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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地方一见就知是刑室,阴森森地让人发怵,虽然没什么多余的东西,却依旧能臭出腐朽和血腥,加上墙面、地上斑驳无数,越发显得狰狞。
“掬魂,你要干什么?”我抖嗦着怒喝。
“你说呢?”掬魂不冷不热地说。
我盯住他不再说话也是,都这样了,还能干什么?
可我不信他能从守卫们那里把我掳来。他年纪轻,见识却不少,还不至于因为早上的冲撞就鲁莽行事吧?
“少跟他废话我听说这妖精也算个倾国倾城的,怨不得爷们儿们都让他勾搭了去,你说要是毁了他这倾国倾城,又会如何呢?”那女人又道。
我怕的想逃。体肤之痛一直是我最怕的,不是因为惜命,是受不了那份折磨,于我,更会惹起心中的纤细脆弱,带来数不清的伤怀。
本能地向后,却只有头能稍移。
那女人向我走近,我认出她便是劫我的人,脸上依旧蒙着黑布,那双眼睛却格外残横。
“姑姑……”掬魂向前一步竟有些踟躇。
我早失了镇定,奋力叫道:“掬魂,你敢伤了我,皇上决不会放过你!”
掬魂闻言又变得冷利:“哼,皇上怎么知道是我掳了你?我可是带人替你去挡刺客的!”
“你到底想怎样!”
“不想怎样,只是帮皇上除了你这个祸害!”
“我是祸害你是什么?你跟皇上难道是清白的?”我已经口无遮掩。
“住口!”掬魂上来又是一巴掌,而后搬过我的下巴道:“皇上怜爱我、器重我,你当我和你一样、是靠着副淫荡的身子过活?勾引了自己的叔叔不够,连同父的兄弟都不放过,你还真是贱的要命!”
“行了,不给他点儿厉害也辜负了他这份放荡!”那女人说着拔出把匕首,锋尖在我身上滑过,若起阵阵寒战。
“这是冥玑?”女人的刀尖划到我左腕上,突然停住了,话语中妒恨如狂,慑得掬魂也不禁一震。
“没错儿,不知他怎么唬得那均赫王爷,这么宝贝的东西也给了……”
“混帐!”不等掬魂说完,那女人的匕首已要把冥玑挑开。
我大骇,拼了命似的挣扎,可捆住的手腕却只能在原处磨蹭:“别动它!别动它!求你!你……你……你来划我的脸吧!那东西只认我,你拿了也没用!”
女人闻言,如魔似兽的眸子猛戳了我一眼,而后、蛮力、扬臂……
我的手……
白玉雕琢的手,纤巧玲珑的手,柔脂般媚人的手,千云戈万分宠爱、万分迷恋的手在一片血光中、孤助无援地滑落,冥玑徇情一样随之而下,浸着糜红,凄绝无边。
那一声惊痛哽在喉咙中,精气逆转,山压下来似的,我逐渐失去意识。
昏厥前,只见冥玑妖娆地从眼前飞过,落入对面的火盆,任无情的恶焰吞噬,而它却在那煎熬中、越发璀璨……
哈哈哈……烧了它……烧了它……烧了它……
我再无法抵御身侧狂颠的气息,终于,陷入久违的炼狱……
我怕血。
十三岁开始就怕。
那年,王府的马夫宝林险些将我强暴,第一次让我因男生女相羞愧不已。
我人小,也懦弱,却不甘任人欺侮,心底的恨、暗无天日,越来越变得诡异,我于是做了让人发指的事。
迷魂丹。
我把这暗门子中惯用的幻药 骗那一直对我言听计从的孩子吃下后,半丝愧疚都没有;自然,我也没料到结果的惨重。
伤在儿身,疼在爷娘心那么小,我就会用这歹毒的法子报复人,所以凭谁说我是妖精、是祸害,其实、都不算冤枉。
只是那一幕,血淋淋的一幕,从此成了我心底的魔障。
我怕血。
看见就惊怵不已、恶梦缠绵。
人常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看来果然。
对于报应,我一直不屑于故,可今日,瞧瞧,这不是来了。
于是再醒过来,女人的匕首已经抵在我眼角剜目断臂,小柱儿,你泉下有知吧,有人来替你讨债了。
我竟能直直望着女人,丝毫不躲避她接下来的暴行;我、准是疯了。
突然,有人破门而入,声音之响烈,总算让我从迷迭中顿出,也惹得身边两人愕然回首。
竟是他。
我笑了,我的王爷,你总算来赶来救我。
千云戈飞一样闯入,不等站稳,便声如雷动:“销魂!”
