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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君忆长卿-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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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心有一点点的苦。

    她已经笑『吟』『吟』的走下台阶来,因为余力的缘故,转经筒还在那里慢慢的旋转,她诈的笑:“不是总是说不信吗?还是转了吧。”

    他挑一挑眼角,“哼”了一声:“我又不是你,怎么会做那么幼稚的事情。”

    她不说话,仰着头打量他,忽然拍一拍手,大笑:“还说还说,脸都红了,肯定是说谎。”

    说得跟真的一样,走出几步去,他不由自主的『摸』一『摸』面皮,问她:“真的?”

    她笑:“假的——你脸皮那么厚,红也看不出来。”

    从雍和宫出来就已经是下午,气氛莫名其妙的有些压抑,两个人谁都没有话说,因为天气阴沉的缘故,空气中也是闷热,仿佛要喘不过来气一样,车厢里开着冷气,他却还是觉得难过,“啪”的一声,就打开了窗子。

    车子开得很快,有风灌了进来,他似乎再也闻不到自己身上那一股『药』气,心情开始好起来,转过头去问她:“咱们到哪里吃饭?”

    她笑:“都听你的。”

    他点头:“真是听话,以后都要这样,不要那么伶牙俐齿的,本来是一头小绵羊,却跟母老虎一样。”

    她很快的回答:“好啊好啊,我以后都这样,一辈子都这样。”

    他笑眯眯,想要接下去,可是终于没有开口,只是叹了一口气。

    一辈子,谁都在说一辈子,可是一辈子,究竟有多远。

    结果他带她去吃私房菜,妄她在北京呆了两三年,也不知道这么多曲里拐弯的路径,曲里拐弯的餐厅。把人绕得头昏脑胀才到目的地,进门就是小小的四合院,回廊曲折,小桥流水,葡萄架下放着三五张桌子,平适安静,就像是寻常人家。

    筷子拿到桌子上来,居然是银的,镶着一小段一小段的乌木,没来由的叫她想起了姥姥初进大观园,便拿起来掂了掂,虽说沉甸甸的,却还伏手。他看来像是这里的熟客,笑眯眯的瞧着小姑娘:“你们这里的桂花酿还有没有,拿两壶上来。”

    她劝他:“还是不要喝酒了,对身体不好。”

    他拿着小壶自斟自饮,因为喝了一些酒,双眼愈发明亮,还是笑眯眯:“没事没事,就一点点一点点,以后就再也不喝了。”

    他双眼弯弯的下来,带了一点点央告的口气,长卿终究没有硬下心肠来,叹了一口气:“那少喝点。”

    菜量都不大,但是样样精美,长卿却也没有胃口,也拿着酒壶一杯接一杯的喝酒,那酒甜甜的,后劲却足,他们两个喝得又快,一会工夫两壶就没有了,他招手还要。

    她又劝:“不要再喝酒了,你现在不能喝,况且一会回去还要吃『药』。”

    他忽然发火:“徐长卿你凭什么管我,还要管我这么多,我喝不喝酒关你什么事,我就算死了又关你什么事。”

    她根本就没有想到,愣了一下,就觉得眼眶里头“轰”的一热,嘴唇哆嗦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已经霍的站起来,出门走了。

    院落里很安静,幸好没有别的客人,她呆了一会,有一点『迷』『惑』的看一看桌子上的菜,太极豆腐,翡翠鸳鸯羹,有几样还没有动过,却也是残羹冷炙,看着都觉得从心里往外起腻,她想起来招手叫人,想要会账。

    却不是刚才的小姑娘,一个人穿着杭稠的对襟衫子,拿着一把蒲扇,看来像是老板,走过来对她说:“顾少常来,在我们这里有记账。”因看一看她的脸『色』,问:“小姐,你没事吧。”

    长卿定一定神,点头:“没事,谢谢您。”

    她一个人走出门去,天已经黑透了,巷子的两侧都是很古老的那一种青砖墙壁,探头出来一株两株的洋槐树,也是暗影憧憧,他的车,还有他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总有一天,他的人,都会像这样消失,不在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风了,呼啦啦的吹过来,吹得人的脑袋疼,疼得像要裂开。

