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瞥了她心虚的娇靥一眼,继续道:
“你可真是我的好夫人!容为夫猜想,你有此举,不外乎是想我小小难堪——王上知你
进宫见王后必是由我授意求援,他怎会不设法相挠?如此一来,王后便不可能那么快的到达
云英阁,而我也必定会在王上的纠缠中大伤脑筋。可对?”
苗苗螓首低垂。
“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晚小王子彻底绊住了王后,或者王上想得是给王后吃点迷药
让她睡个七荤八素的法子,那么我会怎样?我面对那个杀人如麻、令行无违的王上,你认为
我有几分全身而退的把握?他要做什么,得到什么,从来都是不择手段,一个龙颜大怒,你
看到的不会是一场好戏,而是我的尸体!”
苗苗吓得以手掩口。
“本来丽儿只是一招备棋,她虽出身歌姬并一心向往有朝一日飞上枝头,但把她给了一
个后宫三千佳丽的君王,红颜未老恩先断,她的一生已经可以想像。本来是张万不得已才要
启用的底牌,经您的推波助澜,我是赔了夫人差点折兵!拜托你,我的夫人,你想与你的夫
君如何逞勇斗智都好,但事关身家性命,您是不是还要含蓄着点玩?都说古人成熟得早,我
看您的判断力根本还停留在三岁儿童阶段!”她不想说得如此苛薄,但这苗苗此次贪玩太过
,若不能使其晓得利害,只怕重蹈覆辙,下一回谁还敢保证有此好运?
苗苗垂下眼睑,泪珠儿在睫毛上悬然欲滴。原本的套路,她负责进宫面见王后,逞上葆
养药丸之余顺口抱几声委屈,说自己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公过忙于朝务而忽略娇妻,
且明日是她十八岁芳辰,恳请王后无论如何也要帮自己劝相公早日返家小贺。而宣隐澜则负
责将丽儿同车进宫门,去以备不时之需。
是她,一时兴起,调整了计划。“相公”猜度得一点没错,她绕远路行走宣昌门,从王
上眼皮底下招摇而过,想的便是以王上的精明不会料不到个中端倪。岫烟宫里,气息咽咽地
哭诉“相公”负心,沉湎酒色,且在府中豢养舞姬以献王上。哀请王后及时喝止使其迷途知
返。她以泪拭面,建议王后在听见丝竹管乐声后才去,唯有人赃俱在,“相公”才无从抵赖
。
苗苗余悸未褪。机关算尽,不过是为了打击宣隐澜所谓的嚣张气焰,却恁地愚蠢,看不
到整桩事情表层下的波涛汹涌。把丽儿出手她是无甚感触,但若伤到了曾救自己于水火的宣
隐澜,则是百死难赎。唉,险险玄玄,就成了个“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
“好啦。”宣隐澜见她脸色苍白,不忍再多苛责,“记住事有轻重,不是任何事都能拿
来耍戏的。今天已经有惊无险的过去,我们需要应付的,是接下来的日子。”她所言不虚,
等在前方未知路上的,还不知会是怎样的坎坷棘荆?那才是需要她们全力以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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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第六章]
天露微曦,厉鹞健魁的身形即出现豳州驿馆最精致的套房花厅里。接过戎晅递过的密笺
,迅速且细致地阅完,面容沉肃,“臣敢问王上这函的真实性?”
“十分。”戎晅勾一杯香茗,抬眸,“将军有何看法?”
厉鹞剑眉微扬道:“这么说来,那畲国的野心不仅止于扰我边境,劫财取帛,而是……
”冷冷一笑,“苛勍的胃口太大子点。”不怕撑死么?
“所以,为了他的好胃口,朕要让他清醒,而这个能够助朕使之在最短时间内清醒过来
的人,自然非将军莫属,”戎晅起身,拾阶而下,“朕看到了,豳州这边的防守固若金汤,
兵强粮足,纵算郴国那些夷人得知将军不在军中也不敢贸然行动。朕要厉卿随朕共赴良城,
视察一下那边的战况,如有需要,换下在那边作战的卫国大将军,由厉卿指挥作战。”
“这……”合适么?卫国大将军归善,在辈份上算,厉鹞尚需称其一声“表叔”。两家
均为戎武世家,虽有姻亲之联,往来却并不密切,归家多以王上偏宠厉家为说头,公开示恶
。如果在此时由他换下归善军职,势必又使两家原本不睦的关系雪上加霜。
“厉将军认为不妥?”
