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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的景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绵不断的矮山包。一直延伸到遥远天边沙漠。丹纳一路向北;朝着太阳前进。遇到几片沙地。也顺利地穿越了,因为那些沙子既严实又坚硬。
半个小时之后,他追上了那队从他家出发的队伍——十六个,一个不少。他们仍旧迈着稳健的步伐直线行进。
丹纳一度为了与他们保持平行前进而减缓车速。不久,他发现这么做毫无意义:他们只是目不斜视地朝着同个方向前进翦进再前进。
踩下油门,丹纳把他们拉在了后面。
太阳始终悬挂在北边的天空,没有运行的迹象,这一点非常怪异。也许这个世界的自转速度远远落后于地球,白天也相应更长。但这个太阳似乎丝毫没有挪过位置,因此这儿的白天应该不是一般的长。
随着车轮的上下起伏,望着无限延伸的沙漠,一种从来有过的陌生感向他袭来,让他无法自拔。
这是另外一个世界——绕着另一颗恒星公转的另一个星球,它在实际空间中所处的方位对于地球人来说还是一个谜。通过某种手段,使得这一队小东西能保持精准的直线前进,并让这个新世界就建立在他的前门外。
前方平坦的沙漠上隐约耸立着一座相对的高山。随着距离的缩短,影像逐渐清晰,山顶上排列着一串闪闪发光的物体。
丹纳下车。掏出了望远镜。
通过望远镜,他发现这些发光物其实与他在树林里发现的奇异的乳白玻璃装置一模一样。他数了一下,有八个,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光芒,栖息在一种有着岩石般颜色的摇篮状物体里。还有一些已经空了。
他取下望远镜,站了一会,考虑爬上去近距离察探的可行性。但他摇了摇头。等晚些时候吧。他最好继续前进。这次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探险之旅,只是一次快速的熟悉环境。
他爬上车继续前行,眼睛密切关注着油表。油剩下将近一半时他就得返程了。
他看到前面若隐若现的地平线上有一团模糊的白色。他瞪大了眼睛。它不断地淡开再重现,但不管它是何种物体,如此远的距离是不可能看清的。
他瞥了一眼油表,指针接近一半的刻度了。他再次停车,带上望远镜,向车头走去。
令他感到不解的是,他的双腿疲惫得快迈不开了。猛然想起一件事——几个小时前他就应该上床休息了。他看了看表,两点了。也就是说,现在是地球上的凌晨两点钟。他已经不眠不休二十多个小时了,而且这期间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进行繁重的体力劳动。
他举起望远镜,发现那道飘忽不定的白色光线居然是一座山脉。一座巨大的、藏青色的、峭壁嶙峋的山脉拔地而起,山顶和山脊覆盖着白雪,发着微弱的光。
这些景象实在太遥远了,即使用放大效果最好的镜片来看也不过是雾蒙蒙的蓝色小点。
他把望远镜对准他脚下向远处延伸的沙漠,看到的景象十分雷同——同样的地板似的平坦。同样的小土堆,同样瘦弱的植物。
还有——一座房子!
