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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杀意只在曹纵鹤与华闲之二人间,就是在他们身边的弟子,也只见他们都是微微笑了笑。崔远钟最为敏感,他追随华闲之多年,向前跨了一步,便要将手中捧着的华闲之之剑递给华闲之。
华闲之推开了剑,动作舒展而柔和,曹纵鹤几乎以为自己感到他身体僵滞是错觉了。
“华先生剑艺妙绝东都,老夫远在京城都有耳闻。今日前来,便是想领教华先生在英雄会上独步群雄的剑技的。”曹纵鹤终于从椅子上起身,向华闲之抱拳,“华先生何时能有空?”
华闲之轻轻向后退了一小步,平静地道:“纵鹤先生名满天下,世间少有对手,我不过会使两手剑而已,不敢当纵鹤先生铁拳。”
曹纵鹤眼中闪过冷电一般的光来,华闲之嘴中客气,脸上却没有畏惧之色,显然他心中是不以为然的。曹纵鹤向前迈了一步:“老夫千里迢迢赶来,为的便是见识华先生的剑艺,若是华先生不愿交手,让我们门下弟子比试一番如何?”
他口中问“如何”,实际上却不给华闲之拒绝的机会,又道:“方林,去领教一下华先生弟子的剑技。”
一直紧随在他身后的三十岁左右的汉子缓缓走出来,向华闲之抱拳行礼:“华先生,请让令高徒与我一试。”
华闲之看了看跃跃欲试的崔远钟与轩辕望,摇头道:“不。”
“唔,华先生这样不给面子?”曹纵鹤脸一沉,“华先生一身剑艺,难道说不敢让人看么?”
“我所学之剑,并非剑艺。”华闲之淡然一笑,有如春风徐来一般,将曹纵鹤怒意带来的满室压力化解于无形。
“不是剑艺,那是什么?”那个揍过石铁山的汉子终于按捺不住插嘴,“难道说是剑舞么,象个娘儿们一般忸忸怩怩!”
华闲之却不理他,只是看着曹纵鹤。曹纵鹤双眉一挑,颇有些不屑地道:“华先生胆小到了连学过剑艺都不敢承认了么?”
华闲之转过脸来,看着轩辕望:“阿望,你可知我为何舍剑艺而取剑道么?”
大敌当前,华闲之却来说这个,这让轩辕望有些不解,但看到华闲之眼神,他应声道:“弟子不知,还请老师解惑。”
“艺是皮相,道是精髓。艺不过是用来搏取富贵权势人家赐予饮食的伎俩,道则是修身养德之至理。”华闲之双眉轻轻一挑,“艺不过及于一身,而道则兼济天下。”
“哼,大言不惭。”曹纵鹤冷笑了声,这一声不很响,但却象鼓捶重重擂过一般,震得轩辕望心砰砰直跳。轩辕望思忖了会儿,老师这番话,应当是说给自己听的。
“老师之意,可是指习剑艺者只为自己出剑,而习剑道者则为天下人出剑?”过了片刻,轩辕望抬头直视华闲之,华闲之略带有鼓励地点了点头,却不曾再说什么。
轩辕望明白,华闲之是在批评自己因为一时意气而接受曹纵鹤弟子的挑战。他又垂下头,低低说了声:“是。”
华闲之转向曹纵鹤:“纵鹤先生还有别的事情么?”
见他赶自己走,曹纵鹤心中终于动了真怒,脸上的傲气却收敛了起来:“华先生既是拒人于千野之外,那老夫便只有识相离开了。”
曹纵鹤师徒来时气势汹汹,走的却有些灰头土脸,他们不但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更被华闲之师徒在口头上教训了一顿。离华闲之家渐远了,一个弟子问道:“师父?”
“嗯?”曹纵鹤神情有些凝重,他有意作出狂妄骄傲的样子,想引华闲之轻视他,但华闲之却不上这个当,反而将计就计以大道理教训了他,对于这个年纪不足三十岁的后生晚辈,曹纵鹤越是琢磨越觉难以看透,因此弟子的问话他也没有注意听,“怎么?”
“师父,为何不干脆收拾那姓华的小辈?”那弟子问道。
“蠢才,这是东都开定,可不是京城!”曹纵鹤斥了声,“华闲之是赵王府教头,若是他以此告我们个私闯民宅聚众闹事,弄得我们尴尬事小,误了大计,谁担当的起!”
