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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那是我。不过是以前的我。现在的我早就没有那时候的年少气盛,岁月磨人,把我磨成一根耷头耷脑的青菜。
“亲爱的嘉璇,那时候你是我的支柱。”阿朵说,“我一直记得,你陪我到快餐店里打工,一天站十个小时,站得腰都直不起来,替我挣得下学期的学费。那个黑心的老板少算我们八十块,你跳起来就给他一巴掌,结果打回来一百块。”
“那时年轻。”我笑。
“我会记得一辈子。”阿朵说,“没有童嘉璇就没有叶阿朵。”
阿朵言重了。
我们是结拜过的姐妹,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我问她:“跟你母亲还没和解?”
“永远的陌生人。”她语气低沉,每次遇到这样的话题,都不愿意多说。
“我会比她过得好。”阿朵说,“我美好的将来会成为她抛弃我的最大讽刺。”
阿朵父亲早逝,母亲再嫁,她一直跟阿婆长大。阿婆死后,阿朵就没有一个亲人了。她有比我强得多的生存能力,这一点我相当服气。
第六章(2)
“乖。再好好想想。”阿朵劝我,“机会只有一次,走了就不会再来。”
我答应她考虑。
跟阿朵说再见后怕王乐平再打来,我关掉了手机,开了电脑。
信箱里躺着雅兰姐写给我的信,夸我小说写得好,一大段的感谢之辞,最后不忘提醒我切莫将此事讲与别的人听。我回信让她安心,五千块已经让我很满足。
再一封是糊涂的,竟是我和他在克魔岛的合影,不知道他何时偷偷拍下来的,海面幽蓝,我们身边是散落的海星和一直在燃烧的火炬。不过照片给他做过手脚了,头顶上的对话变成:糊涂:你愿意嫁给我吗?玫瑰:我愿意。
糊涂那封信的名字是:“请玫瑰分享一个白痴的快乐。”
我真的挺快乐。
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老妈在客厅里高声地唤我。原来是三缺一。
“替一会儿。”老妈说,“你清姨在外面有事来晚点。”
结果清姨一直没来,我只好陪三个老太婆一直打到黄昏。我手气没了命的好,常常乱出牌,还很随便地赢了一百多块钱。坐我左边的阿姨摇着头说:“年轻人脑子真是动得快,我们打不过她。”
“脑子快有什么用,这么大了还窝在家里。”我哪里痛老妈戳我哪里。
我赶紧起身,声称要去家教。再把钱都如数还给她们,老阿姨们推托一下又喜滋滋地收下,再齐声夸我懂事,如此这般,皆大欢喜。
我在街边胡乱吃了点东西,到了安子家已经七点多,安子妈妈没出去应酬,正靠在安子房间门口一声一声地唤她。钟点工把我迎进门说:“童小姐你总算来了,你的手机怎么也打不通。”
对了,我忘了开机了。
“出什么事了?”我问钟点工。
安子妈妈见了我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大声唤我过去:“快,小童,快让安子开门!她在里面一直不说话!”
“钥匙呢?”我问。
“在她房间里。”安子妈妈六神无主。
“我来试试。”我去拍安子的门,没想到的是只拍一下门就忽然开了。我进去,一直就躲在门后的安子猛地往我怀里一扑,我明显感觉到她在发抖,一直一直地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没事的,安子。”我安慰她,“有什么事跟童姐姐讲。”
“我差点杀了人。”安子说,“我差点杀死了他。”
“谁?”我吓得浑身冒冷汗。
身后安子妈妈对我解释说:“她和胡可凡一起去游泳,起了争执,安子把他压到了水底……”
安子打断她妈妈大喊起来:“我不是故意的,是他骂我难看,说我的游泳衣难看,又说我游泳的姿势难看,我不过是给他点厉害瞧瞧,谁知道他会那么笨,连憋气都不会!”
