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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千总愣了一下,说道:“方才殷德承认……”随即想起殷德也承认掐死了白小妹,结果是殷老头掐的,难道,白素梅也是她掐得吗?心头一凛,白千总挥了一下拳头,喝问殷老头:“我女儿白素梅是不是你掐的?”
殷老头打了一个哆嗦:“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也不知道梅儿怎么倒在那个房间的,我走的时候没见到她。真的,我发誓!我没有啊!”
白千总见这老头不像撒谎,心中也想到,既然他都承认奸杀了白小妹,如果白素梅也是她掐的,那他没有理由隐瞒,所谓一羊也是赶两羊也是轰嘛,没必要说一个瞒一个。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杨秋池:“杨兄弟,真不是他杀的吗?”
杨秋池看了看白夫人怀里的白素梅,叹了口气,说道:“这个问题,恐怕只能由殷夫人自己来回答。”白素梅脸色变得煞白,杨秋池的话,让她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中午。她使劲摇着头,随即发出一连串的咳嗽声。
白千总心疼地说道:“我问过她好几次,可她就是不肯说,嗨~!”
杨秋池道:“殷夫人,不,对不起,我还是叫她白素梅姑娘比较好——她不肯说,那是因为,差点掐死她的人,正是他的夫君殷德!”
这个答案白千总也知道,白千总说:“殷德也承认……”
“没错,殷德的话我也听到了,可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他娘子呢?”
众人虽然猜到了大部分,但他们还是希望杨秋池能作出更合理的解释。
“殷德杀他娘子,是为了掩盖他父亲,也就是这个老淫贼的丑事,因为殷老头奸淫白小妹的时候,白素梅姑娘正好带着夫君殷德来找她妹妹玩,目睹了这场乱伦之事。由于他们两看见白小妹没有任何反抗,他们不知道这时候白小妹已经中了迷香,又被掐昏了,还以为是两人通奸,所以,他们两赶紧躲在一旁,直到殷老头离开,然后才进了房间,这时,他们才发现白小妹已经没气了。白姑娘,我说得对不对?”这一番过程完全是杨秋池的推测。
白素梅没有回答,低着头轻声抽泣,不时地咳嗽着。
白千总道:“杨公子,请你接着说。”
杨秋池继续分析道:“白姑娘和殷德这才知道大事不好。白姑娘要告发,殷德为了掩盖他老爹的丑事,才下毒手把白姑娘往死里掐,幸亏白姑娘命大,得以死里逃生。对不对?白素梅姑娘。”
白素梅抬起头,沙哑着嗓子说道:“我……我没有要告发!”
众人吃了一惊,原来,白素梅能说话了!白千总和白夫人兴奋地围在白素梅身边,白千总问道:“梅儿,你能说话了?太好了!”
原来,白素梅的喉咙经过郎中治疗之后,已经慢慢恢复了发音功能,只是还很费力。现在杨秋池冤枉她说她要告发殷老头的丑事,她一急之下,张口分辨,就说出了话来。
杨秋池惊讶道:“你能说话了?那太好了,白姑娘,是不是殷德掐昏你的?”
宋知县在一旁也说:“你,你不用担心,殷德已经死了,不用顾虑什么了。”
白素梅点点头,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是~,但我……我没想过……要告发……公公。”
“啊?你不想告这殷老头,这老鬼可是杀死你妹妹的凶手啊!”杨秋池惊问。
白素梅眼泪簌簌落了下来,沙哑着嗓子,一边轻轻咳嗽着,一边慢慢说道:“我告诉夫君,咳咳……,我是个守孝道的女人,咳咳……我不会……不会告发公公的,可他不信,就掐我……我拼命挣扎,桌椅板凳都翻了,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现在明白了,殷德掐白素梅是为了杀人灭口,所以,白素梅复活之后,当然害怕殷德会继续杀自己,所以每次见到殷德,都象老鼠见到猫一样。而殷老爷子不知道白素梅和殷德偷窥到他的丑事,也就不会想到杀白素梅,所以白素梅不用害怕殷老头。
不过,白素梅提到她是因为孝道而没有告发殷老爷子,这一点杨秋池就不明白了,他见众人点头,一付恍然大悟的样子,更是不解,问白素梅:“你守孝道,与告发你公公这个杀人犯,有什么关系啊?”