曹纵鹤师徒走后,崔远钟向他们的背影白了一眼,轩辕望这时才道:“方才那群人中,有一个就是打伤石铁山的恶徒。”
崔远钟双目一瞪,但华闲之目光立刻投了过来,他只得吁了口气:“老师。”
华闲之微闭了会双眼,微微一笑:“方才在赵王府,赵王与我密议之时告诉我,从京师来了个拳圣,想来就是这曹纵鹤了。”
“赵王殿下也知道这事?”轩辕望得以拜在华闲之门下,赵王也曾出言相助,因此轩辕望对这个平易随和的王爷很是感激,他惊讶地问道。
“若只是一个平常的拳师,赵王自然不会注意。”华闲之也不瞒他,“曹纵鹤应是太子的人。”
这些日子,轩辕望也隐约知晓了华闲之在助赵王参与夺嫡之事,他内心深处对此有些不以为然,但一想到若是赵王这般好王爷作了皇帝,那天下百姓的日子便会好过得多,心中又觉这理所应当。但突然间听到华闲之将这样的大事同自己说,他心中不由得有些感动。
“他便是来试探我的,赵王办个声势浩大的英雄会,却只招徕了我这默默无闻的一个人,太子与秦楚二王若是不派人来,那才有些奇怪。”华闲之又慢慢道,他声音不高,轩辕望、石铁山与崔远钟都勉强听清了。
第十九章 拳圣来袭(下)
冬天的下午,站在阳光之下,人身体暖洋洋的。
石铁山是伤愈之后第一次出来拉车,他的车行老板可不象有福车行老板那般好说话,他因伤缺了六七日,老板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为了补上这几日的缺额,连向来车夫都不太愿拉的出城客,他现在也拉了。
“客官,您究竟要到城外哪儿?”
出了开定北门,石铁山问道。那客人有些不耐烦,指着驿道边的一条小路:“走这。”
城外不象城里,年关时分下的雪现在还未完全化尽,脚踩在被冻得梆硬的雪上,咯吱咯吱作响。石铁山将着那客上了小路,这条小路通向定山之下的颐苑湖,高逾三千尺的定山上仍是白雪皑皑,山上不时吹来清冷的风,石铁山衣衫单薄,若不是拉着个汉子跑起来,早就冻得瑟瑟发抖了。
石铁山眼见着就要到颐苑湖,又问道:“客官,您是来游颐苑湖么?”
那人向前看了看,附近没有人,便狰狞地笑道:“就在这,停下来吧。”
石铁山停下车,那人伸出手来,石铁山以为他要付车钱,便道:“一共三十个铜子……啊!”
他话未说完,那人伸出的手一把扣住了他手腕,紧接着一脚踢在他膝弯处,让他不得不跪下来。石铁山大叫了声,只觉全身酸麻无力,竟然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臭小子,咱们又见面了!”
他正又惊又怒之时,路边林中走出几个人来,正是曹纵鹤师徒。最前的那个打过他的汉子上来便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先前扣住他脉门的那个人放了手,笑嘻嘻地看着。
石铁山爬了起来,咳嗽了几声道:“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做什么?”那汉子又是一脚飞来,石铁山伸臂护住脸,那汉子飞出的腿猛然一收,另一只脚踢在石铁山胸部,石铁山痛吼一声,再次跌坐在地上。
“记住,现在是大爷我问你的时侯,你小子乖乖回答就成,其他的什么都不要问!”那汉子气势汹汹又走上前来,伸指点着石铁山的鼻子,“臭小子,那华闲之你什么人?”
石铁山剧烈地咳嗽着,那汉子当胸一脚险些将他胸骨都踹折了。咳嗽渐渐平息,他放下挡着脸上的手,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翻着那汉子。
“你打我……你打我?”
石铁山喉间咯咯地响,他此刻已极度愤怒了。那汉子伸手又重重一记耳光:“妈的小崽子你没听清么?”
“打我!”
