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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问道:“你知道这个女的是哪里人吗?”
“不知道!”黄经理答着,又若有所思地说:“不过,当时她从皮包里拿钱给我的时候,
无意中把一张名片拉出来,掉在地上,名片很讲究,是布纹纸镶金边。我马上蹲下去把它捡
起来,交还给她,她还向我道歉。”
我追问道:“你记得那张名片写着什么名字吗?”
黄经理沉思一下说:“我记得中间是‘余情’两个字,其它没有看清楚。”
我紧接着问:“这两个字你确实看得清楚吗?’
他满有把握地答:‘保证没有错。’
我回到队里,马上调兵遣将,派了许多探员到各区警察局户籍股,把本区所属的户口全
部拿出来,专门寻找‘余情’这个名字。
整整花了一天的时间,派出的探员纷纷回来报告,在全市一百多万的人口中,找不到一
个“余情”,在现场所得的推一线索又告中断。
我感到非常苦闷,当晚,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头脑里一直思索着这个问题。久久不能入
睡,一直到了半夜网点,我忽然醒悟起来,打破了这个“余情”之谜。
第二天清早,我就派第三组组长袁信马上到弧光照相调查黄经理的历史。不久,袁组长
回来。他说,黄经理是学徒出身,这个人交际手腕很好,但是文化程度很低,字认得不多。
我听了这个报告,心中暗暗叫好,立即又调兵遣将,叫他们再到各地警察局户籍股去,
今天我叫他们查的不是“余情’,而是‘佘倩’。我想,‘佘’姓的很少,字又偏僻;‘倩’
是女人的名字,也不常见。黄经理文化程度有限,名片从地上捡起来,只不过一晃间就送还
给她;而且又是女人的名片,按礼貌更不敢多看,很可能两字个都看错了。大家认为这个判
断很对。
探员派出不到两个小时,派到上区警察局的那个小组探员回来报告:佘倩已经找到了,
就在本管区琅琊路七十五号,正名佘韵秀,别号佘倩,年二十四岁。她的丈夫沈默,年二十
六岁,是该户的户长,籍贯昆明大学毕业,从重庆迁来,职业技术员。余倩,没有职业,只
写家务,也没有籍贯。
所得的材料就是如此,但我已是喜出望外了。
我马上带领三组组长袁信和四组组长姚志芳一起驾车前往佘倩家。
到了琅琊路七十五号,我们下了车,一看,那是一个独立的小别墅,围墙里面有一幢双
层的小洋楼。大门已经上锁,我们三人只好翻墙进去,只见里面的洋楼也上了锁。我马上调
来一个铜匠,整整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才把各门的门锁通通打开。
我们进内一看,已经是人去楼空。卧房的一张油光漆的办公桌上,摆着一本“桌上日
历”,撕到七月十五日星期六,由此证明,这对夫妇是出事当天晚上走的。
开启所有橱门、箱子、抽屉,所有值钱的东西通通带走了,厨房里面烧了一大堆纸灰,
在这个屋子里找不到一点可供侦破的线索。
当我感到失望之际,突然看到茶几上放着一支已经打过的强心剂针筒,还有一小团药棉,
拿起药棉一闻,还有些微酒精味道。
我估计,当天晚天,这双男女之间,有一个可能因神经过份受刺激,心脏病发作或休克
了。
我们再仔细搜查,又在垃圾篓里发现了一个破瓷茶杯,我把它所有的碎片检了起来,放
在桌上,用胶布慢慢粘起来。这个白瓷茶林,瓷薄质好,是江西景德镇的名产,杯面绘有一
幅风景画,上有一首隶字唐诗,写着:“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
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诗的左上方写着:“沈默孙女婿留念”,诗的右下方写着:“枫桥
老人佘韬题赠”。
看到这里,我的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一位曙光。我想“姑苏就是苏州,寒山寺在枫桥
镇,也称枫桥寺。枫桥在苏州的阊门外,佘韬是佘的祖父。由此证明,佘倩的娘家就在苏州
阊门外的枫桥镇。”
想着,我便高兴地对袁信和志芳两组长说:“沈默夫妇肯定逃到苏州去!”
