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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母亲都抱持这样的态度,其余的亲戚更是不必提了。
今天亲戚代表的席位上空无一人,冷冷清清,因此夏寰与夏宇决定以义兄弟的身分,送阿超归往西天的最后路途。
他们移动脚步走到香案前,同一时间,礼场后方起了小小的骚动,夏宇先回过头,突地低喃了一句:「啊,是英治哥!」
夏寰立刻转头,看见小汪搀着步履不稳,手臂与额头处都还扎着绷带的英治,一步步地朝灵堂走过来。苍白而无血色的清俊脸庞上,一双黑瞳更显分明硕大,当他的视线固定于黑色缎带缀饰的相框,辨认出照片中的人时,瞬间,两行哀恸的泪静静地淌下。
无言地把手上的香递给了夏宇,夏寰走到英治身旁,环抱住他的双肩。
「……带……我去……看看他的……」英治把哭泣的脸藏入夏寰的黑西装里,半哽咽地轻声说:「最后一面。」
点点头,领着英治,他们绕过纯白色布幔的灵堂,进入后方的停灵室。
灵柩架放在黑色平台上,上头开启着一扇供人瞻仰遗容的玻璃窗。阿超十分安详的容貌,就在冰冷的透明玻璃底下沈眠着。
「……对不起……对不起……」强忍住泣声,英治抚摸着玻璃,反复地重复着这句话,除此之外,他已经不知能对阿超说什么了。
那时候若不是阿超挡下那些子弹,他根本不可能活着站在这边。那天自己脸颊上感觉到的红色浓稠液体,原来每一滴都是阿超流逝的生命,当时自己竟一点儿都没有发现……如果一切能重来……
「英治,不是对不起。」这时,站在他身后的夏寰,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沈声悲痛地说:「你该说的是『谢谢』。」
是啊,夏寰说的没错。
「对不起」意味着生存下来的人,对亡者只有怜悯、愧疚、罪恶感。这绝不是阿超想听到的话。
「……谢谢。阿超,谢谢。」
英治闭上双眼,在心中默默地告诉阿超说:谢谢你保护了我的生命,我不会浪费这条你换来的宝贵生命,我会珍惜它,连同你借给我的分一起。
别离总是痛苦的。
尤其它并不在你所能预料得到的范围,不允许你能事先做好心理准备,就这么突如其来地从天而降。
可是,你依然必须面对它、扛起它,度过悲伤的桥梁,继续往前行、勇敢地活下去。
家祭与公祭仪式结束,前来吊唁的宾客陆续散去后,夏寰一行人护送着灵柩前往火化场。
熊熊烈火很快地吞噬掉阿超这短暂一世的喜怒哀惧爱恶欲,带走臭皮囊,尘归尘、土归土,留下一盅供人悼念凭吊的骨灰小坛。
阿超,本名江运超,道上素有操盘手封号的「全宇盟」核心成员,地位仅次于大哥的二号头头。性格幽默风趣,交友遍及三教九流、黑白两道。
在一场原本要取「全宇盟」大哥夏寰性命的暗杀行动中,意外顶替身亡,得年二十有九岁。
☆☆☆☆
意识一恢复,英治的伤势亦随之好转,日有起色。过没两天,他已经转送到普通的单人病房,不再需要全天候的看护了。
受到枪伤的右手臂,由于子弹深入手骨,造成一小部分的神经损伤。虽然有些担心复健后能不能恢复过往的手指灵活度(毕竟这对外科医生而言是命根子),不过英治有信心自己一定能克服这些困难,重回医病救人的行列。
「哟,看你精神不错嘛!」董新彰探头,出声招呼。
「学长,进来啊!」正好以捏软球的方式在锻炼右手的英治,微笑地响应。
「那个帮你打点东、打点西的年轻小伙子,今天没看到人喔?」东张西望着,不知在找什么的董新彰,小心翼翼地走进病房内。
「你是问小汪吗?他今天会晚点到。怎么了?」直觉学长的脸色有蹊跷,英治知道董新彰大概不是来「探望」这么简单。「你有事要和我谈吗?」
「啊?哈哈,没、没什么特别的啦!」一屁股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董新彰顾左右而言他地说:「你已经在复健啦?你的手没问题吗?」
「还有点儿疼,但没什么大碍。」
「啧,普通人受了枪伤,可不会好得这么快呢!天才就是天才,连体质也胜过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嘿嘿!」