宋知县在一旁说道:“贤侄,你,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圣贤孔子曾云:‘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自古君王都是以,以仁孝治天下,宁可为,为孝而屈法。这子为父隐,那是天,天经地义的事情,白姑娘虽然知道他公公犯,犯了罪,却不愿意告发,这,这正是子为父隐啊。”说到这里,宋知县击掌叹息道,“白,白姑娘遇此劫难,还有如,如此孝心,真,真是难得啊,难得。”
什么狗屁逻辑?杨秋池心里暗骂,公公把自己的妹妹强奸了,自己不告发他还是孝顺,什么玩意嘛。
杨秋池用现代的思维去思考古代的规定,当然得出狗屁逻辑的结论,其实,早在汉代,就已经将儒家经典作为裁判案件的理论依据,史称“春秋决狱”。并正式确定了“亲亲相隐”的司法原则。此后历代王朝,都延续了这个原则,并加以发挥,唐朝扩大到了“同居相隐“,就是说没有亲属关系的奴婢等,也负有相互隐瞒犯罪的义务。
《大明律》同样规定了“同居亲属有罪互相容隐”,“弟不证兄、妻不证夫、奴婢不证主”的法律原则。儿子包括儿媳,若向官府告发父亲、公公的罪行,官府将以“不孝”罪对儿子、儿媳处以重刑。
当然,亲亲相隐原则的适用也是有其例外情况的。由于亲属相隐的理论基础在于“孝”,而根据儒家理论,封建社会的最高利益自然是臣民对君主的“忠”,那么,当忠和孝发生冲突的时候,只有舍孝而取忠。因此规定:“谋反、谋大逆、谋叛,此等三事,并不得相隐。故不用相隐之律。”也就是说谋反、谋大逆、谋叛三种罪,不适用同居相隐这个原则,必须揭发。(谋反和谋叛都好理解,这个“谋大逆”的罪名,是指破坏封建皇帝的宗庙、陵墓及宫阙的行为。)
白素梅亲眼目睹了殷老头奸杀自己的妹妹,这个罪不属于三种例外的罪名,所以,她有义务隐瞒,这种义务不单单是家丑不可外扬的道德义务,更重要的,是一种法定的义务,这种义务如果违反,一方面会被当时的道德伦理所不齿,另一方面,她还要被追究刑事责任。所以,白素梅才一直不肯说出来,但是,殷德不相信白素梅会坚守这个秘密,由于这涉及到殷老爷子的声誉进而涉及到殷家的安危,殷德才下决心杀人灭口。
而白素梅为什么不说殷德掐自己的事情,是也是古代纲常伦理的要求,《大明律》甚至把它规定为一种法律责任“妻不证夫”,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如果她说出殷德,就必然要说明殷德为什么要掐她,这样就不得不说出殷老爷子奸杀白小妹的事情。
为了守孝道,包括严守妇道,履行法定的义务,白素梅才不得不把妹妹的死放在一边,坚守着这个秘密,但她的行动并没有打消殷德的顾虑,还是买凶让洪老大他们帮自己杀人灭口,这才引出这场更大的杀戮。
第一卷 第八十六章 究竟谁是凶手?
杨秋池虽然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看见宋知县在为白素梅的“孝道“击节赞叹,这个封建社会官僚的代表所说的,应该就是代表了统治阶级的思想,既然统治阶级都认为这是对的,那自己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青年,也就不方便过多干涉了。
宋芸儿笑道:“哥,你连这都不懂啊?我还以为你什么都懂呢。”
“我当然什么都懂!”杨秋池微笑着打趣她。
“嘟嘟嘟,吹法螺!”宋芸儿作了个鬼脸,“你既然什么都懂,那你说说,”宋芸儿一指地上殷德的尸体,“他是怎么死的?”
杨秋池看了看殷德恐怖的尸首,沉声缓缓说道:“她是被白小妹掐死的!”
这一句话,使所有的人全身都一阵发凉,宋芸儿道:“嗳!你别吓人好不好?”还是往她爹宋知县身边缩了缩,小心地往四周瞅了一眼,此时,太阳西沉,四下里阴风阵阵,地上躺着的一具具尸体,更让这里仿佛变成了修罗场一般。宋芸儿更加害怕,心想:白小妹几天前就死了,难道,是她的鬼魂……
杨秋池在宋芸儿肩膀上拍了一下,宋芸儿正在紧张地四处张望,看看有没有鬼魂,杨秋池这一巴掌把她吓得差点跳起来,叫道:“作死啊!你。”
“你还当侠女呢,就这点胆子!”杨秋池笑道。
宋芸儿紧张地问道:“你不是说,这殷德是被白小妹鬼魂掐死的吗?”
