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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明-第3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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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蒂诺想到大明广袤的领土和上亿的人口,越想越恐惧,一巴掌拍在了印度上,差点摔倒在地。这已经不是葡萄牙一家所能解决的问题,而是整个欧罗巴人所必须面临的严峻现实!
    必须联合荷兰、西班牙、英国、法兰西阻止林纯鸿的企图!
    马蒂诺的脑中,不由自主地冒出了这个疯狂的想法。
    很快,马蒂诺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将这个疯狂的想法从头脑中赶开。现在欧罗巴乱成了一团,互相之间打得激烈无比,在可以预见的未来,荷兰人将与英国人爆发旷日持久的战争,要联合起来对付“大明威胁”,谈何容易?
    更关键的是,荷兰人在丢掉巴达维亚之前,对马六甲和印度虎视眈眈,早就想把葡萄牙人彻底赶出印度洋,要不是林纯鸿冒出来,不知道现在马六甲还在不在葡萄牙人的手中。
    从这个角度来讲,林纯鸿算是救了葡萄牙人一命。
    马蒂诺皱着眉头,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非常严峻的事实:荷兰人上升势头非常明显,正在四处抢夺据点和殖民地,这次吃了大亏,会不会与林纯鸿爆发持久性的战争?
    沉思良久,马蒂诺否认了这种可能性,毕竟,林纯鸿不仅实力超强,而且上升的势头比荷兰人还猛烈,更何况,林纯鸿还占据了主场优势,绝非荷兰人所能对抗。马蒂诺相信,荷兰人不至于傻到与林纯鸿在南洋继续争锋。
    如此一来,荷兰人会不会把重心转移至印度?
    马蒂诺一想到这点,禁不住浑身冒冷汗:这种可能性太大了,葡萄牙兵微将寡,日薄西山,世界上还有比葡萄牙更软的柿子吗?
    “一定要阻止荷兰人抢走印度!”马蒂诺咬牙切齿,从椅子上突然站起身来。
    但是,如何阻止野心勃勃的荷兰人抢占印度呢?颇具战略思维的马蒂诺想来想去,把目光瞄准了舆图上的马六甲,咬着牙冒出了一句话:“即使把马六甲交给林纯鸿也在所不惜!”

第四百五十四章 转变
    马蒂诺位卑,涉及战略层面,并无决策之权。于是,他马上执笔给果阿总督孟德烈写了一封信;
    “马六甲在葡萄牙之手,林纯鸿则与葡萄牙为敌;马六甲在林纯鸿之手,林纯鸿则与荷兰人为敌。纵观荷兰人,抢我安汶、夺我爪哇,近期又将目标瞄准马六甲和印度,上帝保佑,荷兰人在南洋遭遇了惨败,仅余摩鹿加群岛在手”
    “若属下所料不差,荷兰人被逐出南洋之后,十有**会把重心转向印度,若我等扼守南洋之咽喉,则会遭遇林纯鸿与荷兰人的双重威胁,任何一方,都足以让葡萄牙陷入困境之中,更何况两面受敌?与其坐等林纯鸿来攻,不若主动退让,与林纯鸿分享马六甲咽喉之利,引诱林纯鸿进入西洋”
    “若让林纯鸿安全出入马六甲,贪婪的林纯鸿势必与荷兰人在印度针锋相对,而葡萄牙则从中谋利,保印度之安稳、谋远东之利”
    “葡萄牙之根本利益在于利润,据统计,林纯鸿允许葡萄牙人在定点贸易处自由贸易以来,年利润超过九百多万埃斯库多,远比当年澳门在手时要多。仅从利润一途出发,也应该借分享马六甲之机,要求林纯鸿分享其控制范围内的贸易权,以博取更多的利润”
    
    当信件送出之后,马蒂诺一面关注着巴达维亚的动向,一面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孟德烈的回复。
    已经到了一年中最热的六月,热带风暴终于开始肆虐,不是在广东登陆,就是经台湾袭击福建,要不然就擦着台湾岛的北边而过,与浙江沿海来一次亲密接触。
    至于南洋海域,几乎无人敢出海,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一场热带风暴,将影响范围内的船只打个七零八落,向人类显示大自然的威力。
    这可不,安平刚经历了一次风暴,满城湿漉漉的,地上全是树叶与残枝,一副衰败的景象。至于商旅,则彻底断绝,没有任何船只敢冒着风暴航行至此,也没有任何商旅敢在狂风暴雨中行走山路,将货物运送至安平城出售。
    自郑芝龙听闻范鲁亚回师,便率领舰队离开双屿附近海域,返回了安平。刚返回安平,郑芝龙心情甚好,甚至还在府内大摆宴席,犒劳辛苦忙碌月余的海军将士。
    然而,好景不长,待狄威攻占巴达维亚城的消息传来后,郑芝龙的心情大坏,动不动就发脾气,前几日还下令将一个婢子拖出去鞭打致死。
    这日,也不知道郑鸿逵如何得罪了郑芝龙,被郑芝龙大骂一顿,赶了出来。郑鸿逵脸色灰败,垂手侍立,既不敢走开,又不敢敲门进入,模样煞是可怜。
    郑鸿逵正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之时,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直把他吓了一跳,差点尖叫出来浮生莫与流年错。他回首一看,见是郑彩,压低声音埋怨道:“有你这样吓人的么?差点吓死我了。”
    郑彩不接郑鸿逵的话,低声问道:“大帅执意要进攻热兰遮城?”
