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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确实曾听过他说书,而且还不只一次。
从一年前开始,北堂彧便常驻在隆昇客墁之中,每隔一日拍板说书,不到半个月便风迷了整座西京城,以及城中所有的待嫁女儿。
若凭良心讲,苗贝甯也不得不承认,北堂彧确实不难看--高大的身材、长长的腿、浓眉大眼,虽然总是一身穷酸书生以的藏青色长袍,手中要不就拿着竹板,要不就拿着摺扇,可那模样就是莫名的有股气势……
当他开口之后,那每一字每一句约字正腔圆、口若悬河不说.那每一段每一回的一内容活泼生动,引人入盛不说,就连手中那两片竹板在他的舞弄下,也彷若有生命似的,既能鼓动出干军万弓的雄肆,也能描绘出明月清臣的轻灵……
不过也仅于此。因为除了那张嘴之外,他什麽都差劲!
就像他看似说得一口好菜,实际上却连最基本的水煮一蛋都能煮失败……
“对了,我说大妹子啊。”北室彧突然望向苗贝甯:“我在这隆昇也整整一年了,天天吃妳的霸王菜也吃得有些……”
“你要走了?一他突妇其来的话语让苗贝甯愣了愣”
没错,北堂彧确实吃了她一年的霸王菜,因为那是她给他的回馈。
这一年来,每回她有新菜问世时,她总会先将他叫来品嚐、品嚐,毕竟他虽然只会说得一嘴好菜,可每回的评点之语,却也总是字字珠玑,让她不想佩服都难。
尽管有时不免怀疑他的来历,可她却只知道北堂彧这多年来就是个流浪说书人,向来苦无定所、行无常向,哪儿有好吃约就往哪儿去,吃腻了,吃倦了,就继椟往下一个未知迈进。
如今,他言下之意是否表示……
“怎麽,捨不得?”瞄了眼苗贝甯微愣的模样,北室彧的嘴角扬起古怪的弧度。
“呸!”见着北堂彧暧昧的神情,苗贝甯背过身去轻啐一声,睑颊却不知为何微微地发热,“我巴不得你赶紧走!”
“看样子要让大妹子失望了,因为我不过是想给抹子妳提个意见……”北堂彧呵呵一笑,摇头晃脑地摄着摺扇。“妇果不麻烦,改明儿起,在下的霸王菜能换几道新菜色吗?”
“你……出去!”
根本连“作梦”之类的话都懒得说了,苗贝甯举起锅勺指着北堂彧然后望着他耸耸肩,潇洒至极地作了个揖之后,便大摇人摆地晃出厨房,走到前听去接受他的满室彩。
睑皮简直比三块猪皮叠在一起还厚!
怎麽就没人看出他那故作潇洒、实则尖酸刻薄的死德行,还一天到晚”北堂大学问”来、“北堂大学问”去的……
“小苗、小苗,风夫人来了,在梅字号房!”
正当苗贝甯咬牙切齿地想着时,突然,身后傅来掌柜那暗藏着一股兴奋之情的呼唤。
“是吗?”回过身去,苗贝甯望着眼埋充满爱慕之意约掌槓,了解地笑了笑,“风夫人今儿个还是老样子?”
“没错,不过加点了一道甜汤--芙蓉金枣炖百合。”
“没问题。”苗贝甯点点头,走回厨台前,在众黟计兴奋的低语声中笑斥这群大大小小的男人,“还聊?赶紧去准备着,你们总不想让风夫人久等吧?”'o。zar82
“当然!”
整齐划一的应答声响起,厨房裡的战斗力直冲最高点,所有的人莫不小心翼翼,生怕在自己负责的环节上出任何一点差错,造成风夫人用餐不快。
老实讲,这样隆重的态度在向来见惯了皇亲国戚、名人雅士的隆昇客栈裡可下多见。
西京人都知道,隆昇的待客之道,向来是本着一饭桌之前人人平等,皇子用餐与庶民同席”的规矩,可独独这位风夫人却是个例外!
她不仅每回都可享受到包厢用餐的特殊待遇,而且客栈上上下下,由掌柜到伙计,一个个都将她奉为上宾,一点也不敢怠慢。
其实不仅是在隆昇人的眼中,应该说在西京城中,风夫人也绝绝对对是名奇女子--
不知姓啥名啥、不知来自何方,可却拥有彷若永远二十五岁的风姿绰约、彷若永远带着伤凄之色的绝美容颜,彷若永远含着雾光的矇矓眼眸,就像是个永远得不到真爱的“忧汤黑寡妇”!