“是白小妹杀的,不是白小妹鬼魂!”
“什么白小妹……不是鬼魂……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宋芸儿给弄迷糊了,索性撒赖。
“白小妹其实不是殷老头杀的,而是被殷德掐死的——殷老头只不过捂她的嘴导致她昏迷,但没死,后来殷德为了保险又掐白小妹的脖子,才最终将白小妹给掐死了。殷德才是真正的凶手,所以白小妹找他报仇。”
宋芸儿打了个寒战,四下望望:“你怎么知道?”
白千总也皱了皱眉,搞不懂杨秋池话里的意思。
“我知道是因为我注意观察!靠观察。”杨秋池微笑,“那天我检查尸体,发现她们两姐妹脖子上的掐痕大小很相似,说明很可能是同一个人干的。而且,这掐痕长而宽,用的力量又很足,把两人的喉骨都掐碎了,一般说来,只有年轻人才有这可能,加上后来殷德的种种反常表现,使我怀疑是他干的。”
“对啊!我也觉得殷德很反常,”宋芸儿整个一事后诸葛亮,“他看见小妹姐姐眼睛睁开,竟然吓得坐到地上,连手被钉子扎破了都不知道。还有啊,他看见白素梅姐姐死而复生,一点不欢喜,反而紧张成什么似的。肯定是做贼心虚!”
杨秋池一翘大拇指:“聪明,芸儿观察得很细,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宋芸儿得意地笑了笑。
白千总问道:“杨公子,你是怎么知道,我女儿白小妹被殷老贼掐的时候没死,而后来被殷德掐死的?”宋芸儿和宋知县等人也都期待地看着杨秋池。
杨秋池说道:“方才殷老头不是说了吗,当时白小妹呼喊,殷老头用手捂住了白小妹的嘴,这一点可以从白小妹面部青紫,鼻口内牙龈出血得到印证。我之所以肯定当时白小妹没有死,只是昏死过去,是因为后来殷德掐她的时侯,这掐痕有明显的生活反应。”
“生活反应?”宋知县等人齐声问道,他们都搞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杨秋池笑了笑,说道:“简单的说,生活反映就是,如果人还是活的,当受外界刺激时,身体会引起相应的反应。比如皮下出血就是典型的生前伤的体征。”
“生前伤?”宋知县没听过这个名词,“啥叫生前伤?”
“生前伤和死后伤,就是这个伤害究竟是在死者生前就有的还是死后才形成的。”杨秋池很耐心地给他们解释,其实,这些概念在宋慈的《洗冤录》中就有了,只不过宋知县他们不是专门忤作,对这些没有研究。
“就拿这个案件来说吧,白小妹致命伤是脖子上这个掐痕,如果白小妹脖子上的掐痕是生前伤,说明当时她还没有死,殷德掐她,那就是故意杀人;如果这掐痕是死后伤,那他掐的就是一具尸体,充其量只是故意杀人未遂。”
宋知县又有点糊涂了:“未遂?”
这个名词可不好三言两语解释准确:“未遂就是达不到目的。”不准确,不过大部分就是指的这个意思,“如果殷德掐的时候,白小妹已经死了,那他就不能对白小妹的死亡承担刑事责任。而应当由捂白小妹嘴导致其死亡的殷老头承担故意杀人刑事责任。”
“刑,刑事责任?”这下子把宋知县搞得更加糊涂。
天啦,这些词都是现代刑法用语,当然这些古代人是搞不懂的了,可不用现代词汇,古代词汇杨秋池又不知道,怎么解释?看来不能再说下去,再说的话他们会以为自己发神经的。
杨秋池摆了摆手:“一句话,白小妹脖子上的掐痕如果是生前伤,那凶手就是殷德,如果是死后伤,凶手就是他爹殷老头!”
“哦,贤,贤侄说得很有道理。”宋知县若有所悟,想了想,又问道,“那如何才,才知道是生前伤,还,还是死后伤呢?”
“小侄仔细观察过白小妹脖子上这个掐痕,有皮下出血,这就是我刚才说的生活反应,如果她当时已经死了,一般是不会有皮下出血的。因此,白小妹脖子上的掐痕是生前伤,杀人犯应当是殷德。而殷老头只是将白小妹捂晕,他只对强奸行为负责,捂晕的行为属于强奸罪中的使用暴力范围,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