侦破贵在抓紧时间,当天,我便带着袁信、姚志芳和李鸣三位组长追踪到了苏州阊门外
枫桥附近,找了余倩的娘家,怕打草惊蛇,不敢直接进去。通过侧面调查,证实沈默夫妇没
有回来,这出乎找的意料之外,我的希望又落空了。
当晚,我们住进苏州旅馆,夏秋之间,是个热恼的季节,在失望之下更觉热恼。我跑进
卫生间冲了个冷水浴,虽然涤净了身上仆仆风尘,但却冲不散内心的烦燥。
我凭窗远眺,只见万家灯火,佘倩和沈默这对男女。躲在哪里呢?一阵秋风迎面吹来,
夹杂着爽朗的凉意。突然,那支已打过强心剂的玻璃针瓶在我的脑海里随波荡漾开来,我不
觉一阵惊喜,受到了很大的启发。这可能是所谓灵感吧!我便把自己的兴奋情绪让三人共享,
他们很赞同我的看法。
我认为余倩夫妇因为杀了人,不敢马上回到娘家,可能还在旅馆里;或者其中有一人由
于当天亲手杀人,刺激过度,心脏病复发,也许是神经失常住进医院。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其兴奋的心情是难以形容的。问题的疙瘩解开
了,望着窗外,万盏灯火格外璀璨,仿佛天上的银河落到人间,习习清风吹来,把我心中的
热恼吹散了。经过两天的困顿奔波,我也感到疲倦,思想一松弛,便酣然入梦了。
我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轻洒窗台,他们三人也都起床了。早餐后,我便派袁信到医院
调查。
不久,袁信回来报告:苏州第一医院本星期一来了一个女的心脏病者,住在内科五十四
号病房,她的丈夫在那里服侍她。这对夫妇他都照过面,年龄、形态和琅琊路邻居所说的一
模一样。据病历所写,她是苏州本市人,姓名江彩芝,现在心脏已恢复正常,日内可以出院。
听了袁信的报告,我马上带着姚志芳、李鸣隧袁信到苏州第一医院,通过院方负责人说
明情况,院方十分重视。
我们便到病房探视,袁信作引导。走到有病房有二十米左右的走廊上时,刚好江彩兰的
丈夫从病房里出来,袁信暗中指点给我看,只见他中等身材,持重大方,很有男人魅力。等
到他走远了,我转到他的后面,叫声:“沈默!”
那人闻声停步,回头一看,见我是个陌生人,他怔住了。
我上前热情地向他握手,笑着说:“老沈,我们离开七、八年,你还是这样丰采。”
沈默茫然地说:“对不起,我一时实在记不出来。”
这样一招呼,证明他肯定是沈默了,因为叫沈默他会回头,再叫老沈他不否认,够了!
我便向姚、袁两个以目示意,两人立即向前亮出手枪,把他铐住。突如其来的行动使沈
默先是一怔,转而想到玄武湖事件,禁不住浑身发抖。
为了使医院不至骚动,保持安静,我们悄悄把沈默带到医生休息室。并叫值班护士先到
五十四号病房,以搞卫生、整理床铺为名,把那个女病人的棉被和枕头全部翻一翻,看看是
否存放手枪和其他凶器。那个护士奉命检查回来。报告并无凶器。
一切准备停当,我们就带沈默到五十四号病房,这是个单间个人房,只有一个床位、一
个床头桌柜和两张凳子。
余倩躺在床上,微敛双眉,秀丽的脸庞略呈惨白,好像心事重重。她看到几个陌生人同
她丈夫一起进来,再看她丈夫那种颓丧的神情,一切都明白了。这时,她反而异乎寻常地镇
静,从容不迫地对我说:
“你们的来意我全明白,南京的一切责任与沈默无关,整个行动过程由我一人负责。不
过,我请求你们,押解赴京时保留我一点面子,因为苏州地方我的亲朋戚友很多。”
我答应了她的请求,征求院方同意,用苏州医院的救护车,把佘倩夫妇押送到南京来。
隔离审汛开始,佘倩供认,死者高翔是她亲手杀死的。
高翔是四川三台人,与余倩夫妇同是大学同学,三人平常感情很好。大学毕业后,他们
由重庆来到南京,因为他们都是读工科的,到京以后,沈默和高翔很快就找到工作。沈默在
江南营造厂当技术员;高翔在合记建筑公司当设计员兼负责采购建筑材料。
沈默为人忠厚诚实,聪明不露,对佘倩特别爱护。高翔灵巧善变,聪明形于外,体育、
音乐、舞蹈样样都会,弹得一手好吉他,善于修饰外表,很得女人欢心。
