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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花洗剑录 全集-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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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道:“此人能令你在背后都不敢骂他,自然有些手段,他是谁?”
万老夫人缓缓道:“白水宫的女宫主水仙娘。”
宝玉耸然道:“她……她莫非便是水天姬的母亲?”万老夫人道:“正是。”
宝玉又惊又奇,道:“她既然也是五行魔宫中人,为何要如此对我?莫非……莫非她是为了水天姬,方自如此?”
万老夫人微微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并非如此简单。”
宝玉皱眉道:“但你却不妨说得简单些。”


万老夫人道:“水天姬失踪之后,水仙娘心疼爱女,不免迁怒到木郎君、金河王、土龙子等人,在这五年间,她便以她那超凡的武功与智慧,将金、木、火、土四宫的主人全都逼出了神宫,又将他们这几人的儿子擒住作为人质,是以那四宫主人虽然激愤,却也不敢妄动。”
宝玉动容道:“她竟能以一人之力,将那四宫主人全都逼走?”
万老夫人笑道:“这自然还有我老人家帮她。”
宝玉道:“你?”


万老夫人道:“不错,我!我亲自陪她分别至那四宫之中,与四宫主人一一立下赌约,一面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在暗中擒住了他们儿子,等到四宫主人赌约输了,他们的儿子已在我们掌握之中,他们只有乖乖的如约离去。奇怪的是,火魔神那宝贝儿子并未落人我们手中,火魔神却也听话得很……嘿嘿!火魔神那儿子虽不争气,但火魔神却始终拿他当做命根子。”
宝玉恍然忖道:“火魔神之子与王半侠的勾当,火魔神果然全不知情,加以时间凑巧,火魔神便以为他的儿子也是被水仙娘擒去的了……这也就难怪他从未向我探询过他儿子的消息。”
他心念闪动,口中却道:“如此说来,水仙娘若是始终不肯放走人质,那四宫主人岂非便永无复仇之一日?”
万老夫人笑道:“除非那四宫门下能有一人敢单独进入白水宫中,以同样的赌约胜过白水夫人,否则水仙娘是万万不肯将人质放手的,而那四宫门下,再等一万年也休想出现个能胜过水仙娘的人。”
宝玉出神半晌,喃喃道:“原来如此。”
他此刻自然已猜出火魔神要求他做的,想必便是要他独人白水宫,与那白水夫人一决胜负。
这件事委实只有他能做到,只因普天之下只有他还有胜过水仙娘之望。宝玉沉吟半晌,突又问道:“小公主既知你是白水宫的人,为何还要你……”
万老夫人截口笑道:“像我老人家这样的人物,无论做什么事,自然都是在暗中策划的,别人又怎会知道?”
宝玉道:“你既在暗中策划,为何又出来……”
万老夫人又自截口道:“此番我老人家出来,便是要打听那四宫的动静,却在无意间得知那四宫主人原来竟是要以你作为对付水仙娘的人。”
宝玉道:“你……你怎也知道了?”


万老夫人格格笑道:“她既要我打击你的声名,却又不肯让我伤你毫发,这自然便是要你乖乖地为他们做事了。你身子若是受了损伤,又怎能胜得了白水夫人?你若非无路可走,又怎会为他们做事?这道理岂非简单已极。”
宝玉长叹道:“想来也必定是如此的了!”
万老夫人笑道:“自是如此!你难道还以为小公主是对你好,才舍不得伤你么?唉!你真是个既多情又可怜的小呆子。”
宝玉咬了咬牙,道:“既是如此,你方才为何不杀了我?我若死在你的杖下,岂非更无法为那四宫主人做事了?”
万老夫人笑道:“方才我若杀了你,莫不屈等人知道了,岂非要找我算账?我老人家是何等人物,岂会做这样的呆事?何况,那时小公主必定在附近监视着我,也未必容得我动手伤你。”
她语声微顿,面上慈祥的微笑突然变得异样狰狞,宝玉目光动处,情不自禁后退了半步。


只听她嘶声接道:“但我若是此刻杀你,那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千百群豪方才亲眼瞧见我败在你的手上,做梦也不会想到两个时辰后我便能杀你,莫不屈等人纵要寻仇,也万万不会找到我老人家头上。此刻四下无人,更万万不会有人出手阻挡于我,我此刻杀你,岂非比方才好得多了。”


