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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赵和海为朝廷的使臣举办了盛宴,但陈奎食不知味,一直琢磨着林纯鸿和赵和海的关系。这林纯鸿到底和赵和海有多大程度上的联系?
如果赵和海是林纯鸿的下属,那林纯鸿到底想做什么?陈奎心里一阵后怕,那些剿匪弓兵可不是朝廷供养的,基本上算的上林纯鸿的私兵!
况且,跟随林纯鸿作战的将士们,从不向朝廷讨要官职,这在大明帝国实乃一个异数!
陈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以前见林纯鸿奋力作战,丝毫不担心自己实力受损,自己还以为他忠心为朝廷,现在想想,林纯鸿很有可能在做戏给自己看。只不过后来假戏唱成了真戏。
陈奎心里非常矛盾,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向崇祯皇帝报告此事
第一百四十四章 镇守太监
大海之上,碧波万里,朝廷的两艘使船终于踏上了归程。东南风一阵阵的吹袭而来,两艘广船的硬帆吃满了横风,如扶犁一般劈开波浪,快速前进。
首船的船头处,陈奎正扶住船舷,往大海深处张望。红黑相间的官服随风飞扬,发出微微的噼啪声。良久,陈奎微微叹了口气,神情之间颇见萧瑟之意。
“陈公公何故叹气?走完了这一趟,圣上只会对公公更为信任。”
后面传来罗朴茂的声音,陈奎回头一看,见罗朴茂正站在身后。罗朴茂继续道:“陈公公不辞辛劳,为圣上分忧,当是我辈之楷模。”
陈奎微微一笑,道:“咱家见沧海无边,只觉得自己渺小,发出一点感慨,倒让罗按察见笑了。”
罗朴茂上前一步,扶住船舷,感叹不已,“会当凌绝顶,一览纵山小,山都觉得变小了,更何况人?杜工部当年心境,当与陈公公差相仿佛。”
陈奎略显尴尬,“罗按察说笑了,咱家哪能与杜工部相提并论?”陈奎心里明镜一般,罗朴茂这般说,当有所求,只是现在内臣势力大不如以前,罗朴茂恐怕打错了算盘。
果然罗朴茂继续道:“海洋太广阔了,各种势力兴也忽焉,亡也勃焉,熊巡抚一眼看透这些海贼的本质,方排除各种阻扰,招安郑一官,果不其然,郑一官心向朝廷,如今与刘香和红毛鬼战得热火朝天。”
陈奎心中了然,原来罗朴茂为熊文灿当说客来着。至于罗朴茂说什么郑一官心向朝廷,陈奎绝不敢苟同,当年宁锦之战时,陈奎正好在锦州,对郑一官坚决拒绝派战舰北上支援记忆深刻。
陈奎看也不看罗朴茂,盯着远处的地平线,悠悠道:“现在又多了一海上千总,朝廷的海上兵力当与刘香和红毛鬼并驾齐驱,可保一段时间的平安。”
陈奎根本不接罗朴茂的话,这让罗朴茂心里甚为不安,他揣摩不透陈奎是什么心思,只好自顾自的说下去:“熊巡抚曾对下官言道,当年剿灭倭寇之时,既无边患,也无内忧,尚且穷十多年之力。现在朝廷内忧外患,基本无力应对海盗和红毛鬼,与其眼睁睁的看着海盗和红毛鬼为祸海疆,还不如招抚一部,让海盗和红毛鬼互相厮杀,待朝廷解决了边患和内匪之后,当能集中力量,那时,哪容宵小之辈张狂?”
陈奎点了点头,熊文灿的这席话,算是说到了他的心里。陈奎自小进宫之后,由于机灵多智,在宫中得到了良好的教育和培养,平ri也喜读一些史书。他知道,自古以来,从未出现过祸乱中原的海贼。也是,仅仅凭着占几个海岛,聚敛一笔财货,就妄图左右中原局势,诚为可笑。
突然,陈奎心念一闪,既通过海洋聚敛巨额财富,又在大明腹地拥有一块立足之地,这样的人是不是太可怕了?别说左右中原局势,就是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自古以来,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海贼,但不代表现在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人。现在大明腹地乱成一锅粥,各路豪杰并起,如果这些豪杰将目光转向了海洋,那将如何是好?
陈奎曾听闻过郑一官的一些事情,他并不认为郑一官有这样的心思。那赵和海做一海贼,还算称职,要说这家伙有在陆地上找一块立足之地的志向,这也太难为他的智商了。
但是,如果赵和海真是林纯鸿的下属呢?
