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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贯满盈的魔头,死了也难瞑目!”
听到师父的话,周芷若拉住赵禹的胳膊,颤声道:“不要……”
赵禹已经站起身,示意她稍安勿躁,再望向灭绝师太时,已经恢复不卑不亢的模样。他束起手来,沉声道:“倒要向师太请教,我到底做过什么令人发指之事,要承受师太如此指控?”
“哼,你不晓得做过什么令人发指之事?果然是冥顽不灵的魔头!”
依照灭绝师太的脾性,哪肯再与魔头多言。只是此刻尚盼着涉世未深的周芷若能迷途知返,当下便厉声道:“远的我不再去讲,单单只说近来之事。你魔君令出,搅动天下大乱,不知连累多少人命死于刀兵之下!率众围攻少林,公然与正道武林为敌,使得魔教气焰益发嚣张!还有这滁州,放眼望去,民不聊生,藏污纳垢,万恶之源,便是此处!”
听到这些指控,赵禹沉吟道:“这几件事,我与师太的看法却全然不同。”
“数月前的魔君令,那是反抗鞑虏的大业,我不排除自己有私心,但当此时,不得不为。凡刀兵起,必有伤亡。我听说贵派创派祖师郭襄郭女侠,便是当年死守襄阳的郭大侠后代。郭大侠忠肝义胆,我自不敢相比。但同样是反抗鞑虏,师太这般说辞未免有些厚彼薄此。”
灭绝师太冷哼道:“魔头也配与为国为民的郭大侠相提并论!”
赵禹不理她的冷语,续道:“围攻少林之事,我不再解释。左右在师太的立场来看,名门正派可为难明教,而明教只有引颈就戮才是应当之事。至于这滁州民不聊生,师太却言之大谬!我不敢说滁州已达大治之世,但比起天下大多数地方,滁州已算得难得乐土。”
灭绝师太听到这话,气得脸色铁青,转身往背后一指,怒声道:“这便是你说的难得乐土?我只看见,饥寒者无所食,老病者无所依,强人不法,横行无忌。忘了知会你一声,昨夜我门下还杀了十几个暴虐恶棍!魔教妖人,巧言令色,颠倒黑白,无过于此!”
赵禹解释道:“此地民众,皆是各地前来投奔滁州的流民,滁州是有法度之地,要接纳这些人,也要遵循一个章程。师太若不信,可随意选出一人问一问他的籍贯,来此的目的。凡滁州之民,每户可依丁壮之数领取田产,官府还会赊贷给他们农具粮种,以收还贷。若有新垦之地,只要登记于册,还会受到额外的奖赏补贴。师太可以在此地寻人去问,也可去城中去问,府衙前尚有新帖榜文,都可证明我所言不虚。”
灭绝师太在滩地居住已有数日,平日也听一些流民谈论此间之事,眼下又听赵禹提起,只是冷哼道:“魔教妖人哪里会这般好心!不过妖言惑众,还不知心里打算的什么邪恶主意!”
赵禹听到这话,心中火气也按捺不住,语调生硬道:“哪怕是妖言惑众,但只要民众有所得,有希望过活下去,骗得天下人又如何?师太若不忿我在此地妖言惑众,聚众生事,回峨嵋派后大可依法而行,召唤这些民众迷途知返,不要再被明教蛊惑。到那时,我非但不气恼,还要佩服师太解民倒悬,义薄云天!”
听到这话,灭绝师太一时词穷,只说道:“名门正派,只守武林公义公道,讲到妖言惑众,那及得万恶的魔头!”
“我真想请教一下,师太所谓的武林公义,到底救活了几人?可当得救命吃食?可当得治病良药?”赵禹冷笑起来,回头对神态紧张的周芷若笑一笑,示意她安心。
灭绝师太哪受得这般调侃诘问,当下怒火又生,凝声道:“你口口声声救活万民,可是这滩地里,盗匪恶霸横行,欺压民众!你为何视而不见?”
赵禹沉吟道:“守疆牧民,政行一地,须得谨慎无比,首要便是公允处事。杀人者死,盗物者笞,不孝者枷于众;为善乡里,立碑为志,守节贞妇,立坊明节。大到一国一地,小到一派一家,若失了公允,便难服众!”
听到赵禹侃侃而谈,旁人还未觉得如何,那向来畏其如虎的丁敏君反倒生起认同之感,不自禁点着头,偷眼瞥向师父,希望她能听进心里,正眼瞧瞧自己。
“师太杀人前,不妨问一问,那些恶霸到底犯下什么过错,受到怎样责罚?”赵禹继续说道:“治民之事,不同于江湖厮混,容不得快意恩仇,肆意行事!不教而诛谓之虐,不知师太能否明白这个道理?”
