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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的虽然粗俗,却也让杨秋池不禁对眼前地这个老人刮目相看,毕竟这时代不是人人都明白保护命案现场对案件侦破的重要性。
彭四的尸体躺在码头台阶边上,不远处是几处码头苦力奴仆们住地工棚。
杨秋池让彭贺喜在远处等候,自己带着宋芸儿来到尸体旁边。
尸体俯卧,上身着青蓝长褂,下身是灯笼黑绸长裤,较为整齐。腰以下在台阶上,,双脚微分伸直。上半身趴在台阶外的泥地上,双手微微分开于两腿侧。
头部位置有一低洼水潭,彭四的一颗脑袋脸朝下淹没在这滩水塘中。水淹至耳部。头发有些凌乱,有揪扯过的痕迹。
尸体和水潭四周有些零散的脚印。
杨秋池从怀里摸出一双薄薄的手套戴好,这是他教红绫用丝绸作的,随身带了一双在身上,以防临时发生案件勘查之用。
他小心地捧住死者头颅,试图转动,发现颈肌尸僵强直度已经很高。慢慢放下,抓住尸体体侧的一只手,试图弯曲,发现尸僵已经形成。又抓住一条腿弯了一下。并晃动了一下死者的脚踝,确定厚僵已经发展到了腿部。
这说明尸僵是下行性地,几乎已经布满全身,单就这一点看。死亡时间应该在八小时左右。
小心地将尸体反转过来,观察了面部颜色,接着分别翻开眼帘和嘴唇查看,又仔细查看了脖颈。
接着褪下尸体衣裤,死者面部、胸腹部大腿前侧已经出现了厚斑。这符合尸体俯卧姿态尸斑应该出现地位置。
用手指按压了一下厚斑,发现厚斑不易褪色,结合尸斑、尸僵和尸冷情况,初步判断彭四是深夜十二点左右死亡的。
宋芸儿一直跟在他身后,睁大眼睛瞧着他检验尸体。
杨秋池站起身来,盯着尸体想了想。说道:“芸儿,你跟我这么久了,你判断一下。这个人是怎么死的?死因是什么?是自杀、他杀还是意外事件?”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宋芸儿脑袋都大了,想了想,说道:“应该不是自杀。”
“为什么?”
“没人会选择把脑袋埋在码头地一个臭水洼里淹死这种方式来自杀,那也太恶心了,恐怕叫花子都不会。更何况他穿的像模像样的,不过,那件褂子脏兮兮的好像好久没洗过一般。跟他下身的灯笼黑绸长裤可不般配。”
杨秋池点点头,赞许地说道:“芸儿观察得很仔细,这的确有些让人费解。你接着分析,他是怎么死的?”
宋芸儿蹲下身,仔细把尸体上下左右查看了一遍,学着杨秋池以往的习惯动作摸了摸下巴,沉思了好一会,站起身,苦笑着摇摇头:“哥。我不知道。”
“为什么呢?”
“他没有明显锐器或者钝器外伤,看不出是怎么死的。”
“会不会是淹死的呢?”杨秋池微笑着启发道。
“不大像,上次我们在巴河边上检查那具浮尸地时侯,你就说过,淹死的人,口鼻处会有蕈样泡沫,就像螃蟹吐的泡泡似地。这人口鼻没有,所以不是淹死的。”
杨秋池说:“你能注意到淹死的人口鼻处的蕈样泡沫,这很好。不过,单凭这一点,不能断定是否溺死。因为淹死的人口鼻处地蕈样泡沫出现的机率也只有一半左右。有一半溺死的人不会出现这种泡沫。”
宋芸儿有些意外,问道:“为什么?你不是说冷水进入落水人地呼……呼吸道,刺激粘……粘膜,会分泌出大量的粘液,与吸进去的水还有呼吸道、肺里的空气混淆搅拌,就会形成这种泡沫吗?既然都是落水,怎么有一半的人不出现这种情况呢?”
宋芸儿的记性很好,要不然也成不了武功天下第一的柳若冰的唯一爱徒。杨秋池尸检的时候说过地神神叨叨的话,她都记住了,虽然不太会用,只是囫囵吞枣,一知半解。
杨秋池微笑着看着她:“芸儿很聪明,我以前说的那是出现蕈样泡沫的原因。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这样,有的人呼吸道粘膜不敏感,就不会出现大量粘液或者出现得非常少,这样就不会出现这些泡沫了,还有些溺液对粘膜的刺激没那么大,还有些‘干溺’的溺死者还来不及将水吞进呼吸道和肺里,就死了,也不会出现。”
宋芸儿更是奇怪:“溺死的人……,这怎么会呢?”