宝玉面色早已惨白,切齿道:“好狠毒的妇人!好狠毒的心肠!”
万老夫人格格笑道:“你且先瞧瞧那边花丛下是什么?”顺着她手指之处望去,花木丛中竟是个土坑。坑边泥土松动,显见是新挖未久。
宝玉道:“这……这莫非是你准备用来埋我的?”
万老夫人道:“不错,我杀了你,埋起你的尸身,让天下武林群豪都只道你又偷偷溜了,你怕不怕?”
宝玉突然冷笑道:“你方才故意败在我手下,保全我的声名,此刻又如此威胁于我,莫非你也有什‘么事要求我做?”
万老夫人笑道:“不错,小宝儿,算你聪明。你若肯乖乖地听话,我老人家就饶了你的性命,否则……”
宝玉厉叱一声,怒道:“连火魔神那般人物都无法威胁于我,你……你也配……”一句话未曾说完,突然双手捧腹,弯下腰去。
万老夫人奇道:“你这是做什么?”
就在这刹那之间,宝玉额角之上已进出了满头黄豆般大小的汗珠,蜷曲着的身子也已起了阵阵痉挛。
他显然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嘴唇启动,竟然说不出一个宇来。万老夫人瞧了半晌,变色道:“你是中了毒还是受了伤?”
宝玉道:“我……我……”
万老夫人突然放下长杖,扳起他身子,右手依次自他丹田左近之十余处穴道一一按过。她每按一下,宝玉便忍不住轻轻呻吟一声。
若非痛楚已达极处,宝玉又怎会呻吟出声。
万老夫人道:“你如此痛已有多久?”
宝玉道:“这两日来,每隔不久便要发作一次,一次比一次剧烈。”
要知人在病痛之中,对别人之问话,常常会在不知不觉间回答出来,
只因纵是铁打的好汉,在病痛之中也会变得十分软弱。
万老夫人喃喃道:“想不到……想不到,你毒势竟是如此严重,想来除了他们的本门解药外,别人是难将你功力恢复的了。”
宝玉嘶声道:“你……你走……”
万老夫人冷笑道:“我自然要走的。”
突又取起身边长杖,霍然站起身子,凝目瞧了宝玉半晌,冷冷笑道:“我老人家本想留下你性命,为我老人家办事,谁知你已成了个废物,纵然留下,也无用了。”
话犹未了,长杖突起,向宝玉疼痛最剧处的穴道点了下去,但见杖头一颤,已接连点了宝玉三处大穴。
这三处大穴纵然被普通壮汉所击,也难免咯血而死,何况万老夫人这样的武功,又何况她本是下的毒手。
宝玉轻呼一声,身子突然弹起,不偏不倚落人那新挖的土坑中。这本是万老夫人用来吓他的,此刻却真的做了他的坟墓。
但万老夫人一杖点过,身子竟也似被震得立身不稳,踉跄退出数步,“噗”的一声,跌坐在地。
只见她面色早已大变,虎口亦被震裂,呆呆地望着土坑中的方宝玉,目中充满了惊骇诧异之色。
原来她方才长杖点中宝玉穴道时竟突有一股大力激射而出,这股力道正如地下急流一般,若有了缺口宣泄而出,那一激之势是何等惊人,连万老夫人这样的功力,竟也全然无法抵抗。
她跌坐在地,呆望了半晌,颤声道:“你……你莫非功力并未失去,只是装出那样子来骗人的?我……我老婆子总算对你不错,你……你可莫要害我。”
她疑神疑鬼,自言自语,嘀咕了半晌,地穴中的方宝玉却全无动静。
她捏起块泥土掷了过去,宝玉仍然全无反应。
她这才壮起胆子,悄悄爬过去,只见宝玉牙关紧咬,面上全无血色,伸手一摸,手足亦是冰凉如铁。
万老夫人悄悄站起来,喘了几口气,定了定神,悄悄道:“这……这简直是个妖怪,小妖怪,到死了还要作祟害人。”


说到这里,自己竟似也被自己吓住了,机伶伶打了个寒噤,赶紧举起长杖,将坑边掘出的泥土又填了下去。眼见方宝玉身子已将被泥土完全掩埋,已只剩下一颗头颅,万老夫人一面正待将最后一堆泥土拨下去,一面喃喃道:“你好生在这里安息吧,莫要再出来作祟。等到你尸骨都已腐烂,变作花肥,后人见到这丛花特别繁茂,必定会感谢你的。”只见泥土已渐渐要将方宝玉面目掩没,她方在暗中松了口气。
突然间,远处似乎有人语脚步声传来。
人声入耳,万老夫人长杖点地,身子已凌空飞起,飞也似的向黑暗之处掠去。她身子虽臃肿,反应却仍是灵敏无比。
方宝玉穴道方自被长杖点中,他丹田之处便有无数股气流激射而出,他身子竟不由自主被激得弹了起来,跌人那土坑中。
等到他回过神来,他丹田之处的痛苦竟已霍然消失,但四肢却突然变得酸软无力,连指尖都似已无法抬起。