国事为重。厉鹞摇头:“军人天职只为保家卫国,一切但凭王上安排。”
很好。归善是之谒在朝中的最后一枚爪牙,也是最关键的一个,手中原握有煊国近三成
兵力,虽几经削减,仍有近两成。与畲国这场仗打得胜胜负负,怕是因他心性难定之故。如
能顺利除了他的兵权,也就意味着收回了最后一张兵符铁券,将天下兵权集于王室。而厉家
只所以历代宠荣不断,便是因了厉氏的传世智慧——战争息罢,兵符尽缴兵部,这等明智豁
达的臣子,主子看在眼里,自然疼在心中。
戎晅背过身,窗外,近处是郁苍丛翠,远处是黄沙浩渺,一片大好的塞外风光。
“请问王上,淦国对于畲国所求如何对应?”厉鹞不无担心:淦、畲如若结盟,接下的
仗要棘手了,说不定将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酷战。
戎晅浅笑道:“淦国尚未作出反应,显然他们也并非全无动心,但也不会轻易应下。勒
瑀这两年,似乎是修心养性,不怎么喜欢打仗了。厉将军不纳罕吗?一个骨子里嗜血成性的
家伙会突然耽于安逸,让人不猜虑也难。”
“无需存疑!”朗朗出声的,发自渐行渐近向大厅阔步而来的人口中,蓝衣纶巾,长须
美髯,面似美玉,目若明星。
“先生?”戎晅眸光一闪,微显喜色,“朕想不到在此,会遇见云游四方的先生。”
“伯昊参见王上,见过厉将军,”来人恭手作礼,“伯昊是追王上行迹而来,又在街头
遇上明原,才得知王上下榻之处。”
“老师请坐。”戎晅谦谦有礼,“厉将军,这位便是伯昊先生,只是近几年老师只顾得
云游之乐,懒得再指导朕这个笨弟子了。”
“王上哪里话,若不是王上英资天纵,睿质天成,再也用不到我这个迂朽的说教人了,
伯昊哪敢自在逍遥去?
厉鹞早闻伯昊其名,知其助王上坐稳龙椅,镇服朝纲,今日所见,果然仙凤道骨,气宇
脱俗。只是心里奇怪:门口守卫森严,这位先生如何可以畅通无阻地直达此处?
“厉将军是在讷罕伯昊如何可以通过关卡来到这里,且听到王上与将军的谈话的么?”
伯昊神情意朗,无半点风尘跋涉之色,“将军不必奇怪,只因王上抬爱,伯昊手持御赐金牌
,自然不会有人拦阻。将军放心,将军的兵士尽忠职守得很,伯昊对阁下的治军严明佩服得
紧呢。”
厉鹞向来不是喜怒于色之人,没料到自己心头一丝疑虑便被其猜度而出,这位伯昊先生
当真小觑不得,浅哂作答。
伯昊笑道:“方才进门时隐约耳闻王上与厉将军所论,因伯昊各方云游,想将所见所识
所想拿出来与王上、厉将军共享,不知可否?”
“先生请讲。”
伯昊道:“那淦王勒瑀本是天生嗜血好战之人,最近却乐于享受太平,在不明个中因由
的人看来,着实是桩怪事。伯昊曾在淦国盘桓游历了一年之久,听得了一星半点个中传闻。
”星眸微张,若有所思,“王上与将军可听闻过淦国的少年丞相?”