虚弱地扬起抹洒脱,一阵锥心的痛却在周身散开。
“销魂你”
看见什么了,我的王爷?倨傲如你,万不该失措成这样。
“千、云、戈!”那女人咬牙切齿道。
“放开他,沈孤瑛!”千云戈龙行虎步就要上前。
“你敢再迈一步,我要了他的命!”女人的匕首不知何时、早卡在我喉上。
千云戈电击了似的立时停住,颤着声音道:“你放了他,你我的恩怨跟他无关,你要怎么样尽管说,我全答应你就是!”
“哼!你倒心疼他!越是这样我越不饶他!千云戈,今日我虐待他,不是因他触犯了我什么,偏是因为你的不知好歹!”女人说着,刀刃已割入皮肉,我疼的冷汗徐徐。
“不!”千云戈大吼一声,毫无预警深跪下去:“沈孤瑛,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是我对不起你、我错了、我该死,你来杀我、折磨我、怎么都行……”
我惊震不已,心上的疼竟比刚才还甚我的王爷,万不要这样……
如死了似的,两行泪颓然垂下,我却坚定道:“起来,千云戈!”
女人看着千云戈,目色由惊诧到妒恨到惨痛,最后归于平静:“千云戈,我要你死!”
千云戈滞了一刻,起身抽出佩剑,道:“好!”
我无力摇着头,全然不顾那刀锋又嵌入多少,生平、却是从未如此惨烈过:“你敢死……你敢死……我生生世世都恨你!”
女人又要说什么,可未容张口,又有人闯了进来,她不禁略有些分心。
“大胆逆贼……”来人原是要喝千云戈,可见这架势却语塞了。
随后,皇上也被簇拥着走了进来,他拖开众人,眉一挑,问:“这是怎么回事!”
掬魂自知失策,脸色吓得刷白,咬着唇不敢直视皇上。
“掬魂!”皇上厉声道。
“奴下在!”掬魂抖嗦着忙跪了下去。
皇上撩我一眼,眼睛蓄怒般眯了起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掬魂抖的越发厉害,身子低垂,支吾半晌,却说不出话。
女人见到皇上,气势也削减大半,拧眉怔目,一动也不动。
“你们真是胆子不小,都忘了自己是谁!”皇上气极威斥。
女人脯伏半天,终于斗胆道:“千云戈,我要你死你不死就是他死!”
深望四目相对,我们交换着太多劝阻与宽慰,终是各不相让,无疾而终。
“沈孤瑛,你先放了人,有什么朕替你作主!”
女人冷哼一声:“皇上,求你别再相逼,你我都是要他性命,何必在乎早一时晚一时!”
“你敢!”皇上竟上前一步:“他死了,‘地宝’便不知所踪,若是真有差池,你沈门全来陪葬也不够!”
女人略有犹豫;皇上倒趁机中和:“不如这样,三王叔,你交出‘地宝’,朕让沈孤瑛放了销魂,你也不想再看他受什么磨难吧?”
我恨的生生咬碎了牙趁人之危!皇上,要么今日我命绝于此,要么日后你别落在我手上!
于是倒不怕了,笑,再努力笑笑:“皇上,你也太高看我了,‘地宝’换我?你仔细看看,我可是断了手,以后怎么伺候爷们儿?快让这妖妇杀了我才好,反正这么个残身,我也不想要了!”
“销魂!”倒是皇上气结地喝了声。
“均赫王爷不会答应你。我早让他赶出王府,我们的情意也是一刀两断!他凭什么救我?难不成还是为我上了皇上的龙床!”
“你!”皇上憋红了脸。
再看四周,早是一片惊诧。
我咯咯笑个不住:“这有什么?我虽淫贱,还不至于敢作不敢当,皇上堂堂一国之君,论胆量倒不如个淫娈,可是让人笑话恐怕天下人还不知道吧,我跟皇上不光苟且,还是同父异母的弟兄,更加乱仑纲常,不杀了我,不但皇家蒙羞,就是皇上……”
“你住口!”女人一反常态,有所顾忌地打断了我。
我扭过头,对上她焦灼的眼:“你怎么还不杀了我?均赫王爷才不会随了你的愿!”