灭绝师太脸色青红不定,却失了最初的理直气壮,沉默良久,才突然拉下脸,硬气道:“我便不教而诛杀人了,你待如何?若要我杀人偿命,你就放开手脚来,我也瞧瞧这些年魔君武功到底长进到哪一步!”
赵禹摇头摆手道:“我说过,今日不与师太兵戎相见。师太虽然不教而诛,但那些人本就劣迹斑斑,早被开革了滁州户籍,算是罪户。师太杀了他们,只要交足了银钱赎罪,便可不究。我听说师太在此布施银钱吃食多日,算作交了一部分。你是芷若的师父,余下的缺额,该当由我来垫付。此事就此作罢,师太不用再为此而劳心。”
灭绝师太气势汹汹诘问,却料不到最后自己落下罪行,反倒要受这魔头恩惠!她心中怒气翻腾,锵一声倚天剑已出鞘,冷喝道:“魔教恶名百年,岂是你狡辩一番就能洗刷!那些无耻话语,我是一句也不听,一句也不信!终究要手底下见真章,魔君,你若对得起你那恶名,就不要再狡辩!亮兵刃吧。”
赵禹从未想过只凭一番话就能扭转灭绝师太对自己的恶劣印象,见此状后,拉着周芷若飘然而退,及至十余丈外,才说道:“师太,你成见已深,我便不再多说,言尽于此。芷若从此后便留在滁州,承惠多年,自会偿还。今日纵使你不肯善了,也要为门下弟子打算。若峨嵋百年传承,尽丧于此,只怕也非你所乐见之事。”
灭绝师太持剑而立,沉声道:“正邪不两立,她们入我门中,便该有除魔卫道不惜己身的觉悟!正邪该有决一生死之战,便让我峨嵋派做这先锋,轰轰烈烈战上一场,哪怕峨嵋派就此覆灭,又何足惜!”
她又望着周芷若,大声道:“芷若,你若还算我峨嵋派之人,还记得师父待你的好,就与这魔头划地绝交,与一干同门杀身成仁!”
周芷若娇躯颤抖,跪下去对灭绝师太说道:“师父,弟子只是一个寻常小女子,不是什么大英雄,眼中没有正邪不两立的界线。这一生,他是万众敬仰的大英雄,我跟着他。他是恶贯满盈的大魔头,我也跟着他!我不求师父成全,也不想看到师父和众位师姐死在此处,求师父三思啊……”
赵禹听到周芷若发自肺腑的喊话,双肩蓦地一颤,他吸一口气,走上前朗声道:“灭绝师太,我不理你要杀人成仁抑或如何,只是请你往后方看一看。若滁州铁骑冲杀来,此地将血流成河!那些民众何辜?他们饱受兵灾之祸,跋山涉水辗转千里,眼见就要觅到活下去的希望,却要受你这豪气干云的女侠连累,就此横死!你求的什么义,求的什么仁?你这一生,杀过几人,救过几人?真正值得称道的侠士,拿起刀剑来是为了往后再不兴兵灾!你托名于侠义,行事凭一己好恶,依仗武功好勇斗狠,可对得住矢志兴汉驱逐鞑虏的郭襄郭女侠?”
“魔头,你也配教训我!”
灭绝师太厉呼一声,当下便要猱身而上。却不料身后丁敏君等一干徒弟抢跪于地,疾呼道:“师父,三思啊……”
灭绝师太看到弟子们这般不争气,气得身躯疾颤,牙关错咬,良久之后才暴喝道:“走!”