这种奇异的变化,连他自己都说不出究竟是什么缘故,只听得万老夫人在那边喃喃低语,到后来万老夫人以泥土埋起他的身子,他也完全无法反抗,索性始终咬紧牙关,闭起眼睛,不言不动——万老夫人在惊惶之中,竟未发现他还有微弱的呼吸,他身子也还有感觉。
他只觉那冰冷而潮湿的泥土埋起了双足、双腿,埋起了他丹田、胸腹,已将埋着他咽喉。
他胸膛已被压住,呼吸更是不通,心中迷迷茫茫,亦不知是恐惧,是惶乱,还是麻木?
这种被人活埋的滋味,世上又有什么人能形容得出?
到最后,终于有一片泥土撒上他面目,他胸中的闷气眼见再也无法吐出——永远再无法吐出。




  ◆ 《浣花洗剑录》 第三十回 手足竟然相残 ◆

哪知万老夫人却在这时突然抛开了他,飞身去了。
他自己身怀绝技,自然知道万老夫人所点的三处穴道无一不是必死之大穴,但此刻他为何还未死去,他更是想不通。
这时,他亦自听得那人语脚步声渐行渐近,渐渐走人了这冷僻的花木林中。一人沉声道:“此地绝无人来打扰,你我正好谈话。”
这语声一人宝玉之耳,宝玉心头便不禁为之一动。他只觉这语声是如此熟悉,仿佛本是他十分亲近的人。
他挣扎着,要想去瞧一眼,这若是他的熟人,便可将他救出此处。怎奈他既不能动又不能言,面上还覆着泥土,哪里瞧得见。
但闻另一人道:“你既有机密之事与我相商,便该与我坦诚相见才是,为何还要如此藏头露尾,又蒙住了面目。”语声冷傲,竟是冷冰鱼。
宝玉这才知道,自己纵能爬起,也是瞧不见此人面目的了。但此人是谁?行藏为何如此诡秘?与冷冰鱼又有什么话说?
只听这人轻声笑道:“你若是相信于我,不瞧我面目又有何妨?你若是根本不相信我,瞧见我面目也是无用的。”
冷冰鱼似是沉吟了半晌,道:“好,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吧!”
那人先不答话,却展动身形,四下游走了一遍,显见他行事十分谨慎,明知此地无人,还是要查看清楚。
但他观察纵然仔细,行事纵然小心,却也万万梦想不到还有个人竟然埋在地下,偷听他们说话。
宝玉只听衣袂带风之人有如风卷木叶响了一圈,然后,那人方自顿住身形,沉声说道:“此番泰山较技之会,阁下若能技冠群雄,便不啻登上当今天下武林盟主的宝座,不知阁下是否有意?”
冷冰鱼冷笑截口道:“这个冷某自然早已知道,难道你此刻说了这番话后,冷某便能登上那武林盟主的宝座不成?你说了又有何用?”
那人缓缓道:“自然有用的。我且问你,此番泰山会中,武功真能威胁于你的对手,除了方宝玉与七大弟子外,还有什么人?”
冷冰鱼笑道:“七大弟子也未必是冷某的对手……”
语声微顿,又道:“除了他们外,别的,冷某更未放在眼中。”
那人微微一笑,道:“这就是了。我若能令这些人全都无法去泰山与你交手,你岂非便可稳稳登上那武林盟主的宝座?”
宝玉心头一跳,暗道:“这究竟是什么人?又有何力量能令我与莫大叔他们全都无法与冷冰鱼动手?”


他越听越觉此人语声确是十分熟悉,却又偏偏想不起此人究竟是谁。他确信自己记忆与耳力俱都不弱,无论任何人的语声,只要被他听过一次,他便不会忘记,但此次……此次为何却偏偏忘了?他知道这其中必定有些古怪的道理,但究竟是什么缘故?什么道理?他心头一片紊乱,越是要想,越是想不通。
只听冷冰鱼呼吸已自渐渐粗重起来,显见也已动了心。
过了半晌,他终于沉声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为何要如此相助于我?你究竟有何企图?”
那人一笑道:“若无我相助,你万难登上武林盟主的宝座,这点想必你自己也清楚得很。你登上盟主宝座后,想必定不会忘了我的好处,而我,也不愿出面去争那盟主之位,是以你我合则两利,分则两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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