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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缘再见?不过是犯了相思病,没那么严重吧?我才要带壶酒,去给她探病呢!」
「若只是害上相思病,那也就罢了。」唐十三冷哼一声,瞅着柜台里头,那面无表情、直打着算盘的宫清颺。「十九昏迷未醒,现在只剩一口气而已。」
拨算盘的指,顿时止住,宫清颺猛然抬眼,瞪视着唐十三,冰封似的表情,难得有了变化。
「你说什么?」他急声问道。「她怎么了?」
「要我再重复一次吗?」唐十三嘴角一掀,冷冷说道。「说不定在我重复的这当口儿,我那宝贝妹子,就已经咽气了——」
宫清颺心跳陡地一停,瞳眸转合,俊美的容颜,霎时间变得比他的满头银发还白。下一瞬间,倒楣的乌木算盘,又被他捏坏,这回因为力道过大,乌黑的算盘珠子竟哗啦弹了出去,滴滴答答的散落一地。
「快死了?不会吧?」
龙无双诧异的问,下一瞬间,却见一道白影从眼前窜过,闪身出了客栈。强大的气劲,逼得她连退数步,一时站得不稳,险些就要跌倒。
「啊,小心,别害我砸了这壶酒!」她一跺脚,气得开口就骂。「可恶,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
咦,柜台怎么空了?
龙无双眨了眨眼,骂到一半的字句,全梗在喉头,害她一张嘴半张着,老半天都合不起来。
不会吧?
刚刚那个冲出去的人,会是她家的大掌柜吗?
第九章
无尽的黑暗,慢慢的褪了色,躺在床上的人儿,缓缓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房内熟悉的景物,十九轻吟一声,想要起身,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一时之间,她脑中有些茫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疲倦、如此软弱无力,胃腹之间,甚至还残余着些许的疼。
她挣扎着转头,双眸望见,床边那个教她日思夜想的银发男子。
是梦吗?
她咬着唇,用力合上限,诅咒着自己,竟连梦里都还在想着宫清颺。但是等到她再睁开双眼,那银发白袍的身影,却仍在那儿,没有消失。
他就站在桌边,把陶锅里的热粥舀到小碗里,动作优雅而自然,银发如丝般垂落,在透窗而进的光线下闪闪发亮。
乍然见到他,她心里没来由的一暖,几乎就想开口叫唤。但他却已听见声音,回眸望了过来。
那张面容俊美依然,优雅依然,冷淡的眼神,却也依然。
十九像是被当胸打了一拳,胃腹间的残疼,窜到了胸口,那种熟悉的紧揪感又来报到。她咬着下唇,奋力撑起自己,虚弱的质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宫清颺端着小碗,一双鹰眼瞅着她,只见她一脸倔强,虽然虚弱而苍白,却仍逞强瞪视着他,黑缎般亮丽的长发,散乱的披散在床上。
「你十三哥跑来,说你出事了。」他将粥碗放下,淡淡开口。「我来照顾你。」
「谁要你照顾?」瞧着他那冷淡的神情,她无端觉得委屈,胸闷得更难受了。「不情愿的话,你可以走啊!」
「我没说不情愿。」宫清颺来到床边,伸手协助她坐好,神色却波澜不兴。
十九仰起头,看着他俊美却泠漠的脸,明知不该再说,却又忍不住开口,有气无力的脱口怨道:「看你的表情,就是不情愿。」
他也不瞧她一眼,对她的蓄意挑衅更是充耳不闻,假装没听到,静默无语的重新又走回桌边。
其实,话才说出口,十九就有些后悔了。
她管不住自己的脾气、管不住自己的嘴,明知不该对他如此刻薄,却又见不得他的冷淡,见他转身时,她喉头一梗,以为他又要被她气走了。
谁知道,宫清颺不禁没有拂袖离去,反倒端了一碗粥,再度走回床边,撩袍在床畔坐下,先徐徐将碗里的粥吹凉,才舀了一调羹,把粥凑到她嘴边。
「既然醒了,就先吃点清粥吧!」他说。「你病的这几天,都没吃东西,肯定饿了。」
十九闷不吭声,垂首瞧着虚软无力的双手,一口气梗在胸口,好半晌才闷声说道:「我吃不下。」
瞧着她轻咬下唇,以贝齿折磨粉嫩的唇瓣,宫清颺知道她在斗气,忍着饿不肯喝粥,于是轻描淡写的开口。「我听外头谣传,说你食不下咽、卧病在床,是为了我而相思消瘦。」
「胡说!」她猛一抬首,懊恼的抗议。
她是中毒昏倒,哪里是因为想他,才会病倒的?唔——好吧,她愿意承认,她是有些想他啦,但是,绝对不是因为想他才病倒的!