周芷若痴痴望着师父和同门渐行渐远,黯然道:“这一次,师父一定恨死我了……”
“她生性刚烈,至察无徒,无论怎样只怕也不肯原谅我们。以后若有机会,我会对峨嵋派再作补偿。”
赵禹拉起周芷若,展颜道:“走吧,我们回家。”(未完待续。)
140章 此家非属一人家
回到滁州城,赵禹先命人将周芷若送回总管府,自己则去府衙要与知府叶琛交代一声。
来到府衙后,赵禹却扑了个空,细问下才知,叶琛已经去了总管府。
进到家门,赵禹才见到不独叶琛,滁州许多文武士绅,有头面的人物皆在府中齐聚一堂,不算大的议事厅人满为患,有许多人索性便站在院子里三五成群的交谈。
见到赵禹回府,众人纷纷起身相迎。赵禹与众人点头招呼,而后便进了议事厅坐定。因不是正规的议事,在场众人无论官身或白身皆有一个坐席。沈万三等一干商贾被安排在士绅之后的角落里,不无幽怨。
众人齐齐来拜,令赵禹不明所以,待谈起来才知是因为滁州城外铁骑用兵之事。赵禹向众人致歉,因事涉私隐并江湖纠纷,其中详情也并未详解,只保证日后一定小心维持滁州的祥和局面。
这一番寒暄便大半个时辰过去了,赵禹尚记挂着周芷若,便不再与众人无意思的谈话,流露出送客之意。众人醒觉,纷纷起身告辞。
刘伯温留在了最后,作为总管府长史,赵禹在城中时,他并无太多公务要处理。
在滁州,刘伯温是比较特殊的一个。一方面,他是明教徒,有一层江湖身份,又因出身元廷进士,得到了本地士绅的认可。加之身为赵禹最倚重谋主的身份,便充作了两方沟通的桥梁和缓冲。
上一次商贾之事,刘伯温最先察觉到士绅心中的不满,这才联系叶琛在事态未严重时主动揭露出来,给赵禹争取到一些从容布置的主动机会。
赵禹见刘伯温又有要进谏言之势,便耐心问道:“刘先生有什么要说?”
刘伯温沉吟片刻,才开口道:“这次各家前来,心里早有一些底细,不过是托辞询问想听一听主公的意愿。主公现下身处高位,牵一发动全身,任何举动都会引得旁人往深处去想。因商贾之事触犯了主公,士绅们心底是惴惴不安的。这一次突然有位姑娘进了总管府,各家心绪不安,难免人心浮动,要来瞧一瞧主公是否打算再引别家入场。”
赵禹闻言后,才想透众人笑语寒暄背后的深意,不禁哑然失笑道:“这些人未免太过草木皆兵了吧?”
刘伯温笑道:“自古以来,从龙之功最重。只待集庆一下,王势便成。如此紧要的关头,各人在主公心中,轻一分重一分,往后形势都千差万别。士绅拂了主公意愿,商贾遭受迎头棒喝,各自忧心忡忡,有此反应也属正常。周姑娘与主公相识于江湖,这一点底细旁人却不知,便要费尽心思去猜度这位姑娘背后能牵扯出来的关系,早早打算,或交好或压制,都有一番道理在里面。”
赵禹却不想让周芷若沾染到这些勾心斗角的污秽事,闻言后只是冷哼一声道:“最要紧他们莫自己做了糊涂事!”
刘伯温听到赵禹语气中凛冽杀意,心知他对上次商贾之事仍未释怀,想了想才说道:“归根到底,终究是滁州盘子太小,待拿下集庆,这局面定会改观。前段时间,朱升老大人就在皖南士绅撺掇下,动议要改一改镇淮总管府的尊号,只因滁州本地人的反对才不能成议。人心中无事,便会着重于磕碰摩擦之类琐事。趁此人心浮动,无人掣肘之时,我们正可以从容布置,为集庆之后局面早作安排。”
赵禹点点头,而后又问起吴兴当下的形势,说道:“家中老父在堂,我却奔波在外,久不归家,不孝至极。这一次趁着当下闲暇,我准备将父亲亲族一并接到滁州。”
刘伯温闻言后,将江南的形势讲述了一遍。
现下江南之地,方国珍横行两浙,已攻下温州等数座江南重镇。而张士诚则将重心放在大江两沿扬州、镇江之间,在南则已下嘉兴,据吴兴尚有一步之遥。现下吴兴虽仍属元廷控制,但守备力量已经即为薄弱,充作各方之间的缓冲。
听到这话,赵禹才放下心来,又听刘伯温讲道:“吴兴毗邻太湖,总管若有心迎来赵老大人,不若提一部精兵,直下吴兴。此地当作咱们试水江南的第一站,也是打入张士诚腹心之地的一个楔子。”
赵禹皱眉道:“眼下谋略集庆尚未竟功,还有余力再起战端?而且,张士诚也不肯坐视我兵压太湖,威胁他的腹心。此时未见得是个好机会啊。”
刘伯温说道:“具体军务策略,要靠总管与几位将军商议。不过从吴兴到滁州,路途甚远,赵老大人未必经得起舟车劳顿。依我浅见,莫如待拿下集庆,才将赵老大人接入城中。老大人在江南士林德高望重,不吝于稳定江南人心局势的定海神针,于总管坐拥江南有大裨益。”
赵禹知刘伯温是在劝自己勿要操之过急,当此牵一发动全身的时候,一动莫如一静。毕竟父亲的身份太过紧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