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忉利天(Trayastrmsa-Deva),欲界第二层天,在须弥之顶,上有三十三天城。
《 地藏菩萨?本愿经》
惜晴小居湮灭在一片火光,像曼珠莎华怒放的彼岸。
“顾惜朝,你真是……死不改悔。”铁手被点中了大||||穴全然动不得,桌上的酒罐子翻倒,流离了满桌酒香。酒里掺了毒,无色无嗅的鹤顶红——酒水顺着桌子蜿流到地面便滋起了艳毒的紫烟。掺在沸热的陈年花雕里的鹤顶红,让戚少商气血翻涌,心口猝然绞痛。有些认命地笑着,戚少商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
“大当家的。被人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后地算计,滋味不好过吧?”顾惜朝哂然,细长的手指沾了酒,凑着轻轻一闻:“这花雕藏了十五年。今天拿来给大当家的饯行,算是对得起你这个人,这个知己。
“对不对得起,不是你顾惜朝说了就作数。”戚少商按桌而坐,淡道:“着了你的道,难道就该任你捏扁揉圆么。”
“不然大当家的还想如何。”顾惜朝走过去施施然拿了桌上放着的逆水寒,抽剑出鞘:“做了乌龙,还想翻身?”
逆水寒直然突刺,剑尖倏然被踢偏,戚少商伸手夺握了剑柄抢剑在手。
得之易然?
戚少商惊觉时顾惜朝手中已经握了一把精亮的匕首。
逆水寒陡刺那握着匕首的虎口,顾惜朝身形一晃,执手便将那柄雪冷的匕首没入戚少商的右心。
痛不欲生。
两股血线描着一只手,一刃剑的下廓,温然窈然汇出来。漓到地面,泼出一地黯殷的血花。
逆水寒猛然一撤,铁手大喝:“不能拔剑!”却见青色的身影朝后仰面倒下,布衫只跹然在眼前一晃而过。
一剑穿心。
戚少商扔了剑抢过去抱住顾惜朝,手抚到背心便粘了两掌温热的腥香。
顾惜朝看了看还扎在戚少商右心的匕首:“我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后地失算。一物降一物,戚少商,死在你手,我不枉。”
铁手慨然——生死弹指,明灭无常。
冲破了||||穴起身扶住戚少商。
“走!“铁手低喊,点了戚少商内池,肩井止血,生拉硬拽把石木般的九现神龙拉出火海。
大火烧塌了惜晴小居。
铁手猛觉得身边负伤了的人力不从心地加快着脚步。一步赶一步,狼狈得揪心。
走得出那人祸的灾火。心头那把伤火如何逃得出?
猝然一停。戚少商隔了百步看那马舞之地。铅色的烟尘里夹了刺红的火星,直冲夜穹。
灰飞烟灭。
铁手看着戚少商一双大而亮的眸里满是戚,是愀,还有太多漫溢的已经看言状不出。
半晌,混元一气化了毒。戚少商吐了一口曼陀罗紫的黑血,自己先开了口:“你走吧。从此不用再替晚晴担负这伤债了。”
“你呢?”铁手问。
“我回六扇门。”
京城里暗有私盐交易风起,越刮越烈。满朝都慌了神。当今大宋的赋收近一半来自官盐交易。怎么容得下野来分一杯羹。
戚少商推开门,看到无情握着一只隐笛冥神。见戚少商来,无情粲然:“戚兄。”
“近日壅市子西突起的甘侯堂颇有些醒人眼目。”戚少商开口只讲案子。
“哦。我倒是有所耳闻。甘侯堂这半年来,陆续鲸吞了牛仁街,壅市子的四大茶行。整个京城现在上至皇亲国戚,下到贩夫走卒,口里喝的莫不都是出自他甘侯堂。”无情用茶钳捏了定窑瓷杯,冼了杯洗了茶,最后注了满杯的青碧推到戚少商面前。戚少商看那茶色碧得鲜亮,问:“盛兄何处得来新茶?”无情抿了一口茶,答非所问:“正当新茶上市,我却满京寻遍不获那酵茶。”
戚少商心念一动:“莫非是茶里别有洞天?”