「是吗?」宫清颺挑眉,将调羹再凑近了些。「那这粥,你吃是不吃呢?」
她抿唇瞪着他,知道要是再逞强不吃,肯定就要被他以为,自个儿是想他想得病了。
「哼,吃就吃嘛!」她赌气的开口,咽下送到嘴边的那口粥,没瞧见他眼里浮现一抹几不可察觉的笑意。
原本这一口粥,十九是吃得万般不情愿,但暖烫的热粥一入口就化,还带着浓郁的鸡汤香味,以及丁点淡雅的药膳滋味,不但不油腻,且极为清爽,一入口就让她全身暖了起来。
这美妙的滋味,她也曾在龙无双手里的碗中尝过。那时,龙无双坚决不肯跟她分享,还是她闻了嘴馋,实在好想尝尝,才用一缸桂花酱,跟龙无双换得一小口。
想当初,她一吃便上了瘾,死命追问龙无双,这粥到底是谁煮的,还想着要把这厨子挖角回唐家。只是任凭她怎么追问,龙无双就是不肯透露半句,还把那碗粥迅速吞下肚去。
万万想不到,事隔多年,她竟又能尝到这美妙的滋味。
「这粥是谁煮的?」十九咽下嘴里的粥,开口便问道,试着要从宫清颺嘴里套出煮粥者的身分。
「我。」见她吃了下去,他再舀了一口,送到她嘴边。
他爹的厨艺,虽然不及龙卿卿,但也已是艺绝一方的名厨。早在他离家之前,早已学得父亲的厨艺精粹,煮出来的菜肴,跟寻常的名厨相比,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十九微微一愣,杏眼圆睁。
「你煮的?」
「是。」他挑眉开口,瞧见她那诧异的模样。「怎么,不合你的胃口吗?」
她瞪着宫清颺,好半晌才摇摇头,张嘴继续让他喂粥。只是,那粥虽然依然可口,尝进她的嘴里,却开始渗出些许酸味儿。
原来,当年龙无双视如珍宝,不肯与她分享的,是他煮的粥。
他煮的……他还为龙无双煮粥呢……
又一匙熟粥入口,她细细品尝着那滋味,一颗心却直往下沉。
能让这碗粥尝来如此美味,还能不油不腻,非得先用中药炖鸡,熬至熟透入药,再将鸡汤放凉,捞起浮油,沥掉药渣肉层,用无油的鸡汤再去熬粥。其中所费的功夫跟时间极为惊人,岂只「用心」两字可以形容。
这些年来,他都为龙无双熬煮这种粥吗?
嘴里的粥,不但带着酸味,甚至开始有些苦涩了。
十九瞪着逐渐空罄的粥碗,无力的小手绞着绸被,脑子里乱哄哄的。
这么多年来,她太过清楚,宫清颺为了龙无双,是多么的尽心尽力。原本,她以为,他对龙无双的照料,只是为了遵守承诺,但现在看来,他的所作所为,在她的眼里,都有了别的涵义。
眼看宫清颺起身,走到桌边,再舀了一碗粥。她心里愈来愈不舒服,几乎要被酸意淹没,忍不住脱口而出:「其实,你是喜欢龙无双的吧?」
此话一出,正在舀粥的宫清颺,整个人突然一僵,连动作都停了。
她喉间的酸味更呛,呛得热气都涌上眼眶,还湿湿润润的。
就见宫清颺慢慢的、慢慢的转过头,用古怪的表情望着她。那怪异的神情,让她更气,眼里的热气聚得太多,仿佛就要溢出。
「你、你……你其实是想娶龙无双吧?」她指控的说道。
宫清颺那双鹰眼,闻言瞪得老大,脸上的表情可不只是怪异,活像是刚刚被人塞了块腐肉入口。
可恶,被她说中心事了吧!
