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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志东坐在驾驶座上,脚踩着刹车,一动不动地望着某一个点呼吸困难。
他这一周过得异常辛苦。没有办法耽搁在上海,他那天开车离去之后,第二天就飞了美国。
远远离开她,飞到地球的另一边,可是他每日夜不能眠,一闭上眼睛就看到她立在面前,眉眼冷淡,一字一字说得冰冷“成志东,你仔细听好,你的小孩,已经没有了。”
就算筋疲力尽陷入梦中,那一幕也会突然出现,他一样在床上猝然心绞,辗转反侧。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那么做?
难道她不明白他有多想要那个孩子,不明白他想要的不止是孩子,还有因此而带来的她与他永远都不可能再斩断的血脉联系吗?
她竟然如此残忍,只是因为短短两天的不能联系,就自作主张,把一切扼杀在最初,把他的期待和欢喜,一起扼杀在最开始的地方。
还有蔺和。脑海中反复重现她凝视着他脸颊伤口的情景,难道她没有看到,当时他心上的伤口已经严重到让他几欲崩溃的地步,她只在意那个人表面的痛楚,那么他呢?
到了美国就是连续几天的冗长的会议,董事会要求他回总部任职,有人恭喜有人表情叵测,他却没时间理睬,一径满心烦躁。
董事长已经年近七十,一直与他关系甚好,看出他情绪不对,会议结束后硬要他一同回家吃饭。
老夫妻俩在饭桌上劝得中肯,“成,这么多年你飞来飞去,也该安定了。董事会这次的决议对你来说是最好的机会,亚洲区经济增长已经放缓,回到总部你才更有发挥能力的余地,你也不是真的想要去非洲吧?”
满脑子都是她,他哪有心情考虑那些,随口回答,“非洲也不错啊,你们了解我。”
大笑,“不好意思,公司还没有决定是不是要开发非洲,就算要,也轮不到你,因为你现在不适合飞来飞去了,需要安定下来,解决一下该解决的问题。”
“什么问题?”
“成,”老太太终于发话,声音优雅,带些打趣,“难道你没觉得,一个男人到了一定年龄,就会发现生活中除了工作和运动,实在还缺点什么吗?”
“缺什么?”
相视一笑,两个老人一脸默契,“当然是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性格会因为任何东西而改变,他活得很好,他不缺什么。
可那是因为没有遇到,如果遇到了,然后再失去,他竟然真的会觉得自己变得不完整,变得有缺漏。
好吧,他认了,就算那个女人会让他发疯,他也认了。
吸气,他直接站起来告辞。
“还没吃完,你去哪里?”
“回中国。”
满脸疑惑,“现在?”
“对,回去把缺的东西找回来。”
理解了,老夫妻俩再次展现默契,同时站起来欢送。
他在飞机上想了很多,预计了无数种和她再见面之后的情景。一秒钟都不想耽搁,他一下飞机就直奔她家。
但是现在,一切促使他奔向她的力量都全盘逆转,排山倒海般反向推拒过来,压得他无法呼吸。
白色的欧式风灯每隔数米投下柔和淡光,透过雕花铁栏,隔着扶疏的枝丫,盛夏里草木葱茏,她纤细的身子立在那个男人身边,仰头与他说着些什么,蔺和双手举着白花花的塑料袋,隐约可以看到青葱的菜叶从里面冒出来,微微低着头跟她讲话,两个人姿态亲昵,仿佛这城市里随处可见的归家情侣,或者夫妻。
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成志东双手还抓在方向盘上,掌心潮湿粘腻,十指用力,明明手下只是皮质的方向盘,但胸腔里剧痛如绞,好像抓住得竟是自己的心口。
第五十二章
“齐眉,我是认真的。”放下手里的东西,蔺和伸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墙外突然有急刹和喇叭声,响得急促,本能地侧头看了一眼,叶齐眉身子一动。
有点诧异,蔺和一伸手没拉住,眼睁睁地看着她转头往外飞奔。
一辆急转进来的出租车堪堪刹在成志东车后,司机按下窗伸头大骂,“找死啊停在路口,车子好就了不起?你有本事横着开。”
被这叫嚣声喊得回神,成志东拍门下车,走到车尾眼光一扫,然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还有很多话没骂出来,被他这么一看,那原本梗着脖子的中年司机突然安静了,把头缩回去,倒车消失得飞快。
明明是在空阔的街道上,可他觉得胸闷,氧气不足得厉害,想一个人待着,就算是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到处转一下也好,没关系,他一定可以找到一个能够让自己呼吸稍微顺畅一点的地方,一定可以。