「学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不好开口的?」不喜欢绕圈子讲话的英治,索性先提。「这里没有别人,有事不妨直讲。」
董新彰先是露出为难的表情,接着叹了口气。「唉,我是想先给你打个预防针,免得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被院方找去谈,直接遭受到严重的打击。我说,英治,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猜得到我想讲的事情吧?」
「……跟我受的枪伤有关吗?」那间,英治的呼吸有点儿困难,他非常害怕,万一听到自己受的伤影响了未来行医的可能,也许再也无法重拾手术刀的话……直接与死神面对面,都没有这般令人恐惧。
「!」董新彰干脆地点头。
自尊不许英治逃避,他冷静地开口。「我的伤,真的严重到不能再拿手术刀了吗?」
「哈啊?」董新彰一脸错愕,连忙摇头否认。「不是啦!你误会了,我要说的不是那方面的事。你的手所损伤的神经部位还不至于让你废了,这一点我和神经外科的人一起确认过了。」
心中重担放下。「那……那究竟是?」
董新彰拉直嘴角,无奈地说:「你想不出来吗?就是这场枪击案造成的后果啊!」
英治不解地皱起了眉。
「你因为睡了一个礼拜所以不知道,但是这件案子在新闻媒体上可是热炒了好几天。你和那名不幸身亡的家伙,身家背景都被人巨细靡遗地挖出来了。大家都在问,为什么一名前途有望的外科医师,会被卷入黑道暗杀的风暴中?什么样绘声绘影的揣测都出炉了,有些离谱到让人哭笑不得,连你加入了黑道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这些日子英治没看电视新闻,报纸似乎也被小汪刻意收起来了,直到学长提起,他才知道自己的粗心大意。
「你的为人,我是很清楚的,院方找我过去问你的交友状况时,我也再三跟院长、外科主任他们保证,说这次的事是意外中的意外、不幸中的不幸,你不是会私下和黑道挂勾的人,这回是倒霉被波及……但,有八卦杂志刊出你和那些『全宇盟』的帮派份子住在一块儿的消息,这让医院方面不得不紧张起来。」
董新彰搔搔头。「唉呀,我就不瞒你,直说喽!其实今天下午院方要召开董事会,讨论你的去留。据闻目前支持开除的董事不少,对你很不利。你最好先想想后路,与其被医院开除,或许早点找其它能让你发挥长才的地方,会保险一点儿。我看这节骨眼上,在台湾恐怕也不容易找,我认为你不妨考虑国外的,好比当初你去研习的那一间医院。」
同情地窥望了下英治的脸色,保持着沉默的他,并未显现出什么沮丧、痛苦的表情,倒像是早有觉悟。
一想到受了枪伤的学弟,灾难连连到工作不保,董新彰不由得心情沉重地继续说着:「台湾是个小地方,新闻热度也有限,等你在国外待个几年,大家忘记这件案子的时候,你再风光地回台湾就好了。吶,听我的建议,去联络一下美国的医院吧?」
「学长……谢谢你的关心。」
董新彰摇手说:「别跟我讲这种话嘛!就算你以前在校内、院里都比我出色许多,我也从没把你当成我的敌人。我很羡慕你,虽然知道自己没本事做到像你这样,在短期间内锻炼出高超的技术,但我照样把你当成自己的努力目标。少了你在院内刺激我上进,我一定会很寂寞的。可是发生这种事,谁也没办法抵抗外界批评的声浪,你说是不是?你也不要太责怪院长他们断尾求生的做法。」
英治静默地一笑。
「吶,你和那个『全宇盟』会扯上关系,是不是因为几年前帮他们的老大开过刀,所以才……我记得那一回有惊动到警察进入院里调查吧?」
过了半晌,等不到学弟的回答,董新彰歪歪头说:「早知道那次我就该阻止你帮那种人开刀的,果然后续多了这么多麻烦。啊,你要和谁交朋友当然是你的自由,可是外界对医生都是用高道德标准看待的,身边有这种家伙在,多少会影响到你的工作……这点是英治你太不谨慎了。」
从椅子上起身。「我劝你把这次的事当成教训,往后别再与那帮人有所牵连了。特别是外头对于这件枪击案有高度瞩目的关键时刻,你最好在还来得及脱身前,早点与他们划清界线,别让那些兄弟哥儿们的在院内出入、探病。不然哪天再被卷进他们那什么报复、火并的,不要说是前途了,小心连命都不保咧!」
