掬。
“李岩,本宫问你,凤栖霜的案子,你查出是冤案错案?”皇后怒视着李岩,并没有叫他起身。
李岩大大方方的弹了弹衣袖,起身,“谢皇后娘娘——”
皇后脸色顿时铁青,谢什么谢?她没有叫他起身,见李岩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皇后抿紧柔唇,“李岩,凤栖霜有孕在身,所有人都可以证实,你竟然说是庸医误诊?”
“皇后娘娘,今儿的天气不错,微臣的身体虽然欠安,但是也可以出去走走,皇后娘娘今儿出宫,实在是很好的选择!”李岩摇头晃脑,一副听懂了皇后在说什么的样子。
皇后却已经一腔怒火盈于胸口,她咬牙切齿的看着李岩,“李岩,大理寺凤栖霜的案子,本宫让你发回去重审!”
“什么?皇后娘娘要吃竹笋?”李岩掏掏耳朵,诧异的看着皇后,“我也爱吃竹笋,娘娘要是不嫌弃,可以在李府用一顿家常便饭!”
皇后已经气到七窍生烟,随即咬牙一笑,“李大人,你上次恳求刑部侍郎刘轩给你找的演义孤本,碰巧在本宫手里,本宫赏赐给你,你派人随本宫去长秋宫取吧”
“多谢皇后娘娘!”李岩长长的一鞠,脸上闪烁着欣喜之色。
“李大人的耳疾,不是太严重,能听清本宫的话?”皇后审视的看着李岩,威胁的道。
李岩讪讪的笑,“时好时坏”
“案子发回去重审!”皇后脸色顿时一变,开口道。
“竹笋真的很好吃!”李岩点头,煞有其事。
皇后冷笑连连,睨了李岩一眼,随即像明白什么一般,转身道,“有时候,选好主子很重要,不然,以后后悔也来不及了——”
看着皇后离去的背影,李岩松了一口气。
寒王府中,凤栖霜坐在那里,小雅帮她一点点包扎手上的伤口。她的手伤痕累累,上面有被针扎过的痕迹,还有鞭子鞭打的痕迹,还有被火烫伤的痕迹。
小雅看着看着,就流出了眼泪,大滴的眼泪落在凤栖霜的手背上,凤栖霜伸出另外一只手,抚摸小雅的脸颊,“傻丫头,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哭什么?”
“小姐,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你的手”小雅哽咽着哭泣,握着凤栖霜的手,恍若握着宝贝一般。
凤栖霜微微一笑,脸色苍白,她自从经过监牢的事情之后,身子变得很弱,很容易疲惫。
她看着铜镜中自己的脸,削瘦苍白,恍若一张没有任何痕迹的白纸,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在这样惨白削瘦的脸上,显得格外明亮。
额头上,是她撞柱子撞出来的伤疤。因为用草灰敷了额头,所以额头上面那个疤痕是漆黑的。黑色的草灰渗透到皮肤里面,最后伤口愈合,连同着草灰也长在里面,就形成了一个这样丑陋的黑色伤疤。
对着镜子,她凄楚一笑,并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小雅的手。
外面,菊娘咳嗽着推动轮椅进来,看见凤栖霜的那一刻,她哭了出来,上前一把抱住了凤栖霜,“孩子,你怎么受这么多的苦,为了菊娘,不值啊”
“菊娘,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凤栖霜抱着菊娘,眼泪滑落。
往日的辛酸,全部涌上心头。
她可以不在乎别人的流言蜚语和歧视的眼神,也可以不在意皇后的羞辱虐打,更可以不要现在寒王妃的身份从此隐姓埋名,但是他怎么可以杀死她的孩子。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