    长卿晚上喝多了酒,又没有吃多少东西,一见风就觉得翻江倒海,走出几步去,便不由自主地扶着墙根蹲了下去,却又吐不出来,只是恶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轻轻地走过来,伸出手来,在她的脊背上轻轻的敲着。

    那一只手特别的温暖,特别的安全,就好像是她空虚了很久的脊背,一直都在等待一双手的抚慰,她的泪水一下子就滚了出来,连忙转过头去,想要对他说:“我没事。”

    然后在下一秒,她的嘴巴一张,“哇”的一口,就吐了出来。

    

第1卷 第十六章发誓

    徐长卿可以对天发誓,她这一辈子真的没有做过几件丢脸的事情,只不过是丢脸的事情次次凑巧,都被他碰上了而已。

    顾修明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被吐得稀里哗啦的衣裳,哭笑不得:“长卿啊,这就是你报复的方式吗,报复我才刚的态度恶劣,那我真是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然后就轮到长卿满腹愧疚了,不过这也再回到车上的时候烟消云散掉,她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从驾驶台的下方慢条斯理的取出一只纸袋子,又慢条斯理的取出一件真丝衬衫来,慢条斯理的换上,又整一整衣领,又变成那个风度翩翩衣履整洁的桃花大少,眉眼弯弯的一笑:“看够了没有?”

    长卿承认自己花痴,但是从来都不承认自己很『色』,所以很用力很用力的咽下一口口水,故作自然的撇嘴:“我可真没想到,你居然不死心,还把这件衣裳带到车上来。”

    他发动了车子:“不然你叫我怎么回医院,光着膀子?我倒是不在乎,可是作为女朋友的你,可不就是吃亏了吗,恩——”

    最后这一句尾音上扬,拖得长长的,长卿“扑哧”一笑,随手在他肩头上一打,真丝衬衣的手感果真就是不一样啊,冰凉爽滑。不得不承认,其实这件衣裳非常适合他,那尖尖的衣领顺滑的垂下来,简直就是中世纪古堡里优雅的绅士啊,而她的小心眼里是有那么一点点,嗯,不希望他出去招蜂引蝶,所以才横拦竖挡的。

    他笑眯眯:“现在在想什么呢?”

    她歪着脑袋:“你猜。”

    他不假思索:“肯定是跟我有关,不是在骂我就是在算计我,我说的对不对啊?”

    她大笑:“我长这么大,还没有看见过这么自恋的人。”说着笑眯眯的伸出一根手指头来,在他面前一晃:“不过,你答对了,我就是在算计你——给我买礼物。”

    他挑着眼睛看她:“凭什么?”

    她理直气壮:“就凭你今天晚上欺侮我,骂我,让我生气,还让我吐。”

    他苦笑:“那我这件衣裳算什么,牺牲品?”

    她蛮不讲理:“我不管,你就是得给我买礼物,而且还得贵的,重的,能抚慰我受伤的幼小心灵的。”

    他倒是若有所思,上上下下的看了她一眼:“可不是,我忽然想起来了,咱们两个在一起这么久了,我什么礼物都没有给你买过——你也不要,我也疏忽了。”

    长卿沾沾自喜,她是谁啊,她是徐长卿啊,多清高多独立多么有『性』格的现代女『性』啊,怎么会跟他原来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一样,她咳了一声,刚要自吹自擂一番,谁知道他已经自顾自的接下口去:“这要是传出去,不是太有损我的名声了嘛,我又不是那种光占女人便宜,一『毛』不拔,溜光水滑的铁公鸡”

    结果他径直载了她去到珠宝店里,这个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店堂里面却灯火通明,玻璃橱窗明晃晃,珠宝首饰衬着黑丝绒的底子,愈发显得溢彩流光。

    说实话人活在这个世上,本来就是一种物质的动物,女人尤其是,况且身边还有长身玉立面如桃花的帅哥相陪,长卿觉得自己的虚荣心一下子膨胀到了顶点,不知不觉就柔情似水,甜蜜蜜的问他:“你说,我带什么好看?”