上车合门,他低头按发动键,放开刹车的时候车前轻轻一震,抬头差点魂飞魄散,他一脚刹车踩得心脏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什么都没想,一直到跑到他车前,看到他低头发动,立刻就要离开,眉头一皱,叶齐眉做了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举动,一掌拍在铮亮的车前盖上,前盖很烫,她声音很冷,“成志东,你给我下来。”
她在车前站得笔直,皱眉瞪视,穿得严肃,头发也盘得整齐,但脸颊两侧有不正常的红晕,底色苍白,气喘吁吁,才一周不见,明显瘦了一圈,脖子边筋络都随着她极力压抑的剧烈呼吸隐约可见。
成志东,你给我下来。从来没人用这种命令式的语气跟他说话,可是她不同,如果是她,就不同。
他下车了,动作迅速,双手用力,不管她如何反应,先牢牢抱住,劈头盖脸地就吼了下去,“你疯了你,差点被我撞死你知不知道,要是我没看见你怎么办,要是我踩油门你怎么办!”
他怀里有熟悉的气息,双臂圈得紧,本来就气虚体弱,她被抱得胸腔里最后一点空气都给挤了个干净,双手一边用力去推一边还不服气地吼回去,“闭嘴,你有什么资格吼我,你凭什么,成志东,你给我闭嘴。”
怒气夹杂着许多不知名的情绪一起上涌,成志东腾出一只手猛地打开车门,另一手握紧她的腰就往车上去。
几乎是被扔到车厢里的,叶齐眉震惊之余伸腿就踹过去,脚还没蹬出去,身子已经被他压下来,吻下来的力道太猛,唇齿相交,紧紧禁锢着她的手臂虽然力道强硬,但皮肤相贴处敏感地察觉他十指不停颤抖,挣扎了一下,实在挣不脱,第二次还想努力,但心头一酸,她往后一仰头,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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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人一旦吵架,大人立刻变小孩,嘿嘿嘿,回头想想自己神经了,有什么好吵的。8过如果什么情况都很冷静,基本上完了,有得吵比没话说要好。
第五十三章
她哭了。
泪水滚落,脸颊贴得紧,滚烫的液体触到皮肤时他竟感觉像沸油流过,痛得撕裂。一时惊恐失措,成志东终于撑不下去,脸一侧埋进她的肩胛,什么怒气都没了,“对不起,是我不好,原谅我。”
他是有原则的人,这件事直到如今他都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可是现在她在自己面前流泪,哭得伤心,一瞬间这世上所有的原则都变成垃圾,没有原则,无条件道歉,只要她不哭。
泪水一旦流出来,就像开闸泄洪,心里委屈到极点,听到他的道歉反而更加伤心,没办法停下来,叶齐眉双手一得自由就掩住脸,但哪里掩得住。直哭得气噎鼻阻,好不狼狈。
就算车门已经合上,但刚才那样惊天动地一番,还是有路人好奇地看过来。知道她最不喜欢在人前失态,成志东一手揽着她坐好,然后转身开车。
车速很快,两边景物飞速后退,她一直哭,用手背抹眼睛,反复用力,擦得半张脸都是红通通的,样子比幼稚园的小孩还要可怜。
有点手忙脚乱,仓促地不断扯纸巾给她,断续不接的气息中夹杂着擤鼻涕的声音,她句子模糊,“停车,我要回家。”
白痴也知道这个时候停车的结果,成志东暂时性装聋。
“我叫你停车,听到没有。”抬高一点声音,可惜哭成这样,她哪还有半点气势可言。
车子最终在他公寓楼下停住的时候叶齐眉已经停止哭泣,但一路上哭得太厉害,这时虽然泪痕擦净但哽咽还在,身体坐得笔直十指却紧紧纠缠,哪里都泄露情绪。
他住国际社区,已经是晚餐时分,车道上清静无人,四周灯光柔和。
“齐眉——”不敢打开车锁,成志东在驾驶座上侧着身子,吐字艰难,“对不起。”
抬头看了他一眼,叶齐眉嘴角一动,声音很轻但句子清楚,“不用。”
心又乱了,道歉她都拒绝,那么他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她双眼红肿,睫毛上还有晶莹的泪光,略略一抬眼,就是一层光芒闪过,“不用道歉,我也有错。”
本来就说不出话来了,听完这句,成志东更是当场目瞪口呆。
哭够了,叶齐眉觉得很痛快。
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理智型的女人,处理感情也同样条理分明。
她和他相似之处太多了,独身主义,忙碌不堪,生活充实。所以都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以为生活已经没有缺憾,都以为那个人不过是锦上添花,以为自己终于找到那个志同道合的拍档——只是拍档,拍档而已。
合则聚,不合则散。
可这条路走到后来,发生了什么?