他颤抖着手,取下望远镜,再举起,再看。确实是座房子。一座造型滑稽的房子坐落在一座小山下,因为它在山的阴影里.所以凭肉眼根本无法发现。
它看起来面积很小。屋顶像一个钝了的圆锥体;它就像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墙上有一个椭圆形的开口,可能是一扇门,但不见窗子。
他只放下望远镜.注视着那座山。太约四五英里远。汽油还可以支持这段距离,即使不行,最后几英里他可以步行回去。
一座房子孤零零地坐落在这种地方,真是件怪事。他走了这么远还不曾见过有生命活动的迹象,除了那十六个长着老鼠脸的小东西;也不曾见过任何的人工结构,除了八个栖息在各自摇篮里的乳白玻璃装置。
他发动了小货车。十分钟后,到达了房子前面。
他下了车.把猎枪放在身后。道泽跃下地,气势汹汹,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怎么啦,伙计?”丹纳间。
道泽又吠了一声。
房子静静地矗立着,似乎已经荒废了。
墙砌得很随便,粗糙的砖石毫无讲究地堆砌在一起,易剥落的、泥浆似的物质取代了灰泥。屋顶是用草皮做的,这一点很奇怪,因为在这片宽广的沙漠里并没有类似草皮的东西存在。尽管那一块块的草皮都铺得严丝合缝,但它看起来更像是被沙漠里的烈日烤干的土块。
房子本身没有任何特色,它没有任何装饰,似乎不想弱化它作为单纯庇护所的作用。从它的建筑水平来看,有可能是某个牧羊人建造的。看起来也有不少年头了。再加上这种气候,它上面的石头已经风化剥落了。
丹纳把猎枪夹在腋下,向房子走去。来到门外,他向里面张望,漆黑一片,静悄悄的。
他回头看见道泽爬到了货车底下。窥视着外面的动静。
”你呆在这儿,别跑开。“
丹纳端起猎枪,穿过门,进入黑暗之中。他站了好长一会儿。让眼睛适应这种黑暗。
终于,他看清自己所处的这个房间,它平淡无奇甚至有些粗陋。一面墙边摆着一张石头长凳,另一面墙上凿着一个奇怪的壁龛。角落里有一个破旧不堪的木制家具,丹纳也说不上它是什么。
一个破旧荒废的地方,应该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或许很久以前这里住着一个牧羊人,那时这片沙漠还是水草肥美的平原。
还有一扇通往另一个房间的门。他刚跨进去就隐豹听到了从远方传来的爆炸音或其他什么声音——大雨倾盆而泻的声音!接着一阵带有威味的微风扑面而来,他站在那儿,仿佛被冻往了。
另一个!
另一所通向另一个世界的房子!
他缓缓向前移动,进入了一个乌云密布、天色晦暗的空间,暴雨从翻滚的乌云中倾泻而下。半英里开外处,越过一块杂乱无章地堆满铁灰色大圆石的地带,就是波涛汹涌的太海。巨浪猛烈地拍打着海岸。泡沫高高地溅起。
他走向前,仰望天空,雨点砸在脸上,有些刺痛。空气中弥漫着凄冷潮湿的气息,这里阴森森的,仿佛是从某个古老的充斥着形形色色鬼神的哥特小说中跳出来的。
他扫过四周,却一无所获,雨把这一带的斜坡冲刷得年干净净,但是透过雨他似乎嗅到了令人脊梁发冷的东西。他倒吸一口凉气,转身又踉踉跄跄地返回房子里面。
一个世界之遥已足够远矣,两个世界又岂是常人所能承受。在极度的孤独中,他不住地颤抖,甚至刹那间这久已废弃破败的房子也变得不堪忍受,他逃也似的跑了出来。
外面阳光灿烂,照在身上暖暖的。他的衣服仍然有些许潮湿,猎枪的枪托上还挂着几滴水珠。
他环顾四周寻找道泽,但找不到任何踪迹。货车底下没有,哪儿都找不到。
他喊了几声,但是没有应答。在这个空荡而寂静的地方,他的声音是那样的单薄而孤立无助。
他绕着房子找狗。后面没有门,围墙也是由粗糙的大石块搭起来的,蜿蜒曲折,看起来很是滑稽。不过确切地说,房子连后墙都没有。
但是丹纳对房子有没有围墙毫无兴趣,他是在找他的狗。忽然,一种莫名的恐惧在心底发酵:离家很远了吧。
找了三个小时,他又回到房子,道泽还是没有出现。他又走进另外一个世界,在杂乱的石块中依然没有道泽的踪迹。于是他折回沙漠,绕过小丘,爬上丘顶,举起望远镜,但什么也看不到,四周除了沙漠还是沙漠。
这时的他宛如一个疲惫不堪的流浪者,仿佛随时都要沉睡下去。他赶紧跌跌撞撞地回到了车子上。
他倚在车子上,极力想保持清醒。
但这种尝试无疑徒劳无功。他太困了,必须睡一会儿。退回曲柳镇给车子加油,并再多带一些,要能支撑到找到道泽。
他不可能把狗留下来。但就他现在的状况,一直这样在周围跌跌撞撞下去.对道泽毫无益处。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上了车,强忍着睡意。顺着沙子上依稀可辨的车辙向曲柳镇驶去。