    顾修明马上说出了标准答案:“你带什么都好看。”同时配以标准表情,含情脉脉又不失风度翩翩的一笑。

    真是大解风情的人啊,长卿叹息,也只有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斗斗小嘴耍耍小『性』子,都会觉得世界上有无限的美好在。售货小姐多精明啊,已经察言观『色』,不失时机的建议:“二位可以看一看我们这里最新款的戒指,‘『色』戒’系列,做工精良,厂家现在在搞活动,还有八折优惠。”

    戒指做得果然考究,就像《『色』戒》里一样,戒托做成玫瑰花型,一圈一圈的盘绕上去,最上面托着一颗大钻石,长卿没有接,那小姐很殷勤,对着灯光略微一旋转,光芒便灿烂的折『射』过来,一时『惑』花人的眼睛。

    世上有哪个女人不爱这样的时刻,然而这样童话一般的时刻,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终究会醒来的。

    小姐很热情的介绍:“你看这钻面,这切工,完美的八箭八心,多像美好的爱情,要不人家怎么都说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呢。”

    长卿笑眯眯:“这广告词说得真好,其实爱情也不过就像是喝水,别人看见的都是表象,是冷是暖,只有自己知道。”

    他有一点点怔仲的,看着她微笑起来,身后就是橱窗一格一格的玻璃,那里面也有日光灯,摆着黄金的手镯,白金的项链,紫水晶,黄水晶,光闪闪的钻石,那样富丽的一种奢华,她的微笑有一点点落寞,也或者是他的错觉,或许只是因为他的心中很荒凉,他什么什么都能够买给她,却独独给她买不起一枚戒指,哪怕只是一枚最最普通的戒指,他也买不起。

    最终她只挑了一枚指环,细细的白金,上面有一圈的纹饰,凿进去小小的八角星,用光一照,亮晶晶的,像是戒指上的钻石。

    明明知道不是戒指,却能够让手指不那么空虚。

    他轻轻的接过去,说:“我给你戴上。”却也不等她说话,便牵起她的手来。

    他是那样优雅而注重风度的男人,总是带着一点点的倦懒,一点点的漫不经心,现在却是这样的认真,甚至带了一点点虔诚的神『色』,他的头俯下来,有一点点的低,热气喷在她的腕子上,有一点点的痒,带好后他又伸手扶了一扶,看了一看,抬起头来对她说:“好了。”声音有一点点的低哑。

    谁都看不出来这其中的情致缠绵,流转无限,然而她知道,他也知道,爱情之中的默契便是如此,多少不可言说的感知,也不过是他修长的指尖在她腕子上轻轻的一搭,所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只求自知。

    车开得很快,就在三环路上,窗外的路灯,霓虹,楼宇,人物,树木,刷刷刷的向着后面俯仰过去,一座立交桥,又一座立交桥,长卿想起来,很小的时候曾经学过的那一篇课文,在赞美着这一座城市的立交桥,可是终于过来了这座城市,却觉得立交桥很可怕,有那么多的出口,那么多的入口,好几层盘旋上下的路径,那么多的车川流不息,总是让人茫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就像人生一样,不同的道路通往不同的彼岸,然而最终,却是同一个终点。

    她想起什么来,与他闲话:“到时得注意点,今天下楼时候保安还说呢,你那一台车要是还在我们楼下停的话,得交停车费了。”

    他问:“停车费得交多长时间的?”

    她摇头:“我也不清楚,瞄了一眼,似乎是半年一个期限。”

    车窗外的灯火交接,映在他的眼睛里,突然一黯。

    路口那里有红灯,他把车停下来。

    他忽然揽住她,吻她。

    他从来都没有这样用力的吻她,她觉得自己的嘴唇都已经破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泪,不知道是他的,或者是她的,泪水混在一起,是咸的味道,还有血的腥气,他身上的『药』气铺天盖地,他像是发着高烧,唇上的热似乎是要把她灼化,她没来由的觉得害怕,那害怕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

    绿灯亮了,身后有人按喇叭,她用力的推他,他好像才清醒过来,有一点点『迷』惘的看着她,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轻声的叫:“长卿。”

    她用力的吸一吸鼻子,去拍他的手掌:“好好开车。”

    他一直送她到楼下,她下了车,他也下车,就像往常一样,那样子的靠着车门站着,目送她上楼去。他的个子高,总是不肯认真的站直,那样子却分外得好看,有一点点的倦懒,一点点的优雅,他的手指很美,指尖修长,习惯『性』的扶着额头,一点一点的光流涌动,仿佛有什么什么魔力。

    他在身后唤她,她慢慢,慢慢的,转过头去。

    楼门口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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