第六章(3)
“胡可凡怎么样了?”我问。
安子妈妈说:“呛了许多水,当场采取了急救措施,也去医院检查过了,应该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
“没什么,这种人教训一下才好!”我松口气,扶安子坐下来。
“安子是有点闹过份了,但她毕竟是孩子。”安子妈妈叹气说:“可是胡可凡他奶奶居然在医院里当众给了我们安子一巴掌!”
也许是觉得屈辱,安子呜呜地哭起来。
我当下推安子一下:“笨瓜,那你干嘛不给她打回去!”
“我不敢。”安子说,“她一直在吓我,跟我说什么杀人要偿命。”
“偿命就偿命,怕他做甚。”
安子妈妈奇怪地听着我们的对话。看她的表情,很想制止我,却又不好意思。我对安子妈妈解释说:“这个胡可凡的奶奶实在是很过份!”
“哎,她奶奶说不追究责任也可以,但我们安子必须要转校。”
“凭什么,要转让他转!”
“全市就这学校最好,而且他们家族的公司每年都有给学校很多的赞助费,他怎么可能离开?”
原来富人之上还有富人。安子妈妈有钱又有什么用呢?
“我不转学。”安子说,“妈妈我不要转学,我又没做什么错事!他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如果转学就成了畏罪潜逃!”
安子的用词真是让我啼笑皆非。
“我找人去跟胡月海说说看看。”安子妈妈说,“我跟他们不太熟,不过听说胡月海还算是通情达理之人。”
“不用怕。“我安慰她俩,“不是什么大事。”
安子很乖地点头,然后对我说:“童姐姐我当时实在无法控制我自己,他们一群人都在讥讽我,我气急了才这么做的。”
“没事了,该狠的时候就是要狠,以后看谁还敢欺负你。”我说。
这个我可是经验之谈。因为我小时候也是挺懦弱的,老被我们班男生欺负,把我的书包藏到我找不到的地方,还把毛毛虫放在我文具盒里。后来我被逼急了,揭竿而起,用做大扫除时用的拖把跟男生的头干了一架,从此就天下太平,不仅没人敢再惹事,胆小一点的见了我还要绕道走。
我跟安子说:“你不过是正在走过我曾经走过的曾经。”
安子点头说:“是,我下次也用拖把。”
“好。”我说,“扫帚也行。”
她终于被我逗笑。
课看来是补不成了,我只好陪安子聊天,东南西北乱扯一气,好在这是我的长项,说多久也不会累。好不容易哄她睡着了,我走出来,安子妈妈正在客厅里抽烟。见了我,问我说:“她睡着了?”
第六章(4)
“嗯。”我说。
“谢谢你,小童。”
“别这么客气啊。”我说。
她叹息着:“安子长这么大,我都没有舍得打她一巴掌。”
“这是意外。”我说,“她会忘掉的。”
“我有时真觉得自己很疲惫,应付不过来。”
我呆呆地听着她的柔身细语,卸下盔甲的女强人,有一种让人格外爱怜的感觉。跟她告别出来,我掏出胡月海的名片,打了他的手机。
他很快接了,问:“谁?”
“童嘉璇。”我说。
“哦?”他说,“你终于想通了?”
“可以见面聊一下么?”
“好。”他比我想像中还要爽快。
我们约在“旧”。
他还有点事要晚来,我比他先到,阿朵又换了一身新衣,挤眉弄眼地对我说:“进展飞速啊。”
“很遗憾不是你想的那么刺激。”我把安子的事情告诉她。阿朵说:“我不管,那边的情侣包厢留给你们,我给他打八折。”
“不用了,留给你和sam坐。”我压低声音说。
阿朵的声音压得比我还低,娇笑着说:“今晚他约我吃夜宵。”
才吃完午饭又吃夜宵,呵呵,这才叫进展飞速。我甚至有些酸溜溜地想,像阿朵这样的美女,想要什么要不成?
“想什么呢?”阿朵拍拍我,“我有点事先去忙,你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要。”
“好。”我说。
阿朵走后我就对着一杯冰水发呆。夜晚的“旧”显得更安静了,灯光弱而细致,音乐是如水一样的,和窗外的月光一样轻轻地流泻。我走神走得老远,以至于胡月海坐到我对面的时候我都没发现,直到他说话:“对不起,让你久等。”
“哦。”我回过神来,“没关系。”
“你很容易走神。”他说。
“是吗?”