是的,西京城民私底下常以“黑寡妇”称呼她;傅言她前后嫁过四位夫婿,可每位都不得善终,并且都在死后留给她一大笔遗产,令她可以不事生产地过着贵妇人的生活。
尽管如此,西京城的男人依然对她着迷,着迷于她的神祕、她的凄豔,她那勾魂专魂的哀伤回眸……
对于这些傅闻。苗贝甯通常是听听便罢,而让她之所以也对风夫人另眼看待的原因,不仅因为风夫人是隆昇的幕后金主,更因为她那一口与北堂彧相当的绝对味觉--只要菜端到她面前,轻嚐一口,便可得知菜中所有乾坤的惊人天赋!
而这项天赋,正是自小被喻为拥有“橱皇之手”的苗贝甯,此生唯一的缺憾,所以她只能不断地学习、不断地创新、不断地尝试各种食材、不断地精进厨艺,才能弥补这天生的不足,朝着可以挑战“天下食经”中那一道梦幻名菜“珍珑”的资格迈进……
“小苗,风夫人请妳上楼一叙。”
正当苗贝甯完成了工作,在一旁专心地削着薯皮锻练手感时,掌柜的声音再度响起。
上楼一叙?
“好。请告诉风夫人,我一会儿就上去。”
虽然有些纳闷,但苗贝甯还是点了点头。她放下手中的刀,洗过手后,双手在围裙上随意地抹了抹,便走上楼去。
“风夫人。”敲开梅字号房门,苗贝甯对坐任其中的女子点了点头。
虽然已不是第一回看到风夫人,可苗贝甯依然对她那一身揉杂着矫弱、妩媚、神祕、清冷等特殊气质的摸样惊豔。
这世上,若真有人能令所有男人痴迷、令所有女人镞护,那当真非风夫人莫属了……
“大妹子,妳说我该怎麽办啊……”才望见苗贝甯,风夫人一语未竟,眼圈儿便红了。“我每回一出远门就想念妳的菜,弄得每回在外头都待不久……”
“这……我……”那话明明怎麽听怎麽不对劲,可望着风夫人我见尤怜的模样,同样身为女人的苗贝甯心中竟升起一股想安慰地,却又不知该从何安慰起的慌乱。
“看看我,让辣子为难了。”望着苗贝甯不知如何是好约模样,风夫人缓缓站起身,牵着她的手到一旁坐下。“话说回来,妹子妳这回的新菜可真令我佩服了,那一钱的番红花用得当真是绝顶……”
“听到风夫人的点评,苗贝甯的精神全来了,当下专心地聆听她虽不引经据典,但绝对切中要害的心得。
就在风夫人与苗贝甯兴高采烈地讨论之时,突然一阵敲门坚响起,继而是掌柜的轻声细语:“不好意思,风夫人,皇上让人点菜束了。”
风夫人愣了愣,轻叹一口气。
“那就去吧。”她惋惜地放开苗贝甯的手,但才刚放开,又突然一握。“妹子,妳看看我,请了妳来竟忘了说最重要的事……”
“风夫人请说。”苗贝甯连忙说道。
“妳这身子可得好生照顾着,特别是这几天要好好的补一补,女人家就是这麽麻烦,我明白的,埃……”
不会吧……听着风夫人的话,苗贝甯的脸庞几乎要抽搐了。
为什麽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事儿啊?不,不是全天下,其实只不过是那个猪头北堂彧,以及这个娇柔的风夫人罢了……
可为什麽都让她遇上了?
遇上也就算了,可这两个人,为何都这麽该死的不懂什麽叫“心领神会”啊……
第二章
西京东郊的石榴林,是西京城民们春游的必到之处。
这儿山清水秀,花团锦簇,白日裡人潮络绎不绝,但到了夜晚,人潮敬去之后,可就罕见人堙了。
但这一夜,石榴林旁却难得地出现火光,以及两道澹澹的身影。
“我说,”坐在树旁的石椅上,北堂彧轻煽手中摺扇,仰头望月。“大妹子今儿个怎麽兴致这麽好啊,居然请我来这儿嬉春?”