「等一下,学长!」英治突然变了脸色。「你说什么报复?这是怎么回事?」
「不就『全宇盟』的盟主对那名暗杀的枪手发出追杀令,还放话说:有哪个帮派在背后搞鬼的,他一样会揪出来、一个也不放过。这是几天前我看大○新闻,里面一名资深社会记者爆的料。至于是不是真的,我就莫宰羊了。」
董新彰前脚刚离去,英治就当机立断地作出决定──
他要立刻返家。
能不能继续在院内工作的问题,和夏寰现在可能在进行的报复行动相较,孰轻孰重,根本不必问。
☆☆☆☆
以最快的速度办完出院手续后,英治自己拎着行李跳上出租车,直奔回夏寰与他同居的处所。
车子还没抵达家门,英治已经注意到周遭不同于以往的气氛。过去总是口口声声地说不愿他人任意干扰他们的甜蜜生活,所以除了少数的成员外,夏寰不准那帮弟兄任意进出他们的「小窝」。
可是现在……出租车一驶进巷弄里,便有为数不少、身着黑西装的家伙盯了过来。或站或蹲地聚在转弯处盯梢的男人们,不只对每辆进出的车仔细观察,一手还拿着无线对讲机,俨然是专业的「看门犬」。
普通人一眼即知这群人「非善类」。
「先生,那个……」连出租车司机也不禁怯怯地说:「你还要再往里面去吗?可不可以到这边就好了?」
掏出车钱,英治不为难对方,在离家还有两、三百公尺的地方就下车了。
当他步行回家,同时有许多双眼睛都紧紧地跟随着,还有一些知道英治「身分」的家伙,远远地朝英治行礼。这些英治都没予以理会,他拚命压抑住心头的怒火,加快步伐。
抵达家门,连掏钥匙出来都不必,门已经由一名面生的小弟开启。
「欢迎回来,欧阳医生。」
普通时候,英治会和这些弟兄们打招呼、微笑以对,但今天他实在是笑不出来。「夏寰在里头吧?」
「是,大哥在家里头。」
这就够了。英治大步跨进门坎,铁青着脸直往客厅而去,可是另一幕更教他吃惊的景象却在眼前展开──
烟雾弥漫,呛人的烟草味笼罩住整间客厅。
那套专门用来闲话家常的真皮沙发椅上,今天坐满了他不认识的家伙,还有几名浓妆艳抹、服装相当暴露的风尘女子陪坐在其中。那些陌生的家伙个个左搂右抱,手上拿着牌、烟或酒,不知在高谈阔论什么,其中还夹杂着莺莺燕燕的笑声,十分喧闹且吵杂。他们分明把这间屋子当成了「酒家」,如鱼得水、相当自在。
英治轻易地就在人群里找出夏寰的身影。
置身何处都不改其醒目作风的男人,曾几何时削短了发?一张精悍的脸庞更加突出,再搭配从头到脚的黑色西装打扮、夹在指间的雪茄烟,大哥的派头全端出来了。英治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头一次这么深刻地体认到夏寰异于普通小老百姓的身分。
冷峻黑瞳细,他正侧头与坐于自己膝盖上的美艳女子交换着窃窃私语,两道眸光不经意地流转到英治所站立的方位上时,微愕地一睁,可是很快地,惊讶被不悦取代,男人抿直了嘴。
「英治哥!」捧着一碟小菜由厨房中走出来的小汪,乍见到英治时,吓得脸发白,嘟囔着「要命」,旋即把盘子交给别人,走向英治说:「你、你怎么跑回来了?不是说要到下周才出院的吗?」
没回小江的话,英治凝视着夏寰,想找出他有没有半点被活逮的「歉意」,可是男人不闪不躲、不慌不忙的态度,反而让英治觉得自己才是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小汪,快带他上楼去!」狞眉一扬,移开视线的男人不耐烦地一吼。
衔命,迅速地拎过英治手上的行李,小汪一手催促着英治说:「夏哥在忙,我们先上楼去吧,好吗?」
为什么不掉头离开呢?
为什么、为什么从脚趾蔓延开来的冰冷感触,麻痹到了头顶,自己却还能用这双脚跟着小汪上楼,像条训练精良的宠物狗呢?
?可是气到极点的反面,有另一个不安的自已告诉着英治,这一切的「不寻常」意味着许多事正在急遽地改变,或即将要改变。所以此刻的他更需要「冷静」,好面对一切!
跟着小汪回到楼上的寝室,英治看着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