无情只笑不答。
甘侯堂下有四堂。清友堂生意最为清淡。卖的都是粗茶。门面自比不上其他三堂。
正午太阳毒得煎人心肺。清友堂一队驮夫正运了茶鱼贯而入。
入了堂门,双编的走红门入,奇编的走蓝门而入。戚少商易容下的细汗渗得面颊潮热不已。念自己是奇编,驮了茶包走蓝门。
入门行了数百步方到了库门。
“号令。”库门的把持手问。
“上清。”
“明日号令。”把持手见戚少商面生,又问。
戚少商心下惊诧:区区一个清友堂做些粗茶生意号令却如此严密!果然如无情所说其中有异。
正苦于号令答不上来。突然一枚极细的茶叶击中了戚少商右手的食指。看着那片突如其来的茶叶。戚少商略微一怔,忙道:“商阳。”
号令对上,把持手这才放行。
一连几日来都是搬茶。号令却不再改动。戚少商异然,却探不得要领。
来清友堂第七日。晚来得令甘侯堂要大宴清友堂下仆。
天外天里定下了十桌筵席,下人们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嚼之啖之,大快朵颐。一时间乱糟糟酒酣耳热。
戚少商默默吃了些菜,刚想沾杯酒,身后却被人用手指抵住了玉枕||||穴。
“戚神捕。别人认不出你,我却断然不会错认——就是把你烧成灰,我也能把你再拼回来!”
顾惜朝?
来人绕到了戚少商面前,眼里满是眄讽:“你以为我还魂了?难怪。天下都知道顾惜朝是死人了。”说罢揭去了戚少商的易容。
二人相视,满堂皆惊。
人声嘈嘈切切:“顾惜朝?”
“我认得这声音!难怪清友堂主不见人客!原来是他!”
“这魔头没有死?!”
“又出来作乱了么?”
戚少商面不动而心里错愕了九转千回。
“你……!”
顾惜朝却是看到了他肠子里的错愕,戚少商看到的是顾惜朝眸子里越发阴戾的笑意,心中寒了几分。
“戚少商。每次都是你做好人我做恶人。你不烦我也厌了。”说完拈了戚少商手里的杯子,望地上一倾:“今天看到我顾惜朝的人,都得死。酒里下了毒,喝者必死。没喝的,”他看了一眼戚少商:“横竖一死。”
“要怪就怪你们上辈子修来的缘分,得见煞星。”
戚少商无法开口。顾惜朝唇利齿剑封得他气短。下一刻,刀剑相见。戚少商从桌底拿出不离身的逆水寒——果然,剑离不得身。雷发霆惊见招招含杀,顾惜朝把戚少商逼到了死路——身在囹圄,是死路;心灰意冷,是死路。
天生的毒蛇,你还盼他能去了乖张的毒牙?或者,他若是不毒,便也不是顾惜朝了。
戚少商狠心一剑,挑断了顾惜朝左踝的脚筋。血珠溅到了手背上,温热得不寒而栗。戚少商听到了类似隼号的声音——仿佛九天里一只折了翅的鹰,就要泣血。
顾惜朝看向自己断了脚筋的左踝,面色白如死灰。突然咬牙切齿仗剑狠劈向戚少商:“你居然废了我的腿!……我要你用命偿!”
戚少商在那人陌生的歇斯底里中冷笑,发自肺腑地冷意让他大笑出声:“我不知道你也是会要债的。那你别忘了你欠下连云寨,毁诺城,霹雳堂,神威镖局的血债!”
顾惜朝走剑依旧心无旁骛直刺而去:“有本事你取了我性命替他们还上!算是你满口的仁义道德也圆满了!”
冷颜格开顾惜朝的剑锋,戚少商用逆水寒一压,顾惜朝左腿力不胜支,单膝跪了下去。
戚少商盯着顾惜朝的瞳,淡道:“你欠我的债呢?你忘了?你还欠我的!”
顾惜朝抬颔冷笑:“可怜你戚少商技不如人,今天你留不下我的命。”
说话间五指掬了一柄薄如蝉翼的飞刀,悚然旋出。戚少商险然躲开,颈上还是抹出一条血口。手指摸到了自己的血,看在眼里戚少商居然一阵目眩神驰。
仿佛回到了连云寨十步见血百步一杀的大顶峰生杀大帐。
再回看四周围饮了毒酒的人都蜷倒在艳红的地毯上翻滚,蠕动着被血管里毒物所咬噬的身躯。
戚少商兀然觉得心窍尽闭,目不能视,耳不能闻,气急攻心,癔怔在原地。顾惜朝一忪,蓦然挣扎着残腿朝戚少商刺过去。可那残腿毕竟和完腿云泥之别——一个趔趄,剑只刺到了下胁。失机。
窗外突入一人,执了戚少商握剑的手挥挡开顾惜朝,劫救了戚少商离开这杀场。
顾惜朝涣然跪坐在地。久久抚摸着脚踝断筋处,一片浓艳的血糊像三秋的霜枫,凄极惨极。陡然闭目,眼睫下的恸世人皆无可遁悉。
“原来甘侯堂里清友一堂在暗渡陈仓。”无情簇了眉把戚少商从库房带出的茶叶用热水一煎,递给冷血和追命。二人一尝,冷血凝了眉,追命立刻把茶噗到了地上:“大师兄这是盐水吧!? ”
“粗茶本来就是炒茶留下的边角料,暴晒以后再浸了浓盐水,这些私盐就变浸渍到茶里,便于他们到处发货掩人耳目。只要把这些茶叶煎制了再晒干,盐是盐,茶是茶。”
“现在我们就得找出那些盐茶来。”戚少商道。
说话间一个捕快来报:“无情总捕!有线人报说清友堂出货了。”
“冷血、追命。你二人前去盯视。”无情嘱咐道。
二人刚走不到半个时辰,便又有捕快来报:“汴河口出了一艘中船。”
戚少商和无情一愣。午后出中船,必是要远行,可风向已然乱了。
“我带人去将那船追回来。盐茶一定在那船上面!”戚少商道。
无情收了扇子拦住戚少商:“那船一定走不远。”
戚少商凝眉,半晌颓然:“他果然是机关算尽。”
无情一挑眉:“你说谁?”