    郑鸿逵叹了口气,黯然道:“是的,怎么劝都不听。”
    郑彩也叹了口气,道:“我再进去劝劝大帅。”
    郑彩正准备令侍卫通报,却看到施大瑄手捧着一卷舆图,兴冲冲而来。
    施大瑄见郑鸿逵和郑彩用疑惑的眼神盯着他,扬起手头的舆图,得意洋洋地说道:“热兰遮城的布防图!”
    郑彩和郑鸿逵大惊,慌忙拉住施大瑄,道:“施老哥,我们有一事相求,还请借一步说话。”
    说完,不由分说地将施大瑄拉到一边,郑彩低声道:“小弟就是想问问,施老哥认为攻取热兰遮的成功希望当有几成?”
    施大瑄道:“就为这事?实不瞒老弟,我认为当在九成以上!热兰遮城两层甲板以上的战舰不过五艘,兵不满千,新近又丢了巴达维亚城,人心惶惶,士气低落,正是我辈出手之时。”
    郑彩苦着脸道:“施老哥想过没有,要是万一在海上遇到风暴,如何是好?再说,热兰遮城乃铳城,其坚固程度比安平犹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旦荷兰人负隅顽抗,舰队是退还是进?”
    施大瑄大笑道:“前日,我也是顾虑重重。不过犬子一言,让我茅塞顿开,觉得现在进攻热兰遮,胜算不少。”
    郑鸿逵变了脸色:“犬子?琅哥儿那小子?乳臭未干,胡言乱语几句,如何作数?”
    施大瑄心里大为不满,作色道:“琅哥儿自然是胡言乱语,难道他的老子也是胡言乱语?”
    施大瑄的话棱角分明,让郑鸿逵和郑彩尴尬万分,不知如何接口。最终,郑彩讪讪道:“不知琅哥儿怎么说?”
    施大瑄哼了一声,并不理会郑彩,转身就要走。郑彩和郑鸿逵哪里能放他走,赶紧拉住了他。三人正拉拉扯扯之间,忽然后面一人大声道:“琅哥儿说,风暴过后,至少十天之内不可能有风暴;热兰遮城虽如刺猬难以下手,撑死了派遣几千人围他个几个月,荷兰人必降无疑!”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郑芝龙,三人大惊,赶紧跪下行礼。
    郑芝龙斜眼看着郑彩和郑鸿逵,厉声指责道:“活了半辈子,见识居然不如十七八岁的少年,年龄都活到狗身上了?”
    郑彩和郑鸿逵战战兢兢,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见着郑彩和郑鸿逵那怂样,郑芝龙更是有气,骂道:“你们以为我发了疯,想置舰队于危险之境?南洋的地盘,都快被林纯鸿抢光了,咱们再不下手,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郑鸿逵鼓起勇气,颤抖着说道:“大哥,不如等到风暴季节过了再说,现在出兵,风险太大了。”
    郑芝龙脸色铁青,本待上前踢郑鸿逵,却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他瞪视着郑彩和郑鸿逵半晌,方才冷冷地说道:“临阵决机,非你们所长,这事你们就不要管了。你们起来吧,准备一下,后日起程前往荆州一趟!”
    “这”包括施大瑄在内,三人惊得目瞪口呆:“从林纯鸿口中夺食,到荆州岂不是送上门挨打?”
    郑芝龙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鼠目寸光!别跪着像一堆烂泥了,让人看着就来气。都起来,精神点,进屋说话!”