陈奎在林纯鸿军中呆了一个月,对什么荆州府派出弓兵的托辞呲之以鼻。他早就看出,所谓的荆州弓兵就是林纯鸿的私兵,唯林纯鸿之命是从!
但是,陈奎并未向朱由检汇报这一切,在宫中经历了那么多的血雨腥风,他早就明白,作为一名内臣,朱由检让他看什么,他便汇报什么,多说一句话,可能会召来杀身之祸。
对于赵和海可能为林纯鸿的下属,陈奎早就打定了睁一眼闭一只眼的主意。他手头并无确凿的证据证明这一点,乱说话,别说会得罪熊文灿,可能朱由检也不会相信。
且听罗朴茂继续说道:“据闻,圣上有意在广州设一镇守内臣,熊巡抚说,此内臣非陈公公不能胜任!”
陈奎心里猛地一震,在广州当镇守太监,不仅位高权重,而且天高皇帝远,自己也不用每ri谨小慎微的服侍脾气怪异的朱由检,这对他的诱惑力太大了。陈奎不露丝毫表情,一句话也不说。
看着陈奎怔怔的发呆,罗朴茂诧异不已,难道陈公公听不懂自己的话吗?
陈奎哪会听不懂罗朴茂的话?熊文灿希望自己能帮助他稳固广东巡抚的官职,作为回报,会利用他的门路让陈奎就任广州镇守太监提供方便。
陈奎这次前往遂溪,得到了赵和海赠送的贵重礼物,由此推断,熊文灿得到的礼物只会比自己更多。这熊文灿在福建广东将近五年,真可谓官运亨通、富可敌国,他当然不想离开广东。
最终,陈奎对罗朴茂说道:“熊巡抚凭一己之力,力保东南海疆,咱家看在眼里咧”
罗朴茂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而且笑容还显得非常灿烂
遂溪港口最豪华的房子要算张兆的副都督所。但这个豪华实在说不出口,无非就是大点、有一些家具而已。万事草创,还不允许张兆兴起享受的心思。更何况,张兆对生活的要求也不高。
此时,张兆穿着亚麻背心和短裤,在副都督所里走来走去,旁边站着懊恼的赵和海。海盗们穿的,基本上是亚麻质的衣服,亚麻不仅吸汗能力强,洗涤起来也非常容易,非常适合海上的冒险家。
张兆右手捏着额头,思索着陈奎可能会给林纯鸿带来什么麻烦。
本来,陈奎南下时,还未抵达扬州,他的个人资料就送到了张兆的案台前。但是,千防万防,还是让陈奎看出了蛛丝马迹。
赵和海狠狠的甩了自己一巴掌,咒骂自己道:“都怪我嘴笨,这死yin阳人太yin险了,我一不小心就着了他的道!”
赵和海的咒骂惊醒了张兆,张兆安慰道:“这与你无关,只要是有心人,即使你不说,他也能看出,这个咱们是防不住的。”
“要不咱们追上去做了他?”
张兆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我可不敢决断,不如立即告知将军,让将军决定。朝廷的使臣走得慢,如果将军想下手,在陈奎回京之前有足够的机会。”
赵和海点头道:“将军让我们干什么,我没有半点犹豫。但是,搬一个朝廷放在头顶上供着,有什么好处?这不,好处还未看到,祸事就来了!”
张兆听了,心里的一股无名之火腾地冒起,骂道:“眼睛还只看得见巴掌大的地方,能不能看得远点?这点二弟比你强多了,你在海上呆了几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张兆的骂声让赵和海不知所措,耷拉着脑袋,嗫嚅道:“大哥,说实话,这海上千总我真胜任不了还不如把海上千总让给别人。既然将军说要扩大海盗队伍,我还是一心一意当海盗头子。”
张兆叹了口气,道:“海上千总就是海盗头子,你以前怎么做,现在还是怎么做,朝廷那块你就别管了。将军说得好,在南洋抢掠不算什么,以后要是能穿过满剌加,到印度专门抢掠红毛鬼,那才过瘾咧!”
赵和海憧憬不已,他早就听说过了满剌加之后,红毛鬼的商船多如牛毛,什么西班牙的运银船、荷兰的香料船随便抢掠一艘,足够他们活一辈子。
赵和海道:“按照大哥的意思,那就是不理会那个死太监了?太便宜他了。”
张兆笑道:“将军对陈奎颇为欣赏,就让将军去头痛吧。咱们做好海上的事情即可。明ri去打南丫岛的事情准备好了没?”