那汉子手还未收回去,石铁山忽地狂吼了声,整个人向他扑了过来。那汉子没料到上次被揍得半死的小子还敢还手,给他一把揽住了腰。石铁山嘿一声,想用力将那汉子掀翻来,但那汉子终究是学拳的,一个肘锤击在石铁山后腰,石铁山只觉身上一麻,力气便使不上来。紧接汉子抬膝一个膝冲,将石铁山撞得跌开老远,正好砸在他那人力车上,人力车被撞得翻转过来,将石铁山倒扣在下面,引得曹纵鹤两个年轻些的弟子一片大笑。
“休仁,别只顾打人,问他口供!”曹纵鹤微有些不满,他此次来是奉太子之命来看看赵王新近招揽的华闲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太子多疑,虽然赵王弄个什么英雄会在他看来纯属胡闹,这样大张旗鼓招徕的人物想来不过是一个贪慕富贵的剑艺高手,但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是派曹纵鹤来探一探华闲之,若是个危险人物便要及时除去。曹纵鹤深知太子的忧虑,诸弟中赵王最得皇帝陛下宠爱,虽然赵王喜好奇技淫巧掩盖了他的野心,但太子始终不敢掉以轻心,他深深明白再无野心的人,也会被有野心的属下一步步推到危险的位置。
叫休仁的弟子伸手去掀开被撞得变了形的人力车,曹纵鹤众弟子都等着看好戏。就在人力车被掀起的一刹那,一道刺目的光芒猛然一闪。
“啊!”叫休仁的弟子惨叫声后退,他的右臂已齐肘而断。
石铁山满脸是血,双手握剑,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目光炯炯,有如一团火在燃烧,虽然还只是个少年,但他身材高大,这一站起来,倒有产生不小的压力。
“对不起,远钟大哥!”石铁山一字一句地道,他终于在极度愤怒中使用原本藏在人力车中的剑了。
“师父,师父!”那叫休仁的弟子哭嚎着捡起自己断去的右臂,拼命想接回去,但这只是徒劳而已。曹纵鹤哼了声,这个弟子生性喜事,总是惹事生非,警觉性却不强,结果被这小子废了。
他的目光又停在石铁山身上,心中不由微微一动,这少年身体骨骼,倒是学拳的好苗子,虽然年纪稍嫌大了些,但只要肯下功夫,只怕自己现在这些弟子成就都不如他。
“你们!”石铁山咬着牙,向前迈了一步,“欺人太甚!”
“哼,有剑就了不起了么?”曹纵鹤侧过头去,对那个年纪最长的弟子方林道:“方林,去教教他,让他知道剑不足以恃。”
方林吃了一惊,师父会让自己来对付这小子,未免太瞧得起他了。他看了曹纵鹤一眼,在曹纵鹤眼中看到一丝只有他这追随多年的弟子才明白的意思,他应了声“是”,大步走向石铁山。
若是轩辕望,此刻只怕会惴惴不安地叫他别过来,但石铁山这牛脾气,若是发作了恐怕只有华闲之与崔远钟才能制服得了他。因此方林向他走来他不但不退,反而也迎了上来:“哼,来吧!”
“这小子倒颇有胆气。”曹纵鹤自然知道,方林每向前走一步,石铁山感觉到的压力便强上一分,若是普通人,不待方林走到身边,只怕已经吓得转身逃走了。石铁山不但不畏惧,方林的压力反倒更激起他斗志来。
“呀!”石铁山猛然向前跃进,剑挟着风声劈向方林伸出的右臂。方林却丝毫不闪避,石铁山眼见剑要劈中对手时,方林手臂轻巧地一翻,五指搭住石铁山的剑,石铁山只觉剑上传来一股大力,剑几乎要挣脱他的手飞出去一般。他心中一怔,方林左掌看似软绵绵地击在他的胸上。
与方才那叫休仁的大汉击中胸膛不同,方林这一掌并没有多大威势,但石铁山只觉一股寒气自他掌中吐出,自己胸口一紧,内腑翻江倒海般地折腾起来,手再也无力握住剑,方林就象摘个果子一般轻松地从他手中将剑拿走。
“剑有什么用,使剑者失去了剑,就什么本领也没有了。”
方林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又将剑塞回石铁山手中,若无其事的拍拍手道:“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只要你听话,我可以请师傅收你为徒,让你学得远胜过剑艺的本领。”
石铁山胸中的翻滚这时才停止,他呆呆地望着方林,又呆呆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华闲之一直不曾收他为徒,他性子又倔,也不曾向华闲之说起拜师的事情,只是崔远钟传他剑技。在他心中,一直将剑看得与华闲之崔远钟一般值得他尊敬,也无数次梦中见到自己挥剑击败一个又一个强手。但他第一次直正用剑,就被人赤手空拳将剑夺了去,他一向以为华闲之天下最厉害,崔远钟在年轻一代中最厉害,而自己是崔远钟教出来的,想来也挺厉害,却不曾想到过,自己在别人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华闲之师徒都不在家,留你替他看家,想来你对华闲之师徒极为熟悉,只要你将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