“会,而且并不罕见。”杨秋池和宋芸儿解释法医学常识的时侯很耐心,他很希望宋芸儿能成为自己的好帮手,“这种人的神经特别敏感,因冷水刺激引起反射性迷走神经抑制,导致心脏骤停而死亡。这叫水中休克死。简单地说,这种溺死者其实不是淹死的,而是被吓死的。”
第四卷 第三百四十四章 拿不准的死因
宋芸儿觉得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又问道:“哥,那这人难道真的是淹死的吗?”
“要解决这个问题,首先得解决一个问题,这么个小水洼,能淹死人吗?”
“当然能,将他制住,再抓住他的头按在水里,一会就淹死了。”宋芸儿身负一流武功,对这种事情当然看得很轻松。
杨秋池笑了笑:“那这人必须要和你一样厉害才行——我估计这世界上恐怕是找不到了。”
“德性-!”宋芸儿歪着脑袋得意地嗔道。
“嘿嘿,要不然,这个人必须力气明显比死者大,否则,如果两个人都没有武功,体力相仿,要把一个人按在小水洼里淹死,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倒是。”宋芸儿点点头。指着死者后脑凌乱的头发,“我看他这头发倒象是被人抓过似的,说不定就是被人抓住了按在水里淹死了。”
杨秋池道:“这么说,你认定死者是被淹死的了?”
宋芸儿嘻嘻一笑:“不敢肯定,我是根据你说的猜的。”
“老是跟着我的话来猜,那有什么出息,这回你根据自己的思考,自己判断一下,不对的我会告诉你的。”
“嗯!好啊。”宋芸儿蹲下身,又仔细地察看了一下尸体,自言自语道:“死者身体没有明显的锐器和钝器伤,所以不是被人打死或者用刀捅死的,他衣着比较完整,没有明显的搏斗痕迹。地上也没有搏斗地抓痕踢踏痕迹,所以,不太可能是被人按在水洼里淹死的。”
宋芸儿说到这里,抬眼看了看杨秋池。见他眼中露出赞许的目光,心中多了几分自信,接着说道:“刚才哥说了,溺死的人有一半地机率不会出现蕈样泡沫。根据哥的话,可以这样理解:出现了蕈样泡沫,很可能是淹死的,但没有出现,则不能当然地排除溺死,所以,他很可能是溺死的。”
说到这里。宋芸儿又觉得不对,自己刚刚才说他不是溺死的,怎么后面又说是呢。尴尬地笑了笑,抬头看着杨秋池,见他并没有嘲笑自己的意思,却也不说话。
宋芸儿心中这才略微有些放心,想了想。眼睛一亮:“对了!他是淹死的,但不是被人按在水里淹死的,而是他醉酒了或者突然生病了。昏倒在水洼里淹死的!”宋芸儿跳了起来,笑嘻嘻对着杨秋池道,“哥,芸儿说得对不?”
杨秋池赞许地点点头:“你分析得很好,也很有道理,并且,这种可能也完全存在。”
宋芸儿很得意,随即又想起一件事:“对了,除了醉酒、生病。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中毒,他中了剧毒……不对,中了剧毒那就是毒死的,不是淹死地了,可能是中了迷魂药,昏迷了淹死的。对不对?”
杨秋池点点头:“完全有这种可能。不过,你刚才说了三种可能——醉酒、突然生病、中迷魂药。那究竟是哪一种呢?”
宋芸儿挠了挠头笑了:“这……这我就不知道了。”
杨秋池赞道:“你能分析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蹲下身,指着死者的脸部,说道:“这人应该不是淹死地,因为他的脸部没有出现窒息死亡的症状。”
“窒息死亡的症状?窒息是什么啊?”
