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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时,轩辕望手中的剑已连环劈斩下来,剑芒有如九天上的星河纷纷落下。如果将吉星野剑上腾起的金芒比作燎天之火,那么轩辕望剑下泄下的便是天河中的雨水,两股截然不同的剑气激荡交斥,在连成一片的铮铮剑鸣声中绽放出眩目的光。
“呀!”吉星野咬紧牙,此刻双方以硬碰硬,自己疾电斩带来的优势已被对方妖怪一般的剑式所抵消,比的就是谁的意志更为坚强了。
浮悬在空中的轩辕望似乎不要换气,只借着吉星野剑上的反震之力便能保持住身体,但吉星野却分明感到自己剑上承受的压力一分分增加,虽然自己倾尽全力格挡自半空中泻下的敌剑,又寻机反击,却总也奈何不了轩辕望。二人剑击越来越快,到后来无论是青芒还是金龙都看不见了,只看到半空中由于二剑相击产生的火星纷纷落下。
“唔……”
崔远钟与武哲光紧张地看着这一切,无想法师却唔了一声,他这一声未停,“铛锒”一声急响,轩辕望自空中飘落下来,而吉星野手中的剑只剩下半截。
吉星野脸色苍白不断地喘着粗气,和他相比轩辕望更狼狈些,虽然肋下血被他用华闲之传的特殊手法止住,但巨烈的疼痛却让他几乎直不起腰来,挣扎着向吉星野行了一礼后,他退了出来。
“轩辕望胜。”
无想干涩的声音让众人清醒过来,这一战轩辕望虽然胜了却胜得十分侥幸,甚至于可以说不过是胜在剑上,在轩辕望与吉星野二人强大的精气神力下,两柄剑都承受了强大的压力,比起轩辕望那柄不起眼的古剑,吉星野手中扶英名匠用秘传法煅制的宝剑更为脆弱,终于在二人的力量下崩溃断裂了。
“哼,败在了剑上……”吉星野明显心有不甘,轩辕望受了伤,如果不是他的剑撑不住,最后获胜的就一定是他了。
“住口,你败了。”无想老僧双眉竖了起来,表情虽然没有变化,但语气却很重,“七十一击都击在同一个地方,你的剑因此不能承受而断裂,如果轩辕施主想杀你,你已经死去至少三次了。”
吉星野脸上的不甘瞬息消逝了,他仔细看了看自己手中半截剑的断痕,猛然将剑掷在地上,长长叹息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如果他不掷剑,或者过几年还可以向你挑战,现在……断剑虽然掷了,但心魔却种在他心中……”
无想慢慢吐出这一句,脸上浮出了笑来:“你不借助剑上之力,而是凭自己的智慧战胜对手,很好,很好。”
轩辕望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早就觉得这个枯瘦老僧有些古怪,现在他这句话更证明了这个老僧能感觉到绯雨的存在!
此时此刻,他无话可说,只能向老僧行了一礼,默默退了下来。武哲光与崔远钟则取代了他们。
“那日别后,我一直在思忖如何取得剑技上的进步。”
武哲光缓缓拔出剑来,一汪春水般的剑刃闪着寒意,他道:“有资格指点我剑技的,只有隐剑斋法师,因此我找到隐剑斋法师,追随他阅历这人间百态,我明白我上次为何会输给你了。”
“哦。”
崔远钟微微沉吟,他想起玉龙涧一战自己的险胜,今天一战会不会比玉龙涧一战更为艰难?
“我不能受伤,阿望已经重伤了,若是我再受重伤,便是这个僧人不找我麻烦,呆会与老师会合后我们也派不上用场。但要想击败武哲光,不受伤只怕很困难啊……”
“开始!”
无想法师话声落定,武哲光与崔远钟举剑交击然后各退了六步。武哲光举起剑,风中他衣袂飘飘,脸上容光焕发有如天人,轩辕望在旁边看了心中一动,武哲光身上的变化证明他已经能轻松做到入世而后出世了。让他在这么短时间内做到这一点,唤作隐剑斋的无想法师应该功不可没吧。
面对武哲光之剑,崔远钟极自然地立在那儿,右手反握黄金之剑,看起来毫无戒备。武哲光猛然大喝了声,人与剑融为一体,凌空飞掠起来,还不等崔远钟有反应,他的人与剑都消失不见。
“咦!”崔远钟不禁变色,明明武哲光就在面前,为何自己会看不到听不到?