佘倩本人患有轻度的心脏病,家庭经济富裕,因此毕业后不急于找工作,以休养为主。
她想在沈、高两人之中选择一个对象,作为终身的伴侣,而求归宿。但是两人各有所长,二
者不可兼得,因此感到左右为难。而双方对她都在拼命追求。佘倩是苏州世家之女,父亲是
工程师,祖父是老教授,已经退休了,家世非常好。佘在苏州城内有公馆,城外有别墅。别
墅建在枫桥旁的寒山寺附近。
沈默和高翔两人经常到苏州来看望她的父母和祖父。佘倩涉世未深,看高翔比较活泼,
芳心有点偏向他。但是她的父母和祖父都认为沈默为人老诚持重,风雅蕴藉,在事业上定有
成就,爱情比较巩固。高翔外表风流涕洒,态度不免轻佻,有点华而不实,深恐事业不稳,
爱情不固。因此,力促佘倩应该选择沈默为终身伴侣,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在老人的怂恿
下,摇摆不定的佘倩终于和沈默结婚。
佘倩是大家闺秀,又是大学生,既多情又漂亮,如今落入别人的怀抱,这对高翔来说。
是个沉重的打击。他痛苦、悲伤、妒嫉,愤恨!但他有忍人所不忍的克制精神,把自己内心
愤激的情绪压下去,装出一副坦然自若的神情。就是在沈、佘的婚礼上,他也表现得那么自
然、平静,仿佛从来也没有发生角逐失败的一回事,在他的脸上只能看出对好友幸福的虔诚
祝贺。婚后,他经常到南京琅琊路七十五号沈默夫妇家去玩,跟他们十分友好,好像一家人
一样。他在沈默面前,态度十分明朗,作风非常正派。沈默对他由同情转入信任。尤其佘倩
对他由内疚而生怜惜,这是高翔处心积虑以求得逞的阴谋。另一方面,高翔在情场失意之后,
经常沉于酒色,以酒来麻醉失败的创伤,他滥交女人,到处嫖妓,来发泄性的苦闷。因此生
活腐化,用钱挥霍。
不久,沈默因工作关系,经常出差外地,他考虑佘倩患有心脏病,担心一旦病情发作时
无人照顾,特意嘱咐高翔就近关照。这是沈默的失策,引狼入室,使高翔有机可乘。
沈默离开南京的时候,高翔经常到佘家里,在丝毫没有外界的干扰下,本来就有恋爱之
情的一对孤男寡女,好像干柴碰着烈火,其势不得不燃。抱着内疚怜惜的佘倩,怎么能够经
得起这个情场老手高翔的撩拨,他俩终于发生了肉体关系,经常陈仓暗渡。这样甜蜜的生活
不到三个月,佘倩知道了高翔品质败坏、到处玩弄女性的丑事,颇有懊悔之意。
出事前三天,佘倩和高翔两人一起到新都影院观看电影。在回家的途中,高翔邀佘清到
弧光照相馆照相,余倩虽然心感为难,但又不忍排他之意,只好依他合拍了照片。
那天晚上,高翔在佘倩家里喝了很多酒,他趁着几分醉意,向佘提出一个要求,要求余
倩到香港去,做一对长久的夫妻,而且在临行之前,要把沈默杀死,以绝后患。他说话时,
态度是那样认真、坚决。
善良的佘倩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脆弱的心脏经不起突如其来的刺激,几乎要停止
跳动。她呆呆地、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她哭了,向高翔恳切哀求不能这样做。
高翔不但不答应,反而对她威胁说:“这事势在必行,铁定不移!假使你不走,我也要
走。但是我走之后,我一定要把你我之间不可告人的私情,写成一篇色情小说寄给沈默,并
在黄色报刊发表!”他眼露凶光,愤愤地接着说:“你要明白,你本来是属于我的,沈默篡
夺我的心爱达半年之久,这是无法补偿的损失啊!我以极端的克制精神,忍人所不可忍。半
年来,我用大量的烈酒来麻醉我心灵的创伤,用女人的肉体来发泄性的苦闷,为此我挥霍无
度,不得不挪用公款,不得不贪污盗窃。我要逃避法律制裁,我不愿束手就擒,我必须远走
高飞,我要到香港去。不过话要说清楚,这个罪恶,这个责任必须由你来负责!因为这是由
你造成的,我有乌龟的度量,然而我不是冷血动物。因此,我就要泄愤,要报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