杨秋池作了一个掐脖子的动作:“窒息简单地说就是外力寻致不能呼吸而死亡。溺死多数情况下也是不能呼吸寻致窒息死亡地,所以,也会出现一般的窒息症状,比如颜面青紫,面部皮肤、两眼球、睑结膜穹窿部、唇粘膜内面、牙龈粘膜有出血点等等。”
宋芸儿仔细看了看死者的脸部,说道:“好像这人没有出血点哦。”
“所以,初步判断,这人不像是被淹死地。”
“那就奇怪了,这人究竟是怎么死的?”这下子连宋芸儿自己都弄糊涂了。
杨秋池摇摇头:“根据现在的情况,我也很难下判断。”
“为什么?”宋芸儿急了。她跟了杨秋池这么久,还没听他说过他自己都不能断定的事情,这让她感到十分的惊讶。
杨秋池不能判断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像这种死因不明的,只能通过病理解剖,才能查清楚真正死因(当然也不是绝对,据统计,死因不明的尸体,大约有百分之十经过尸体解剖最终还是找不到原因,因为有些死亡机理我们现在还不能认识到),而明朝是不能进行解剖的,杨秋池地眼睛又不是光能透视尸体,所以他也没办法。
根据以往经验,彭四最有可能是死于猝死——因为自身的潜在心脑血管等方面的疾病或者机能障碍导致死亡。当然,也可能是外伤而诱发内部病理突变引发猝死,这种外伤并不需要程度很重,比如颅内动脉瘤,哪怕仅仅是病人的咳嗽,都可以寻致破裂而发生颅内出血最终死亡。
如果是疾病死,那就是自然死亡。但这仅仅是杨秋池的一个推测。在不能解剖的情况下,只能通过调查走访,看看死者生前有没有可以导致猝死的一些症状。
但这个不能作出判断的原因由于牵扯太多的现代医学知识,所以是说不清楚的。
杨秋池苦笑道:“这人死得的确很奇怪,他脑袋后面的头发明显被人抓扯过,好像是被人按在水里淹死,但又没有搏斗的痕迹,也没有淹死的症状,更没有中毒死亡的症状。他下身穿着有钱人的绸缎长裤,可上身却穿着苦力的短褂,又深更半夜死在这河边的码头上,究竟是怎么死的又弄不清楚,这真是奇怪了。”
宋芸儿见杨秋池都没辄,可有些着急了:“那可怎么办?”
杨秋池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尸体旁边的脚印,从怀里摸出软尺测量了脚印的尺寸,想了想,这才指着水洼边上的几枚比较小的脚印,对宋芸儿说道:“你注意到了吗?这尸体旁边有一些零乱的脚印,那些大的鞋印可能是发现尸体的人留下的,但那几枚小一些的鞋印就很奇怪了,从外形看应该是小孩的脚印。”
宋芸儿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就是,是小孩的鞋印,那也没甚么奇怪的,可能是小孩跑过来看热闹留下的吧。”
杨秋池摇摇头:“不对,我刚才测量了,从这鞋印判断,这个小孩可能只有十四五岁,你注意到了吗,这几枚鞋印是在尸体的身体旁边,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就算很胆大,跑到近前来看热闹,他会不会一直跑到紧挨着尸体旁边来瞧呢?他难道不怕这死人伸手抓他吗?呵呵。”
宋芸儿瞪了杨秋池一眼:“就知道吓人家!”想了想,点头道,“就是啊,小孩子要看热闹,也不会跑到尸体身边来看的,几步远就很不错了。”
“嗯!这几枚小孩鞋印很可疑,如果死者是死于他杀,而这小孩就是凶手,那倒也情有可原。但是……现在看来又不像他杀……,总之,这是条线索,我们在后面的调查中要注意。”
“调查?”宋芸儿好奇地问道,“调查什么?”
杨秋池道:“调查走访啊,看看有什么发现不。毛主席……咳咳,有一位圣贤曾经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嘛,所以,必须要调查之后,才能弄清楚。”
“啊?哪位圣贤说的?我怎么没听说过。”宋芸儿睁大了眼。
“所以说你要多读书呢!”杨秋池笑道。
“哼-!好像你读了多少书一样。算了,懒得问你。”宋芸儿眼珠一转:“我帮你去调查好不好?”女孩子最喜欢的就是打听事儿。
“好啊!”杨秋池笑嘻嘻上下瞧了瞧她,“你个女孩子家,长得又这么乖,你还没问,人家就会巴巴地找你说了的。嘿嘿嘿。”
宋芸儿白了杨秋池一眼,嗔道:“尽拿人家开心!快说吧,我怎么调查,调查什么?”
杨秋池头大,这都不知道,还说要帮自己。便耐心地说道:“你先去问一问发现尸体的人,看看发现尸体的过程吧。后面需要调查我再叫你去。”
“好啊!”宋芸儿走到那几个一直等候在不远处的发现尸体的人之前,一付很干练的样子问道:“你们是谁最先发现的这尸体?”
一个苦力模样的汉子向宋芸儿点头哈腰。
宋芸儿上下打量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