驶过那座栖息着乳白玻璃装置的山,他发现只剩下七个装置还呆在那些摇篮里面。
现在这些与他无关。当务之急是抗住困意,回家睡上一觉,然后回来继续寻找道泽。
离家大约还有一半距离时,眼前出现了另一辆车。他呆呆地看着,因为他仅有的两辆车一部正在开。一部停在家中车库里。
踩下刹车,他跳了下来。打了一个趔趄。
那部车朝他径直驶来,停在他跟前。随后,亨利和比斯利还有一个肩章上有颗星的人敏捷地跳了出来。
“谢天谢地。总算找到你了。”亨利边喊着边大步走过来。
“我没有迷路啊。”丹纳辩称,“我正要赶回来呢1”
“他一定是神志不清了。”那个有着一颗星的人说。
“这是汉森警长,”亨利介绍道,“我们是沿着你的车印跟来的。”
“我把道泽弄丢了,”丹纳咕哝着,“你们别管我了,我要去找道泽。我会自己回家的。”
他伸手紧紧地抓住车门保持平衡。
“你们弄坏了我的门,”他对亨利说,“闯进了我的房子,还偷走了我的车——”
“我们不得不那样做,希兰,我们是担心你会出什么事。比斯利说得那么惊险,把我们都吓呆了。”
“你最好把他带上车。”警长说,“我来把货车开回去。”
“可是我要去找道泽啊1”
“你得休息一儿,要不什么都做不了。”
亨利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拖他上车,比斯利打开了后车门。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亨利偷偷问他。
“我也不知道,”丹纳轻声说。“难道是其他的……”
亨利咯略地笑起来,“不管是什么.它都已经让我们出名了。所有的报纸头条都充斥着我们的新闻,整个城市随处可见记者啊,摄像师啊,还来了一些官员。是的,先生,告诉你。这将会是我们成功的开端。”
丹纳没能听完后面的话,他太困了,刚坐下就呼呼睡着了。
一觉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窗帘是放下来的,房间里凉爽而幽静。
在熟悉的房间里醒来,感觉真是不错,尤其是一直陪伴自己的房间,况且连整栋房子这一百多年以来都属于他们家。
他从回忆中惊醒,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跳下床,把窗帘拉开,向外看了一下:军队把房子严严实实地包围起来,拥堵在后院的人群被挡在外面。放眼望去,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连附近人家的后院也挤满了人。
他开始找鞋。心想,兴许亨利和比斯利把他撂到床上,脱掉鞋子后就不管了。不过他连一丁点儿印象都没有:亨利把他架到车后座的时候他肯定已不省人事了。
鞋在床脚那儿,他坐到床上穿上鞋。接着,脑子中开始飞速盘算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首先他得找点汽油,把卡车的油箱加满,再存一两罐放到后备箱,还得带上一些食物和水,或许还得带上睡袋。找不到道泽他是不会回来的。
系紧鞋带,他来到客厅。一个人都没有,不过厨房里有人说话。
他向外望去,依然是一片荒漠。太阳升高了很多.不过自家院子还是早上时光。
他看看表,六点。从刚才透过卧室窗户向外望时阴影倾斜的角度来推算,应该是下午六点。随即他意识到他睡了十二个小时还多。没打算睡这么久的。也没打算把道泽撇下那么久的。想到这里,他心生愧意。
他向厨房走去,里面有三个人——艾比、亨利,还有一个军人模样的人。
“啊,你来了,”艾比高兴地叫起来,“我们正说你什么时候才醒呢。”
“你在煮咖啡吗,艾比?”
“是的,满满一壶。一会儿我再给你做点儿吃的。”
“就来些吐司吧,’丹纳说,“时间不多了,我要去找道泽。”
“希兰,”亨利说,“这是国民卫队的瑞恩上校,外面都是他的部下。”
“嗯,我从窗户看到了。”
“很有必要,”亨利说,“太有必要了,警长已经控制不了局面了。人群冲上来随时会把房子挤垮的,所以我给州长打了电话。”
“丹纳,”上校说,“坐下,我们聊聊。”
“当然可以啊,”丹纳边说边拉了张椅子坐下,“很抱歉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但是我把我的狗给丢在那里了。”
“这件事比任何狗都重要得多了。”上校说。
“呃,上校,我养过很多狗,这条是最棒的。我把它从小养到大,这些年来它一直是我的好朋友。”
“好吧,”上校说,“它的确是个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