戎晅颔首,一个近五年内耳名声雀起的人物,想无所耳闻也不可能。
“宣隐澜?”厉鹞道。这个名字,从弟弟厉鹤口中已听得耳熟能详,他可是将这个名字
的主人奉为神明。
“是,伯昊曾与这位少相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只是在下的惊鸿一瞥,但也足够使人对其
美秀清灵的相貌过目不忘。淦国民间传闻,这位少相满腹经纶,精明睿智,所以少年得志,
平步青云。而淦国朝堂间则传闻,只因这位少相年青美貌,才会深得王宠。”
“勒瑀还好此道吗?”戎晅抿出一抹讥讽的笑。
“无论哪一种论调更接近事实,但有一点是可以确信的,便是这位宣相极讨厌作战。淦
国良西之乱时,他本任监察御史,据说是他向淦王献策,良西王才会中计被伏,兵败饮鸩;
后良西王一母胞弟良南王欲起兵作乱,是他竭力反对出兵镇压;郴国有股流窜兵匪夜袭淦国
边关,抢走妇女财帛无数,朝堂众臣多谏淦王出兵郴国,又是他主张若郴国能将这股兵匪法
办,将兵匪为首之人移交淦国发落,交回被掳妇女财帛,出资安恤受害家属,并纳贡半年,
两国应修好如初。不管是因其才华,或是美貌,淦王对他,几乎称得上言听计从。这一点,
在淦国,自朝堂到百姓,举国皆知。曾有人戏言,上苍若向淦王要两样东西,一样是他的脑
袋,一样是他的王后,他会毫不犹豫的把王后给推出去;而如果后者换成了宣相,他会毫不
犹豫地把天给捅个窟窿!”伯昊津津乐道,喜笑颜开,这可是这段游历期间最使他开胃佐餐
的帝王桃色传闻。
“难怪,”戎晅将案上的密笺递过去,“先生请看,这是朕昨夜收到的。据说,畲送给
先生口中的那位神乎其神的宣相爷的大礼比给勒瑀的还要丰厚,想来那苛勍早就摸透了勒瑀
的底。若果如先生所述,只要这位宣相答应出兵,想必我煊国就会有淦国的大兵压境之危。
”黑眸内笑意渐浓,玩味道:“听先生这么一说,朕都想亲眼目睹一下这位宣相的风采了。
”
伯昊怅然若失:“可惜我煊国无此良相,唉~~”
戎晅淡哂道:“先生莫不是希望煊国也有一个以色事主的宰相吗?”
“非也,非也,”伯昊大摇其头,“不管那些关于淦王和宣相之间的暧昧传闻有几分真
假,那位宣相爷的才华依旧是不可否认。兴修水利,削减税赋,振农兴商,肃除弊政,哪一
项不是有利民生国本的大计?现在的淦国,国力强盛,空前繁荣,宣相功不可没。”
久未开言的厉鹞道,“这位宣相既那般讨厌作战,反而是不出兵的可能更大一些。”
伯昊拈须而笑,冉冉垂下的星眸内,聚满了算计。一场好戏,他等得够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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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沙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翎儿骑在
一匹厉鹞特地为她挑选的枣红小马上,换了身淡黄男装,净白的小脸上笑靥俏皮灵动,兴致
高盎。终于要离开那吃没好吃玩没好玩的烂地方,回丏都也好,怎么说都是天子脚下,虽然
不会有肯德其,不会有电玩,不会有卡通片,却总繁华过这整日大漠风沙苦的边陲了。
行在队伍最前方的厉鹞回头望一眼这个比较容易快乐的小东西,冷俊的脸上,有了一脉
积雪融化后的温柔笑意。
“你是翎儿对么?”伯昊此次,选择与大家偕伴返京,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她,这个
小丫头身上,有太多他所感兴趣的东西。
翎了漫不经心地浪费了个眼神赏这位“老帅哥”——昨天第一眼看见他后下的定论,虽
然长得不错,可惜“老了”,不然何必留那么长的胡子,帅哥老矣,岂能赏乎?“大叔有何
指教?”
大叔?伯昊揉了揉鼻子,“翎儿,你方才口中所诵的诗,是你写的么?”
嘻,可惜俺非王之焕。翎儿喜孜孜地耸了耸鼻头,下巴高高扬起,优越感十足地道:“
当然——不是!”
“不是”也须如此得意?伯昊皱了皱眉头。
“很酷吧?”翎儿晃晃尖巧下巴,问。
酷是何物?伯昊不知所云。
瞧他一脸机车表情,翎儿意识到她又犯了鸡同鸭讲的错误了,无力地叹息:“唉,我是
说这首诗是不是还不赖?”
伯昊颌首:“是不错,不过此时咏它有些不合时宜。”
对自己近期的文学感学相当不坏的翎儿大眼珠子一翻,语气不善地说:“什么叫不合时
宜?这里有塞外没错,而且黄沙漫天,孤城高山,本姑娘我是应景而发耶,哪里不合时宜?
”耶,如果姐姐在场,听见自己现在也能出口成章,说不定会给个亲亲爱爱顺便取一张百元
大钞奖她几顿KFC。
伯昊道:“春风不度玉门关,似有怨尤圣上的恩泽不能惠及四方之意,可是你看,咱们
的王上不都已经御驾亲临了么?王上又何曾不关心戍守边关的将士来着?”
啊,对哦,一时得意忘形给忘了。不过才不要紧,这老头儿想看自己出糗,她岂能容小
人得意?“大叔,您别太迂腐好不好?春风不度玉门关,在本姑娘的理解指的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