“他在哪里?为何会突然消失?他是不是来到了我身后?”
虽然惊讶,崔远钟却没有因此转身回顾,种种疑问只不过电石火花一般闪过他的脑海,很快他就又恢复了平静,整个人古井无波地站在那儿,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杀意。
仿佛是自古以来就立在这里的一块石头,又仿佛是一棵无人注意自荣自枯的树,崔远钟整个人的气息在那一瞬间消失了,如果说武哲光消失的是形,那崔远钟消失的便是神了。
“停!”
猛然间无想藏剑斋法师的低喝声传了来,他两边衣袖飘飘,卷住两柄刺出的长剑,而轩辕望的剑也堪堪伸到他的胸前。这一刹那,原本“消失”的武哲光又出现在崔远钟身前,而轩辕望也重新冲入场中。
“这一战胜负已分,崔远钟施主胜了。”
崔远钟与武哲光的脸色都是青白不定,一瞬间的事情却似乎让他们耗尽了力量,轩辕望收回剑,他发觉身为仲裁的无想藏剑斋出手后便出剑助崔远钟,但看来倒是他多心了。
武哲光心中明白,如果无想法师不阻止他们,他可以杀了崔远钟,但在那之前他也必然会中剑身亡,但无想法师判他输了一定有无想法师的道理。
无想的目光停在崔远钟的左手,微微一笑:“崔施主有大智慧。”
武哲光顺着他眼睛看去,原本挂在崔远钟腰间的剑鞘不知何时被捏在了他手中,武哲光微吸了口冷气,如果按方才两人的动作,崔远钟一剑定然会杀了他,而他那一剑的结果是刺入崔远钟鞘中!
“难道说我将剑影与身形都掩住了,他也能准确判断出我的动作?”
“哲光君,崔施主的肉眼虽然看不到你,但他还有一双慧眼呐。”
看出武哲光的疑惑,无想松开了两人的剑,又恢复了枯槁老僧的模样,心中却微叹息了声,武哲光与吉星野应该是扶英最出色的少年剑士了,他们的资质让自己也心甘情愿地指点他们,但面对两个同龄的余国剑士,他们却败得很彻底,那个看似老大的帝国,枯萎了的根部仍然能萌发出强壮的新芽啊。
“谢谢二位指点。”无想隐剑斋法师合什弯腰,再也没有说什么就转身离开,武哲光也行了一礼,跟在他身后走了。他们来得突然,去得也迅速,留下一片疑惑给崔远钟与轩辕望二人。
“阿望,伤得如何?”
见轩辕望沉默不语,崔远钟问了一句。轩辕望正陷入深思之中,因此没有听见,崔远钟轻轻推了他一把,他才明白过来:“啊……还好,还好,我好多了。”
崔远钟俯下身掀开他的衣衫,仔细看了看他的伤口,虽然伤口很深,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危险。崔远钟替他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哈哈一笑:“好了,走吧!”
轩辕望默默随他前行,半晌没有说一句话。崔远钟斜瞄了他一眼:“阿望,你说这个无想隐剑斋法师厉害不?”
“哦……应该吧……”
“武哲光比起双龙涧之时要强大多了,当时一战虽然惊险,但我知道他不如我,今天一战虽然简单,我也知道他输我不过是一线,你那个对手,叫吉星野的是不是也如此?”
“嗯……可能吧……”
“他们突然在这双泉寺出现,难道真是巧合?我总是怀疑这其中有问题,巧合到了这个地步也太让人难以相信了,阿望,你以为呢?”
“啊……或许吧……”
“你还在担心剑上藏着的秘密被那无想隐剑斋法师看出来了么?”
“唉……是……啊!”
一直嗯嗯应付崔远钟问话的轩辕望猛地停了下来,侧脸看着崔远钟,崔远钟却神态自若,似乎什么也没有说,只顾望着前方大踏步行走。
“师哥……远钟师哥,你方才说什么?”
不顾肋下的疼痛,轩辕望追了几步,又重新和崔远钟并排前行,崔远钟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我是说你在担心那个无想法师看穿了你剑上的秘密么?”
“啊……”
轩辕望默然无语,崔远钟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对他的剑产生怀疑的并不只有那个无想隐剑斋法师啊。
“知道我如何击败武哲光的么?”
