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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击着对方的阵形,虽然人数远远少过对方,却使对方一直感受着绝大的压力,仿佛自己一方才是弱势,人数少过对方。
不过小半个时辰,第一军的阵形已经被冲的稀烂,而它的直属主官李普郎早就丧失了信心,骑马溜走。
上行则下必效,在他的带领下,一群军人成了一群绵羊。他们丢掉武器,仓猝之际,甚至还脱下沉重的盔甲,扔掉盾牌,一路狂奔,向着本方大阵的方向狂奔。
“这么多人,武器盔甲远远精良过人,居然被打的大败亏输,连缠斗一会的功夫都没有,这便是我无敌的楚军?你是怎么带的兵,我必定会向枢府弹劾于你,罢你的官,剥你的职,让你用最丢脸的方式离开军队。”
建康统制气的脸色铁青,大声训斥着先行逃回的李普郎。在李普郎的身后,则是正在溃逃回来的残兵败将。
而在这些逃兵身后,却正是一群群笑的东倒西歪,正在捡拾着对方盔甲盾牌和武器的贼兵。
也难怪他们笑。六千对一万,才冲杀了几个回合,对方就挺不住劲,拼了老命的窜了回去。各人的刀剑没有抡过几次,身上还没有染到鲜血的人大把都是,而对方,居然就这样败了。
“这真是太过丢脸。”
那统制官也是意外,上次在流民大举起事时,建康守备军也曾出城剿贼,常常以少打多,并不吃力。也有苦战死战的时候,士兵们也并不如今天这样丢脸。就是打张仲武时,对方有职业军人,有谋士,有出色的将军,建康军也被打败,不过以少敌多,虽败不乱,也并没有这样的丢脸啊。
他自然不会知道。眼前这支军队,这几个月间,天天经历着地狱一样的训练,而他们的军官和将军,也在讲武堂里,学习着飞龙军以鲜血换来的战争经验,必求以最简单的动作,最根本的战术技术,给予敌人最沉重的打击。
再加上张仲武也是一个天才的指挥官,他出色的嗅觉使得他总能找到敌人最薄弱的地方,以有心算无心,虽然是以少打多,却使得敌人承受着远大于他部下的压力。
建康统制虽不知道原因,却也知道,眼前这支军队,看来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容易对付。
他一边下令,逮拿了几百个由前方逃回的士兵,当场问斩。如此这般,来激励士气。一面又令第一军不可后退,就算有不少赤手空拳的,一样往回冲锋,若是再敢逃回,逃一个就杀一个,绝不手软。
眼看着第一军又重新排好阵形,开始往敌军进逼,他们身后的三万人的楚军也一起动作,分开行动,隐约间,将张仲武围在了包围圈中。
“他娘的,要动真格的了。”
张仲武吐了一口口水,叫骂一声。呆眼看了片刻,便令道:“一会子还打第一军。刚刚吹了他们几百个脑袋也没用,刚刚打败过,心里更是害怕的时候,强逼着上来,能打个鸟蛋。”
他一边大声下令,一边向几个心腹军官示间,待他们接近了些,便小声令道:“咱们这点家底儿,可不能一次就打光了。一会我带人冲,把第一军再次打乱,趁着这个当口儿,你们就算能顶住也不要顶,带着兄弟们撤。趁着这乱劲儿咱们跑了,可比硬顶住再撤,要少死不少兄弟。”
他麾下的军官都是跟他多年,自然知道他的心思。虽然已经对张守仁心悦臣服,却并不能让这个野心很大的将领放弃私心。
在他看来,乱世中保命的不是钱,也不是土地美人,而是手中的军队。只要有这几千兄弟在,他张仲武进可以建立功郧,成就伟业。退也可以保全自身,绝不会有性命之忧。
吩咐好众人之后,他便带着一千前锋,径直冲向第一军的方向。几番冲杀,又将对方杀的大乱。
近万人的军队散乱不堪,不但乱了自己的队形,也同时将邻近友军冲散。就在建康军又以为将遭遇到失败的时候,张仲武的右翼在没有受到太大压力的情况下,突然崩溃,两千多人乱哄哄的退向江边,开始上船逃走。
好在前军打破了敌人阵形,看到后队混乱,便掩杀一阵,护卫着后队先退,待拉开了与敌军的距离后,稀稀拉拉的射出几百支箭矢,竟使得建康军不敢近前。