第四百五十五章 两手
    暴风雨刚过,议事厅内虽有冬天储存下来的冰块降温,但由于不通风,仍然显得有点湿热。
    郑芝龙端坐于厅堂上位,神色严肃,一句话不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郑芝龙不说话,郑彩、郑鸿逵和施大瑄三人自然不敢妄自开口,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就如雕塑一般,动都不敢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郑芝龙突然咳嗽了一声,把郑鸿逵吓了一跳,差点把手边的茶杯掀下桌去。
    郑芝龙不满地扫了郑鸿逵几眼,说道:“荷兰人大败亏输,南洋之内,林纯鸿已经没有对手了。”
    郑芝龙说了一句大实话,让三人心里不由得泛出一丝丝苦涩之味。郑彩甚至在想,一切都从崇祯七年放弃追剿刘香开始,要是当初胜勇追穷寇,哪里还有林纯鸿崛起的机会?都怪大帅,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郑彩暗自腹诽。
    郑芝龙当然不知道郑彩在想什么,自顾自地说道:“换句话说,我们是死是活,皆在林纯鸿一念之间。”
    这话就有点危言耸听了,郑彩和郑鸿逵一百个不服气,施大瑄更是霍地站起来,满脸怒色,吼道:“大帅何必灭自家威风长他人志气?当初在料罗湾,荷兰人气势汹汹,还不是被我们打得狼狈逃窜?”
    郑芝龙右手下压,示意施大瑄坐下,保持安静。施大瑄颇为气恼,一屁股落在了椅子上,差点将椅子坐得散架,发出一阵阵吱嘎吱嘎的声音。
    郑芝龙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对施大瑄投以赞赏的眼光,道:“我们现在缺的就是这股锐气。这些年,就看着林纯鸿锐气十足,剿刘香,据吕宋,图巴达维亚,而我们做了什么?整天躺在厦门、安平睡大觉,等着大圆送上门来,焉能不败?”
    “看看,这次荷兰人的肠子都被林纯鸿打出来了,而我们连进攻近在咫尺的热兰遮都瞻前顾后的,锐气在哪里?进取的精神在哪里?”
    郑鸿逵、郑彩羞愧不已,郑芝龙说得不错,这些年他们一个个穷奢极欲,整日想着保存实力,哪里有功夫想着拓展?
    郑芝龙冷笑道:“现在才知道羞愧?早干什么去了?这次进攻热兰遮,就想看看,你们还有没有当年的锐气!你们的确让我失望了!”
    施大瑄满脸涨得通红,又一次站起来,吼道:“大帅,属下甘愿效死,只要大帅一声令下,属下立即率领舰队袭击广东沿海,趁西洋舰队、龙虎军团滞留巴达维亚不敢归航,先把广州拿下再说。”
    郑芝龙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和芝虎不错,还没有把斗志都消磨在美酒和女人肚皮上。只是,有这份心,但事情不能这么做。目前要扭转颓势,须一手进取,一手安抚林纯鸿。”
    “安抚林纯鸿?”
    “对,一定要安抚林纯鸿,这是先决条件。不能安抚林纯鸿,我们都是死路一条。”郑芝龙斩钉截铁地说道:“另外,安抚住林纯鸿,除了活命外,好处也是显然的,至少,我们在江南可以继续购买生丝、丝绸、瓷器等物,也可以在江南售卖海外货物。”
    郑芝龙后面的一句话,显然打动了郑彩,他立即想到了一个最为实在的问题:“关键在于我们如何才能安抚住林纯鸿?”
    郑芝龙咬着牙,面无表情地说道:“唯有八个字:忍辱负重、唯命是从!”
    “这”郑彩、郑鸿逵和施大瑄大惊,一时哑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郑芝龙接着说道:“林纯鸿想安全通过台湾海峡,可以,没问题,我们可以派遣舰队为他护航;他想要进攻马六甲,我们可以派兵协助,不要分文报酬;他想要双屿诸岛,没问题,可以给他;甚至”
    郑芝龙面目扭曲,似乎下定了极大的决心,接着说道:“甚至我们可以向他进贡!”
    施大瑄再也忍受不了,叫嚷道:“难道他想要我们的舰队,我们也给他?”
    郑芝龙摇头道:“当然,我们有我们的底线!地盘之利,不可分润,如福建、台湾、日本!再则,舰队、人员,绝不容他染指。这两条是我们的立身之本,绝不能受控于人!”
    耻辱,这是地地道道的耻辱!
    郑彩三人纵横海上,何时受过这份耻辱?一个个憋得脸红脖子粗,喘着粗气。
    郑芝龙冷笑道:“能忍辱,方能负重,所有耻辱由我一人承担,你们以后好好做事,别让我再次受这等耻辱就是了。”
    施大瑄突然放声大哭,八尺男儿哭得却如小孩一般:“大帅受辱,都是属下无能!”
    郑芝龙虽然心如铁石,听到施大瑄的哭声后,心里也分外难受。好不容易将心里的负面情绪赶走,郑芝龙毅然下令道:“后日,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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