两人又默默走会儿,见轩辕望始终不说话,崔远钟道,“武哲光很聪明,才短短两年时间他便能掩住自己的形体,这其实是他养气与练力都有所突破的结果,养气可以让他遮住自己的气机,练力让他的速度达到顶点,因此他那使那一剑时便象消失了一样。只可惜他的对手是我,黄金之剑在手我是绝不会败给旁人的。”
“你的意思是……使剑原本应精气神三合为一,精即力,武哲光虽然能凭借精与气掩住身形,而神却不足?”
“不,他并非神不足,我并不是用肉眼去看或者耳朵去听他的身形,我甚至不是用感觉却测他的动作,我不过是用神去感应他……这大概就是那个无想隐剑斋法师说的慧眼吧。”
轩辕望垂下头去,这是崔远钟自己在剑道上的体会,虽然他还有些疑惑,但他想他迟早会明白的。
“有了这慧眼之后,总能感应到一些奇怪的东西,象什么藏在剑中的奇怪力量之类……”
崔远钟紧接着一句话,让轩辕望心象炸开一般狂跳不止,绯雨的存在远远超过一般人能接受的范围,也正因此他从来不敢对别人提起,另一方面他心中也隐隐觉得这个秘密只有自己与绯雨知道实在是一种幸福,而崔远钟的话恰恰将他心中最隐秘也是最害怕为人所知的东西说了出来,虽然说得还不够确实,但也已足以让他惊惶不安了。
他紧紧盯着崔远钟的脸,想从崔远钟脸上看出什么来,崔远钟给了他一个爽朗的大笑:“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老师早就说过,有些秘密其实不是秘密,对于不认为那是秘密的人来说甚至没有说出去的必要呢。”
轩辕望收回自己的目光,皱着眉想了片刻后也笑了:“其实我也不是有意隐瞒,只是有些事情还是不说为好。”
“我都知道!”崔远钟拍了拍他的肩,“快走吧,到街口去拦一辆马车!”
双泉寺也算是这河门城的一个名胜,因此不少富贵人家前来游玩,今天并非休息日,因此游客不是很多,但街前等待游客的马车却依然不少。轩辕望与崔远钟很容易就上了一辆比来时要舒适些的马车,轩辕望又抢在崔远钟之前报了个地址:“天羽阁,请快些。”
“看来你还真将这次来河门当作游玩时间了。”崔远钟哈哈笑了笑,却没有反对,马车行到一半,轩辕望突然又叫道:“停,停,就在这下了。”
那车夫吃了一惊:“客人,不是说到天羽阁么?”
“就在这下吧,我们还要买些东西过去。”看到路边的店铺,轩辕望从车上下来,那车夫却不肯走:“客人,你们明明说了去天羽阁,半路下可以,不能少我的车钱。”
“哪有这个道理,只行了一半路,当然是付一半车钱,剩余的钱我们呆会还要找车呢。”
“那我就在这等二位客人,二位买好了东西再载二位去吧。”车夫极为热情,真地将车停在一边要等二人。轩辕望却笑了笑:“我们也不知要买多久,这样吧,我们不少你车钱,你就不必等了。”
车夫从他手中接过车钱,掂了掂终于离开了,轩辕望拉着崔远钟走进一个铺子:“如何?”
“果然……应是贺秀腾的人吧。”
“除了他也没有人能那么快派人来,无想法师他们看来也是贺秀腾请来的,现在他的人肯定去了天羽阁,我们快走吧。”
“师父说你表面上诚实,实际上是诸弟子中最机敏的,果然不曾说错啊。贺秀腾是老狐精的话,你便是小狐妖了。”崔远钟低声顽笑道,轩辕望也不以为意:“我在东都不是被称作妖剑么?”
二人从后门出来,穿过两道小巷,这才又拦了一辆马车,中途再次下来,到了第四辆马车崔远钟才说出了目的地:“到安宁塔。”
隆隆的雷声从天上滚过,雨水激打在一片红墙绿瓦之上,飞溅起烟一样的水气,这些水气四处扩散,与红墙绿瓦边的鹿子川中的水光共一色,将景致妆扮得象是一幅泼墨山水,而高达十一层的安宁塔,巍然耸立在这脱尘离俗的风景之中。
远远地便看在安宁塔前那座著名的石碑,数百年前一位余国的才子来到扶英河门,登高作赋慷慨悲歌,写下了传遍扶英与余国的登安宁塔诗并序,其中“天不怨人而人自怨之,时不毁人而人自毁之”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