“第一次,在帝豪,也是这样,你看着窗外发很久的呆,我那天很内疚,以为自己说错话。”
“我只是小人物,不用抬举我。”我说。
“喜欢这里?”他问。
“穷人,来不起。”我说,“我只是有朋友在这里做事,所以才来。”
“美丽的阿朵经理?”他说。
看来男人的审美都一样。
“师大都是美女。”他又说。
阿朵真是泄密高手。一会儿功夫,估计连我老底全都端给人家了。
“说正事吧。”我这人最怕被别人夸,于是赶紧切入正题:“我是来告诉你,安子今天惊吓到了贵公子,可是你母亲大人也当众打了她,这事应该两清了。”
第六章(5)
“原来是为这事找我。”他笑,“孩子们之间闹点事是正常的,我已经批评过可凡,他不会跟安子计较。”
“可是你母亲不仅打人,还提出了不近人情的要求。比如,转学。”我说。
“我会安排妥当。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他说,“家母是过份了,回头我请你和安子一起出来,我亲自来替家母道歉,你看如何?”
“那不必了。”我说,“小事化了,各让一步海阔天空。”
“行,谨记童小姐指示。”他又幽我一默。
“那谢谢了。”我站起身来,本来以为我还要和他唇枪舌战好一阵子,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在电话里跟他讲个明白。
“坐下!”他说,“你的事情讲完了,我的事情还没说呢。”
他的语气让我不容拒绝,我只好坐下说:“请胡总吩咐。”
“叫我胡总,那就是你答应了?”他大大的狡猾。
“答应什么?”我低头笑。
“明天来上班。办公桌已替你准备好。你主要负责公关部目前的一些文字工作,对你而言很简单。”
“是,胡总。”难得的好机会,我没有理由再扭捏下去,不是吗?
“那我们喝一杯?”胡月海说:“然后我送你回家,你明早八点来报道,我介绍你认识部门的总管和同事。”
看看,我还没上班呢,他老总的架势倒已经摆得到位了。我只好把手中的冰水一干而尽,然后站起身来。
“嘉璇。”阿朵走过来拉住我说,“怎么才来就要走?”
“童小姐是来给我指派任务的,任务完了自然要走。”胡月海说。
“你拿胡总开涮?”阿朵咂咂嘴说,“不得了不得了。”
我把阿朵拉到一边说:“我答应他明天去上班。”
“真的?”阿朵兴奋地说:“听说环亚的清洁工也能拿三万一年。哦,你发了财可别忘了我。”
“八字还没一撇呢。”我说,“哪有你那张叫sam的长期饭票管用!”
“有没有说月薪多少?”
“别八婆啦!”我推她。
胡月海远远地站在一边,耐心地听完我们俩嘀嘀咕咕。
回去的车上,他并不多话,这让我很安心,我一直都不太喜欢话多的男人。车子开到我家门口,他很礼貌地先下车,还替我拉开车门,叮嘱我明天早到,然后才跟我说再见离去。
被人重视的感觉,总是快乐的。我倒希望这个姓胡的家伙真的没有看走眼,那么,我没准还真是个人才,呵呵。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从黑暗里冒出来,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臂,是看上去极度疯狂的王乐平。
第六章(6)
那一刻我明白我是完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王乐平嗓音沙哑:“嘉璇,为什么?”
“你误会了,我跟他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
王乐平指着自己的眼睛说:“我亲眼看见,亲眼看见两次,你要我看见多少次才肯承认?你说!”
我甩开他:“那你呢,深夜十二点还有女人在你房间里,替你接电话,算是怎么回事呢?你要我解释你先给我解释清楚!”
王乐平气短:“我昨晚喝多了。”
“算了,”我用缓兵之计:“我看我们彼此都冷静一下,过两天再来好好谈。”
“两天?”王乐平大喊,“我两分钟都不能再等待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