眼见看几千敌军从容逃去,建康守备军统制丁元礼怒气勃发,面色铁青。
四万装备精良的铁甲楚军,竟然让六千出头的贼兵打败,而对方占足便宜后,在没有受到太大损失的情况下,居然从容离去,这样的结果当真令他不可忍受。
若是消息传出,让京师枢使们知道,不知道他的这个统制官,还能做上多久。
“来人,传檄诸州,大集州镇兵马,由庐州、镇江各处集结,不得让贼人重新溜走。”
丁元礼想到对方流窜各处,攻城掠地,占了便宜就跑的作风。心中大急,自己之前还笑话飞龙军无能,此时方才知道厉害。
若是让张仲武成功逃走,那么下一步受到嘲笑的,便是他和他的建康军了。
好在他身为建康军统制,境内有六州的驻防军也一向由他节制。以建康城内的守备军为主力,加上各州最少可以集结三万兵马,以十倍于敌的大军包围敌人。他就不信,那张仲武还能生出翅膀不成。
他的军令连接而下,不住发往四处军州。与此同时,下令麾下水师肃清江道,穷追敌军。
大楚水师精强,不论是海上大船还是适合江湖用的小型战舰,都是当世最好的战船。水师的战法和水手,也是当世之时无人可比。
只是长江大河毕竟太过广阔,又没有先进的侦察和防御措施,大规模的军队进犯,水师自然不会坐视。然而象张仲武那样几千人的流寇,来回几十条小船就可以运入运出。水师指挥不胜其扰,却也是苦无办法。
建康城下一战,张仲武以诱敌之计,先引开了水师,这才进驻龙湾。战后逃走,居然就是在丁元礼面前,用小船载着部下大摇大摆的离开。
而建康水师军中,随便来上几艘装有弩炮和火箭抛石机的战船,就能将他们全歼于江上。
第十卷 纵横捭阖(二)
丁元礼大怒之余,也痛斥水师指挥。骂他江防疏散,纵敌为患。然后言道,若是还让张仲武抓着漏子,或是逃到江北,或是又杀上一个回马枪云云,到时候,必定先斩水师指挥,以谢天下。
如此一来,张仲武的几千兵马,将整个建康军七八万大军,加上水师的几百艘战船,统统拖在江南路狭小的的一块区域之类。
他也偏生有趣。张守仁给他的任务,到了这个阶段,无非是被动挨打,能拖则拖,绝对不要消耗自己的实力,与敌人浪战。只要把敌人拖动,也使水师的目光注意在他身上,忽视江防,第三和第四、第五三军的主力近十万人挥师南下时,他就算任务完成,立了大功一件了。
只是此人生性是如何的不安份,哪里肯就这么老老实实算了。半月间,他依着张守仁教授的游击战法,敌进我退,敌退我打。反正这大片区域,半年前还是民不聊生,农民大股起义,张仲武领军起义,名声响亮,领着几千人在各州游走,百姓不但资助粮草,帮他引路,而且隔绝消息,使得张仲武进可以攻,退可以守,躲藏起来时,楚军经常两三天后,才知道他上一次的宿营地址。
如此这般,他与楚军大大小小激战数十次,居然有胜有负,占了老大便宜。到得此时,枢府早已经得到消息。除了切责建康指挥外,又决定征集更多的地方驻军,将包围圈围的更紧,更密,务必要早一点剿平这一股叛匪。
枢院如此大张旗鼓,统筹规划,自然比丁元礼那般的胡来要强的多。在张仲武出现在建康城后一个半月后,大楚已经调集了近十五万的大军,除了京师的禁军只出动了两个军,主力没有动用外,江南和畿辅诸路兵马云集。除了绝大多数的步兵外,还有近两万人的骑兵,在这样优势兵力的打击下,张仲武可以迂回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少,在遭遇敌人小部骑兵也吃了大亏的情形下,只得分散部队,化整为零,以苟延残喘,等待飞龙军的主力南下。
他心中有数,知道自己必定不会有事。整个楚军和京师枢府,却以为他穷途末落,必定要覆亡在即了。
于是乎,上下弹冠相庆,都庆幸这个悍将不知死活,落入罗网,从此之后,只怕是能消停一段时间了。
秋历十月二十五,却正是平帝生辰。依着旧例,皇帝的生日又叫千秋节,全国的官僚机构,一律放假一天。