“谁请你来嬉春了?”蹲在小火炉旁熬汤的苗贝甯头也没抬,没好气地轻啐一声,“是让你试毒来着!”
“这麽好风好水好景致的,就算是试毒我也寸之如饴啊……”望着火炉旁谶细的背影,北堂彧的眼眸明亮如夜星。“只不过呢,尽管甘之如饴,可我心中却有一事怎麽想都想不透彻。”
“什麽事?”田贝甯边试着汤头边随口问道。
“想不透彻为什麽试个毒要跑到这儿来?”北堂彧故意装出一副很疑惑的摸样,可醇厚的嗓音裡却若有意似无意地透露出一股暧昧。
“这让在下不禁有种花前月下、才子佳人互诉情衷的联想哪--”
“你、你胡说八道什麽?”听到北堂彧的话,苗贝甯的脸蓦地一红,迅速抬手指匀不远处几株不起眼的野草。“给我睁大你的眼睛瞧清楚了!”
顺着苗贝甯的手指望去,北堂彧眨一眨眼,又眨一眨眼。“哎呀呀,那该不会是传说中雪年难得一见,人称‘可遇不可求、世间极其难寻之极品梦幻香料’,又称‘点石成金草’的‘绛绛烽草’吧?”
是的,《食经》中的梦幻香料,传说中无论用如何普通的食材,只要加入它便能让口味跃升顶级的“绛绛烽草”
而这草,是苗贝南今天傍晚被豔娘死拉活拉地拉来赏花时无意发现的。
一当确定了这是“绛绛烽草”,她简直欣喜若狂,回到隆昇后便连忙提起起锅、拿起勺、拎起一隻鸡,并拉着北堂彧往这儿跑,生伯来晚了,这只能活着摘用才能当作料的“仙草”,就会被别人当成野草踩没了。
“算你的眼睛没白长。”听得北堂彧一眼就看出其中奥祕,苗贝甯二话不说地将汤碗递到他面前。“来,试试。”
“这有什么问题,以身试毒本就是我等白食客当仁不让的功夫。”接过汤碗,北堂彧先闭上眼睛闻了闻,然后轻啜一口汤。“嗯……”
“别光‘嗯’啊,究竟怎麽样?”望着北堂彧闭上双眼、摇头晃脑半天不吭声的模样,苗贝南连忙追问。
“妳问我怎麽样?”徐徐睁开眼;北堂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当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
“拿来!”眼一眯,苗贝甯一把便抢回他手中的汤碗。
“喂,妳干嘛?这是我的!”立刻将汤碗抢回自己手中护着,北堂彧指指那锅热腾腾的汤。“想喝就自己盛一碗去,抢什麽抢啊?”
“忘恩负义的傢伙。”看着北堂彧那副以生命护豌的夸张模样,苗贝甯好气又好笑地轻斥一声,索性自己盛了一大碗,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霎时间,石榴林中只剩下瀰漫的花香,汤香、青草香,以及两个人轻啜着鲜汤的声音。
半晌后,北堂彧终于心满意足地放下汤碗,望着苗贝甯喝汤时那股满足得不能再满足的模样,他突然贼兮兮地开口,“我说大妹子啊……”
“又有什麽事了?”苗贝南有些不耐烦地应道。
“我实在不太明白,”就见北堂彧故作疑惑地问道,“为什麽这麽美妙的食材、这麽好的际遇,可妳谁也没拉,只拉着我这个向来被妳贬得一无是处的流浪说书人来啊?”
闻言,苗贝甯愣住了,一时半刻竞答不上话来。
先前她根本想都没想,下意识地就拉了北堂彧一同前来,如今被他这麽一问,她竞真的说不出个道理来。
是啊,她怎麽会谁都没找,就找上他?
望着她瞪圆了双眼发愣的可爱模样,北堂彧笑得越发诡异,“该不会是妳口中虽然将我贬得一无是处,可心理其实--”
“喝你的汤去!”低斥一声。苗贝甯匆匆背过身去,感觉自己的脸愈来愈烫。“废话那麽多干嘛?”
这人怎麽就不会说人话啊?而她自己,又怎麽会那麽笨啊?竟然一时脑子发热,忘了这傢伙向来就爱耍着她玩,爱找她麻烦、爱让她下不了台,因而把下了这等愚昧的错误!
可最让她无法释怀的是,那时的她,心裡确实只想到了北堂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