“顾惜朝。”戚少商怅然太息。
无情张了张口,突然打开折扇也叹了一口气。
“报无情总捕!那船行出了四十里突然沉没!”
戚少商觉得希望也像那些封在舱里的盐茶,最精贵的盐被水泡得散失殆尽,心里全是岁月余留的渣滓,索然无味。
他和他注定是道两分。自己隐约后悔了起来——为什么总是在一念间的不舍,后面又衍生出那么多的对立。难道宽容就是最大的错误!?
“毁尸灭迹。看来这案子算是无头案了。”无情把玩着手里的隐笛,漂茫得不知对谁说着。
甘侯堂因为清友堂的损失而萎顿不少。
个中缘由鲜少人知。
大大小小的案子还在继续。私盐的嚣张气焰也渐渐消退。朝廷又有了白花花的银两入库,高兴得合不拢嘴。神候入殿述职,带回了御赐的花雕,水伯看了一桌好菜,大家不亦乐乎。
唯独戚少商自己捧了杯子,靠在窗栏边自斟自饮。没有人知道他嘴里的花雕,味道比镪水还苦。
槐花开了,六扇门的中庭满是芳香。
追命拎着酒葫芦进了前厅,看到大师兄正看一本书,津津有味。
《本草拾遗》。
追命忙放了手里的酒葫芦,一只手探在无情的额头,一只手探在自己的额头。无情莫名其妙笑问:“追命,你闹什么?”
“大师兄你病了?”追命有些紧张兮兮。
无情拿开追命的手道:“我精神焕发。”
追命指着无情的书说:“你没病看什么《本草拾遗》? ”
无情张口结舌——对于追命的跳脱,最好的办法就是答得比他问得更跳脱——于是无情打开折扇,哂笑:“我无病呻吟。”
追命果然摸摸鼻子走开了。末了没有忘记拿自己的宝贝酒葫芦。
角刺茶,或曰苦丁茶。产自徽州。
无情用茶器拈了一枚细长呈羚羊角旋椎装的苦丁茶,放入茶壶中,集目凝思。
六扇门中庭晃过一片小小的光影,追名坐在老槐树的枝丫窝上,抬头看了看天,只听得一声絮絮的鸣叫。
“哪来的野鸟!”追命抱怨。仰头灌了满口酒香。
六月初四,忌出行,诸事不宜。
甘侯堂里来了不速之客。
甘侯堂主欧阳祁看着戚少商和追命,道:“二位名捕来访,不知有何指教。”
“指教倒是不敢。”追命很不客气地坐下,道:“听闻欧阳堂主最近自徽州购买了些上好的角刺,我们想尝尝。不知欧阳堂主肯否?”
欧阳祁很大度的挥手,侍婢端来了紫砂镶金的茶具,濯,冼、泡、煎,洗,点。
两杯醇香略苦的上好角刺便放在了二人前。
戚少商端起杯子慢慢地饮了一口。
放下杯子,戚少商直视欧阳祁:“敢问堂主,这苦丁本为药茶,并不适宜平日饮用。甘侯堂做的是生意,自然不该打亏本的算盘——既然堂主肯大费周章远从徽州运茶,何不到杭州取龙井?”
“戚少商。你精明,更聪明。难怪诸葛先生有意让你坐拥金风细雨。”
后面的珠帘顾惜朝悠哉游哉地挑开,走到中堂。
追命大骇:“顾惜朝!你不是……不是早死了么?”
顾惜朝看了一眼追命,嗤道:“谢谢三爷的吉利话。可惜今天诸事不宜,不然顾某也好入土为安。”
追命悚然坐下,看着戚少商。戚少商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把杯子里续了茶,道:“苦丁容易受潮变味。而在下有所耳闻,甘侯堂主大手笔,用檀木盒子将这些茶密封了,再用大箱子套住那些盛放角刺的檀木盒子,中间放了从襄州舍近求远运来的草木灰。”
“戚神捕果然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草木灰防潮,何怪之有。”
“单是草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