这一天清晨,先由各殿阁学士、参知政事、枢密使领衔,代表全国的官吏士民,上表祝皇帝千秋万岁。
皇帝下诏嘉许君臣辛苦,因张仲武的事,特命从由内库中取钱十万贯,赏赐前线将士 ,至于参知政事和枢使,亦是各有赏赐。同时,下令全国士民休息,京师及各城金吾不禁,点灯放炮,以示应祝。
这些都是多年旧例,行之有常。各人按着老例办事,将皇帝的圣德玉音颁布。其实若是大楚境内的所有官员,都等着看到诏书休息,最晚的凌牙门,估计要等一个月后,才能收到诏书了。
只是这种事情,所有的官员百姓都知道按例该怎么行事,没有人会傻到真的等到诏书,再来休假。
大楚比之南宋相差不多,每年的固定节日很多。元旦、新春、中秋、清明,甚至皇帝生日,玉皇大帝的生日等等,都做为放假的理由,冠冕堂皇,正当之至,还有每年的例行寒暑两假,日子过的惬意之极。比之后世明朝时,朱元璋连一天的假也不肯给,小子们老老实实给我干活,那可真的是天差地别了。
及至中午时分,京中各衙门将应做的差事做完,除了在省部枢院中还有少量的值班人员,全部的各级官吏均作鸟兽散,各自呼朋唤友,游玩去也。
杨易安身为枢使,又得皇帝信重,他自己也是口密腹剑,很有权术手腕,不到两年光景,已经是大楚迅速冒起的权臣。只是到底资历太浅,其余枢使都是任职多年,杨易安不管多有势力,有些东西,却也不能用权术来解决。
比若今日放假,其余枢使便早早离去,他心中知道,自己在大处上占足了便宜,这些小节,倒是可以让让这些老头子。
官场生涯最是消磨,杨易安早年也是勤学仕子,好学不缀,每日捧着书本不肯放下。今日秋高气爽,他先是在枢院里处置了几件公事,然后竟兴致大发,命人寻得几本本朝的诗词集卷,一边观看,一边吟读。
他难得有此雅兴,只是太久不习此道,看着那些或是清新淡雅,或是志趣高远,或是忧国忧民的诗词,竟觉得颇是无趣。
“嘿,书生之见。什么三王五帝,尽用读书人,怪不得他只中了举子,却中不得进士。满腹牢骚,却不慎思已过,当真可笑。”
抛却手中的《秦观文选》,他站起身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咪着眼看着天边的斜眼,微笑道:“世事若是书生能行得,还要咱们做什么。书生空谈误国,妄自尊大,竟致如此么?”
只是看向四周,却都是粗通文墨的青衣小吏,听他说话,一个个虽然诌媚而笑,连连点头,脸上却是茫然之至,显然是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他也觉好笑,当下看看天色,挥手道:“人家早早就乐去了,咱们可苦了一天。吩咐下面,给每人多发一千钱,算我的。”
说罢,见各人欢呼雀跃,他也很觉快乐。不论如何勾心斗角,大奸大恶,内心亦有柔软和慵懒的一面。他看着此情此景,想到一会这些人回家之后,呼朋唤友,斗牌看戏,听话本小说,玩双陆,看踢球,而自己也能和几个妾室,登望江楼而饮酒观景,人生快意舒适,不外于是?
他看向诸人,只见他们虽然快意,却并不离开,便突然醒悟,挥手笑道:“去去,不必管我。我只是再稍待片刻,便也走了。”
此时虽然时辰不早,却并没有到下值的时刻。他可以放这些小吏离开,自己却不便先走。虽然他现在声威赫赫,没有人敢找他的麻烦。不过毕竟还是有一些对头仇家,若是抓着他这些小节奏上一本,虽然拿他没法,却不免要影响在皇帝心中的形象。
各人得他吩咐,知道他再过一时三刻也能离开,便各自一一向他行礼,躬身而退,到了值房外头,却有一个红脸汉子,正领着几个穿着灰衣的大汉,用菠萝挑着几万钱,等在门口处。
高级官员赏赐一同值班的吏员,这也是国家常例。各人看到杨易安的赏钱,并不迟疑,一个个欢呼向前,报名领赏。那几个大汉身边却有人记数,领走一人,便记上姓名。
手持着沉重的铜钱,所有的枢院吏员均是喜不自胜。他们不比官员,收入虽然不低,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