“住口!”她狠狠捏住我的喉咙,却不下死手。
千云戈脸上似着了火,烈烈然片刻,终于又跪下去,深叩首、声音碎的硌人:“皇上成全,罪臣愿交出‘地宝’,任皇上惩治!”
“千云戈!”我不顾一切挣脱女人的狭制,气的眼眶欲裂。
皇上略微转缓,斜着眼打量他。
浑不觉我的抗拒,千云戈径自道:“皇上放了这个人,让他自由了吧!”
皇上不屑地哼了声:“让他自由?是他自己作的,出了这王宫,你当他还能活命!”
千云戈闻言,头颅失控地顿在地上、半天才勉强抬起身,哀哀望着皇上:“罪臣死不足惜,请皇上保他周全!”
皇上厄住声息,又一看我,拧着脸、沉声道:“看他的造化吧!”
“好,请皇上移驾恬曷寺,罪臣必在坤圆斗前兴祭礼、交出‘地宝’!”千云戈站起身,回头看我,脸上莫名地恬静。
“沈孤瑛,朕命你放了销魂,今日之事既往不咎;若是不从朕要你沈门上下没一个活口!”
女人默然片刻,一双眼渐变得破碎,努力压抑、却依旧滑落道道清痕:“千云戈!千云戈!千云戈……”临虐在我身上的手颓然垂下,两声难辨的哽咽后,她奋力将匕首没入、自己的胸膛。
四周的吓得再没有半点声响。
女人硬是撑着,但终于不济、倒在地上。
千云戈的脸搐了搐,步步维坚走过去,揽过女人的腰,把她抱在怀里。
女人笑得凄媚,原本残恶的眼竟无比和煦,仰头望着,目色涣散在天顶……
她爱他。
爱到恨不得杀了他、毁了他、彻底颠覆了他。
一霎那,我挫痛惊醒、无法再恨,只觉得心被生生扯掉一块,空洞并着滞痛肆意膨胀快把我炸裂。
女人吟哦着难解的浊音,粲然消殒。
千云戈轻缓地褪去她脸上的遮挡那是张经历了多少摧残的脸……
深深浅浅的伤痕错落其上,扭曲了原本的形状;
鼻梁塌瘪并且歪斜,一道墨黑的断口一直蜿蜒到唇上,撕裂了安分的菱形;
左颊上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破洞、已将逝者最后的坚持昭然若揭:
巧笑倩兮,恨碎牙关,血不枉誓,一涸永央!
千云戈放下女人绵软的尸身,在那耳畔喃然一句:别怪我。
剑光交错,身上的束缚已除;我看着千云戈,半天才攒出些力气。
“我动不了了。”我道。
千云戈提臂、把我夹在胸前,大步就要走出刑室。
“不!”我拒从着。
“销魂?”千云戈不解地看我。
“冥玑!”我挥起那条残臂,指向火盆。
千云戈了然地过去,剑锋一挑,那妖娆的灵物便狡黠而出竟然没有半丝破损。
千云戈拿下,犹豫一刻,递给我道:“不要带了,好好收着吧。”
我默默接过,攥在手中,重重点了点头。
千云戈不再耽搁,携着我一同出去。
身后,那血袖漫无止境、在我俩过往的天地中飞扬。
到处腥风骇浪,只有皇上的声音远远传来:今日见者赐死,皓封三世……
恬曷寺。
风云大变,电闪雷鸣江山不日易主。
十六州司勤官并朝廷重臣列列林立,恬曷寺诸位法师围在封印前,祭典之势赫然陈设,气氛十分凝重。
千云戈放下我,一句话不说,走向封印。
住持玄欢法师暨首向前:“均赫王爷,此刻八荒之脉未开,擅入封印,必遭险境,王爷三思!”
“不要紧,凶险要不了人命!”千云戈甩下句话径直向前。
我聚精会神、绷直了身子,全然不觉皇上已到我身侧。
“销魂!”他在我耳旁吐息道。
“三王叔是有意自损,你不拦他?”
我扣紧牙关,一动不动。
“其实,朕没想这么快要他性命。”皇上不无感叹道。
我万分不解:一个片刻就能赐死无数亲党的人,为什么竟能如此泰然?难道成大事的人必要有一颗铁石般的心吗?
虚弱,并且悲绝,我无视皇上的滋问,眼睛丝毫不从千云戈身上挪开。
皇上若