说到打仗,赵和海一下子jing神抖擞,马上高声道:“都准备好了,郑帆这小子真不错,根本就不用我cao心,什么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帖帖的。”
“这叫物尽其用,要你去安排,估计就是乱成一锅粥,但是如果让郑帆去指挥战舰作战,估计连你的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
赵和海嘿嘿笑道:“这次去打南丫岛,估计一头毛驴也能指挥,不就是远远的放几炮,吓一吓刘香。”
“美得你啊,福甲号和其他三艘广船都是第一次出航,能顺利开到南丫岛附近发炮,就算成功。你也别掉以轻心,指挥五艘船和九艘船不是一回事!”
“大哥你就放心吧,除了风暴,我什么都不怕!”
张兆拍了拍赵和海的肩膀,道:“这一仗,就是打心理战,呵呵,将军命名为心理战。以后将军的话你多揣摩,可真是余味无穷”
第一百四十五章 京营惨败
且说朱由检被林纯鸿的战报所吸引,深切体会到前线诸将作战不力,唯务保存实力,便下了措辞严厉的圣谕。圣谕很快就抵达了河南,摆在了河南巡抚玄默的案头。在圣谕中,崇祯严厉斥责玄默剿贼不力,同时斥责左良玉、尤世禄和王朴等将逡巡不前、致使贼寇坐大,久剿不灭,并下了狠心,“务刻期荡扫,如再疏泄误事,必不轻贷!”
众将深恨林纯鸿,但又无可奈何。这些战将个个人jing似的,心知再不拿出点战绩,很有可能被朱由检当成了骇猴的鸡。于是,左良玉由温县向西北方向进军,尽量的靠近驻扎在徐堡附近的荆州军,以确保安全;尤世禄离开了王屋山区,由北向南向济源进发;汤九州、李卑由西向东,不停的将李自成往济源挤压;就连京营总兵王朴,也结束了任由贼寇买粮、买冬衣的状态,沿着黄河把张献忠和罗汝才往西驱赶。
一时之间,还真有点将贼寇合围,一举剿灭的意思。
随着官兵不停的挤压贼寇的生存空间,贼寇获取粮草越来越困难,众贼首采取的对策几乎一致,就是率领jing锐进入王屋山区,与汤九州、李卑周旋,把外围势力全部甩在了后面,任由官兵剿灭。
济源坡头,京营五军营总兵王朴扎寨于此。
王朴腆着将军肚,一步一摇的走进中军帐中,随着亲卫的一声大喝:“总兵大人到”众将纷纷行礼,中军帐中一片甲胄之声,让王朴心里甚为受用。王朴双手下压,呵呵笑道:“免礼免礼”
见众将重新排成两列,王朴一屁股坐在了帅椅上,双腿翘了个二郎腿,右手食指不停的敲击着帅椅扶手,放言道:“十ri之内,我京营从孟县追袭贼寇,大小战数十场,杀敌万余,俘获不计其数,皆弟兄们不计辛劳,英勇作战之功劳。弟兄们的功劳,我会如实向曹公公上报,哈哈,你们搏个封妻荫子不在话下!”
众将大喜,气氛极为热烈,纷纷畅言贼寇实力大损,剿灭贼寇不在话下。
参将唐胜是个大嗓门,一开口,中军帐的灰尘似乎都在噗噗下落,将所有将领的议论之声生生压住,“nainai的,荆州南蛮子在泌阳杀贼不到一万,就吹到了圣上处,咱们在这里辛苦,却还受到圣上的斥责,正应验了一句话,会做事还不如会吹牛!”
王朴对林纯鸿一肚子的气,对唐胜的话深有同感,忍不住转头瞅了瞅旁边的监军杨进朝和卢九德,正准备喝骂唐胜,没想到杨进朝面露不屑之se,开口道:“泌阳的战功是张献忠送给林纯鸿的!”
王朴大喜:“咱京营身负拱卫皇城之责,岂是一帮弓兵所能比?就拿军饷来说,咱们的饷银都是圣上从内帑中拿出,一名兵丁一月高达一两,那弓兵,有军饷一说么?士气哪里赶得上咱们?”
卢九德也接口道:“正是如此,一帮泥腿子而已,不知天高地厚,什么牛都敢吹!”
众将的议论之声响成一片,均以自己是京营将领而自豪不已。
队伍的最末端,站着千总周遇吉,周遇吉与荆州军有一面之缘,深知荆州军训练有素,远非京营能比。自从来到河南之后,周遇吉还刻意了解过荆州军的战绩,对林纯鸿、周望等人仰慕不已。听了众将的自吹自擂后,不停地腹诽,荆州军对阵的是张献忠的jing锐,而咱们这十ri除了杀了一些老百姓以外,还干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