不是一样有折磨,分歧,矛盾,一样会生气,冷战,然后放下自尊。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失控至此,不顾矜持奔到他的车前,当街吼他,与他对吼,哭得像个孩子,哭完居然还觉得很痛快。
“宝宝——”怀疑自己的听力,成志东迟疑确认。
“我道歉,还有些事情想跟你说,在车里吗?我饿了。”最后抽了一张纸巾,她把睫毛上那抹光也一起擦干。
没有回答,他伸手过来抱,力气太大了,她在车里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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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线条出现,反复出现,又出现……2分钱……有人要大大好好想清楚……偶写文很随便,考虑字数很困难咩,以前也想过要控制1900什么的,难得成功……而且手慢,写了一点就想往上贴,看大家的反应……这两章加起来大概两千多字,放一起也是四点,分开来也是四点,实在不能接受,你们杀了我吧……
第五十四章
社区里道路安静,转到大路上也不见太多车流。
一排餐厅掩在水道边的花园中,静夜里玻璃幕墙透明光亮,远望好像一个个小小的水晶盒子。
小姐看到熟悉的车停在路边,笑嘻嘻地跑来拉门,“你们来啦,我们主厨刚才还在说,好久都没看到你们俩了。”
下车时原本拉的是她的手,越往灯光亮处走他的双手就越是往上,到最后从肩膀到腰身一路摸索,眉头皱得紧,声音都变了,“宝宝,你怎么瘦成这样,才一个星期你骨都出来了,谁虐待你?”
小姐在旁边掩着嘴笑,实在不好意思,叶齐眉伸手打开,“别碰我。”
“我不碰你谁碰你,”坐下来翻着菜单他还在说,“难道你这个星期都没吃饭?还有那个该死的邻居,整天围着你干吗?”
这个人说话前后跳跃,早就习惯了,想开口,他却侧过脸跟小姐说话,眉毛浓黑,一边说一边看她,又很快转回去,隐约几乎能听到吸冷气的声音。
“别叫这么多。”耳边扫到他的话,之前想说的都咽了回去,叶齐眉立刻阻止。
“别听她的,我们这里有难民。”他干脆地合上菜单交给小姐,然后转头面对她。
在一起这么久了,其实两个人很习惯长时间相隔两地,别说一周,就算一个月见不到一次也属正常,但这次短短数日,再一次面对而坐,却感觉已经恍如隔世。
不说话了,她苍白消瘦,他又好到哪里去?不是一样憔悴许多。
想解释的,又觉得千般解释都是假。有什么好说的?既然还爱着,任何理由都可以接受。
不过是对不起,我错了,其实都错了,伤了彼此的心,结果只是加倍伤到她自己,惩罚已经有了,多说无益。
菜一样样端上来摆了满桌,真的很饿,什么都不说了,她埋头开始吃。
他也沉默,西班牙海鲜饭香气四溢,蒜香面包点缀着些须绿色香料,焗烤蜗牛下垫着金黄色的薯蓉。
用银色餐刀在面包的一面抹蛋黄酱,红色的海鲜饭,叉子挑出肥嫩的青口贝,淡黄色蛤蜊,蜗牛壳里的沾满酱汁内馅,不言不语,全都往她盘子里堆。
一起吃饭的时候他总是习惯把各种各样的东西堆过来,这样的举动绝不是第一次了,可是这次的架势太夸张,完全是不把她撑死不罢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