十九瞧着他手里那碗粥,胸口一阵痛过一阵。
「想娶她就说啊!干么还来看我?」她又气又恼,双眼浮现一片水雾,怨怼的破口大骂。「你既然喜欢她,那干么不跟她说呢?是男人就干脆点!不然,我帮你去说——」
她说着就想掀被下床,但是腿儿才一着地,还没能站直,一阵晕眩就轰然袭来,她顿时眼前发黑,整个人一软。
还没软倒落地,宫清颺已经赶到,拦腰将她抱起。
「放开我!」她气得直槌他,却浑身无力,根本无法逼他放手,只得再逞强开口。「你、你这个没用的家伙!我才不稀罕你的粥!」
宫清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任凭她咒骂,依旧将她抱回床上。
瞧见她眼里的泪,随着她又骂又打,早已滑落粉颊,他反倒扬起嘴角,眼里的冷漠渐淡,逐渐恢复先前的温柔。
那日匆匆赶到唐家,见着躺在床上,血色尽失,昏迷不醒的十九,他几乎无法呼吸。
赛华陀语重心长的告诉他,她不只受了风寒,不只害了相思,还身中剧毒,昏迷之后就不曾再醒过。唐十三说她想见他,只是骗他来唐家的藉口。
只是,唐十三所说的话,倒不全是谎言,十九的确险些就要被毒死,要不是赛华陀恰巧在唐家,她只怕在当日就会丧命。
躺在床榻上的她,是如此苍白赢弱,让他心头发疼。虽然,对她找来其他男人,誓言另外找人借种之事,他仍怒在心头,但眼见她这般虚弱,他又无法离开,只得留下照顾她。
只是,他虽然悉心照料,直到她清醒过来,但对她的心思仍没把握,所以才冷淡、才客气,谁知道她竟会想岔了去。
看来这个小女人,嘴上虽然逞强,心里却是在乎他的。
他嘴角的笑,让她误以为,他是在笑自个儿,成串的泪水哗啦啦的直往下掉,她又恨又恼的想推开他,却被他箝住了手腕。
「谁告诉你,我喜欢她的?」宫清颺俯身靠近她,挑眉微笑。
「如果不喜欢她,你怎会替她煮了几年的粥?」她满眼是泪,火大的反问。
宫清颺一愣,笑道:「你该晓得,她如今只吃勺勺客煮的东西。」
「我是说客栈关店的这几年。」十九气愤的说。「明明是你、明明就是你!」
「你怎么知道的?」
「我有舌头,我尝得出来啊!」她气红了眼,火大的指责。「你们两个玩我啊?」
他闻言抵着她的额,轻笑出声。
瞧他笑得眼角眉梢都是弯的,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她恼得直想跳起来,狠狠的揍他一顿,却仍被他压制在床上,根本无力抵抗。
「你笑什么?我有说错吗?」她胡乱挣扎,伸出腿儿想踹他几脚,宣泄心中的怒气。
宫清颺避开她的腿,缓缓摇头,噙着笑问她。
「你吃醋?」
轰!
突然被说中心事,十九小脸瞬间胀得通红。「什么醋啊?我家酿的是酱,不是醋!」
「既然不是吃醋,那怎么你又气又哭的?」他伸出手,温柔抹去她脸上的泪珠。
十九被问得哑口无言,小脸更红,喉头一梗,只能又羞又恼的撇过头去,眼泪落得更急了。
瞧她那模样,宫清颺既好笑又心疼,轻捏着她的下巴,强逼她将脸转回来,语音极柔的开口:「我对龙无双百依百顺,是因为,曾对她娘亲有过承诺。」
「我知道。」这她早就知道了,她从小和龙无双一起长大,当然也晓得这事,「但是,你要是对龙无双没那意思,怎会如此任劳任怨?」
「听清楚了,我答应的是,在她出嫁之前,妥善的照顾她,她要我作什么,我就得作什么,没有第二句话。」宫清颺无奈的笑着,重述当年的一切。「当时,只要别让我娶她,要我上刀山都行啊,我当然是答应了。」
揪在她心口的结,似乎慢慢松开了。
她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忍不住又追问。「所以,你从来都不想娶她?」
他眼里嘴角都是温柔的笑,俯身吻了她小嘴一口,在她唇瓣上尝到泪水的滋味,然后才回答:「我想娶的不是龙无双。」
她的脸儿仍是红通通的,眼泪却止住了。
「那你……」她只问了一半,就问不下去了,一双眼儿却望着他,仿佛在期待什么。
他替她问出口。
「那我想娶的人是谁?」
十九点点头,仰头看着他,看见他眼里的温柔、嘴边的笑,看见那张俊容,在她眼前愈来愈近、愈来愈近,终于近到两人的额头相抵、呼吸交融。
宫清颺的答案,是轻落在她唇瓣上的两个字。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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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赛华陀的医术,跟宫清颺的照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